作者:花半拆
童彻:望远镜。
江昭:口罩。
郭钦:拐杖。
颜添:口哨。
多数是探险,或者更精细化为登山需要。
他心里不由得生了个念头——这阴梦,讲的当真是一个学生的自杀故事吗?
他不确定,且在确定值未达50%时,理性会堵住他的嘴,叫他无法说出口。
后来他们遇到了许多双“眼睛”,那些个黑眼珠子一直注视着他们,既没对他们造成过什么伤害,也从未提供过什么线索,他们像是什么不可或缺的装饰品,被嵌进墙里,亦或是悬于半空,起到的唯一作用大抵是令人脊背发寒。
毫无温度。
什么东西会像眼睛一般,却毫无温度。
是相机吗?
那用来拍什么呢?他这么想着,却无一线索能佐证他的这一观点。
戚檐在某一刻恍然大悟,那些眼睛是监视器啊——用来监视他们这些羔羊的监视器。
他随意挑了个与孙煜无关的教室走了进去,走到窗边,那被大风刮起的红黑色窗帘裹住了他,留给他的只有黑暗,与自上头露出的半点月光。
红,黑,黄。
奇妙的三色组合,熟悉的、能叫人产生不少回忆的组合。
戚檐的指尖抚过那些个帘布,猛一掀开,有那么一刹像是看到了教室里头充满了没有脸的人儿,而他们皆在瞬间将脑袋转了过来。
戚檐想通了。
那些空荡的、在阴梦里头未经修饰的教室,也确实未经修饰。
因为不论是红黑两面的帘子,还是踏上去喀噔作响的木地板,由它们一并组合而成的东西,最为常见的,无疑是“舞台”,而“舞台”是用来展示表演的平台。
这阴梦中的舞台,不是为了供观众取乐,而是为了叫孙煜窥视打量。
可如若这个世界是舞台?
那孙煜又想做什么,他所处的真实世界又是什么样子?
戚檐当时被文侪留在那间储物间中时,脑里尽是这么些疑问。于是到后来,当四谜题皆泛上黄圈时,他愣了好一阵子。
怎么会对呢?他们挖到的不过是浅层。
还有东西,还有东西藏在厚实的土壤下,还有更广阔的天空包裹在这片天幕之外。
不该对的。
于是在后来那近乎杀人的电击当中,他抖着手握住了那眼睛吊饰下的地毯一角——那地毯上本置有江昭的名牌,这恰恰是解答谜题二的关键线索之一。可当他将地毯掀开时,却赫然发现里头是除了江昭以外所有人的名牌。
“哈哈哈……对了啊。”
戚檐被电得身子抽搐,却仍旧在笑。
所有参赛者都被孙煜监视着!
可是……那为何孙煜他自个儿……也在里头呢?
戚檐还没想通,那进一步加大的电力已叫他无暇思考。
***
集成了四个错误解答的强力电流自指尖流向全身各处,并最终停于心脏,叫俩人再一次体会到了濒死的感觉。在强烈失真感的包裹下,俩人好似漂浮于一片虚无的海,他们只消翻个面,便足以看见一片漆黑的海底峡谷。
可他们没有力气,戚檐的手在触电前的最后一秒像是预料到了这场灾难一般勾住了文侪的小指尖。可惜他也只是有气无力地勾着,那一点碰触甚至还不足以叫他感受到身旁人的温度,他却还是不乐意放手。
直至二人从皮质躺椅上醒来。
屋子里很暗,暗得像是渭止市台风天里停电的各家各户。空气沉闷凝滞,厚重得像是锅里熬过头的肉油,仅远在另一头的窗边细缝里能挤入几丝凉风。然而,俩人都没说话,也都没打算试着去开灯亦或者打开窗户。
戚檐在呵哧呵哧地喘气,他觉着缺氧,双手死命卡住喉头的刹那,肺泡反而被新鲜的气体给灌满,叫他总算得以喘息。
平复了呼吸的文侪方一瞅见他那模样,猛然从沙发上弹起,继而攥住了戚檐的手。
“咳、咳……你干什么?还不快撒手!”文侪咳嗽几声,却又因担心那人活活将自个给掐死而焦急地将身子探过去,不成想,戚檐这会儿还没恢复力气,手叫文侪轻轻一扯便给扒拉了下来。
只是,好不容易离开颈子的手却像是水蛭似的吸住了文侪的右手,这一牵便不肯松手了。
文侪的目光没有跟着十指紧扣的手跑,而是停在了戚檐颈上一圈红褐交加的长疤上。
他忽而有种恍惚的既视感,似乎自己早在许多年前便见过那道扭曲的环状长疤,可只一霎他便意识到,他应是在无穷无尽的噩梦中幻想过那条足以连接起脑髓外流、筋脉断裂的脑袋与残破不堪的躯干的一条长疤。
他幻想过,只需要留下那样一条疤痕,被缝起的皮肉便能够违背生物自然常理,留住那一条在车祸中无可挽救的可怜人的命。
倘恍间,文侪已将手触上了那条疤痕,凹凸不平的表面摩擦指腹带来粗糙的手感,当他纵手沿疤轻轻滑动时候,一片寂静中忽然响起了戚檐粗重的闷哼。
有些虚弱的声音紧随而至。
“很难看吧?”
文侪不回答,只欲悄无声息地抽回手去,却反被戚檐抬手摁住了。
“你的手好冰,留着给我解燥吧?”
文侪斜目瞅了戚檐一眼,不紧不慢将那只贴着他颈子的手抽了出来,说:“我们村里那只大狗也总喜欢村里人摸它。”
戚檐只是笑:“咱们文哥又想说什么?”
“我想说,那条狗是为了讨东西吃才亲人的,你这般做讨不到半点好,总贴着我做什么?”
“自然也是想讨东西吃。”
戚檐黑洞似的瞳子直勾勾地盯着文侪,文侪却只看他一眼,随即叹出一口气。
“饿了啊?”他一边撸袖子一边问,“今晚吃拳头还是巴掌?”
“那是饭吗,你就乱喂……到头来我死了,不还是你心疼?”戚檐说到此处,眉眼登时弯了起来,他玩味地盯住了文侪的眼,开口说,“你不要我死,你心疼我,没错吧?”
文侪没回答,这会儿已经走到窗边了。
他稍稍拉开遮光的厚布帘,自帘缝里便倏地刺进几道红光。此刻正值落日时分,血红的残阳在人行道上的积水处铺开,铺成一条血色的小溪。
文侪觉得低头往下看时总有些难以避免的眩晕感,于是匆促拽上窗帘,开了灯后依照潜意识中的习惯,艰难循着被纸箱所占领的过道向前,直至停在了孙煜的办公桌前。
那张被漆作墨绿色的木桌正缩在一个窄小的角落里,桌角有个摆放随意的领队挂牌。
而比桌上层层堆栈的报纸更醒目的,是桌上的一个校园沙盘。
沙盘造型很熟悉,四方围城状的教学楼,东面有一宿舍楼以及与其相连的科学楼。
——均与场景切换前的校园布局如出一辙。
巨大的疑问犹一颗古怪种子,刚埋进去,根脉便蔓延千万里。
前两天的场景是孙煜一手建出来的世界?那么那校园究竟是九郎孙煜造出的梦中梦,还是当年濒死的孙煜确实曾亲手建出这么个古怪的模型?
为何要建造一个事关校园霸淩、偏见、异国笔友病死的、充满不祥的悲剧故事的“黄腾高中”?
正当他拧着眉头缩在废纸箱中思考时,目光忽然被那举止怪异的戚檐吸引了。
戚檐正微微弓起脊背,将眼睛放在猫眼处向外头张望,许久都保持着那个姿势不愿离开。
文侪见状走过去拍他,问:“你在看什么?”
谁知,转过来的哪里是戚檐的脸,那分明是个面上五官几乎被磨平的怪物的脸,被压爆的眼珠底下爬着好些扭曲的长疤,颈部更生出了一个巨大的囊肿,就好若被强行塞入了什么活物,因为那东西在蠕动着,不停蠕动着……
“文侪!”展开的五指在他面前晃动,戚檐熟悉的嗓音绕着他的耳朵转了几圈才终于被他听明白。
“发什么愣?”
眼前的戚檐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没有一点怪物的影子。
“没什么……你刚刚在看什么?”
“我在看什么?”戚檐歪了脑袋,“不是你一直在看么?”
我?
文侪觉得迷惘,可他审视了一下周遭,这才发现二人的位置发生了调换,这会,站在门前回首的人是他,而走过来的人是戚檐。
那么,刚刚他看到的戚檐的那张诡异的脸,便是从那门孔里看到的么?
文侪咽了一口唾沫,却还是在戚檐的注视下缓慢转过头去,继而将一只眼对上了猫眼。
透过猫眼,他看见了空无一人的走廊,以及敞开门的对面邻居家。
邻居家里很暗很暗,可倏忽间一张随风飘动的白幡挤入眼底,那邻居的腐烂的身体正摆在地上啊!
在冷汗爬上脊背时,他看见了尸首边瘫坐着个浑身疤痕、骨瘦如柴的男孩。男孩凹陷的大眼骨碌碌转,他匆忙扫视着周遭——那是做贼心虚的神情。
随后,男孩俯下身,咬掉了那尸身面上的一块烂肉。
男孩兴奋的笑声藏不住,他高兴得直拍掌。
“好吃、好吃——”
那骨碌碌的眼珠转啊转啊,最后却是穿过猫眼,盯在了文侪身上。
他好似听见了稚嫩的童音在哼唱什么小曲儿,诡异的音调在走廊里经久徘徊。
他在唱——
“喝肉汤,喝肉汤……”
第79章
“嘀嘀嘀嘀嘀嘀嘀——”
在无数声接连不断的消息提示音的轰炸下,忍无可忍的戚檐拍了那走神的文侪的肩,随即冲至最近的工位,目光随着亮屏计算机上那些不断弹出的新消息而上下挪动。
新消息来自于一个网页稍显原始的论坛网站,而正在迅速刷新并在眨眼间盖了上百楼的几个帖子的关键词被锁定在【黄腾登山俱乐部】【西南】等字眼上。
【惊!黄腾登山俱乐部的“屠杀游戏”】
【渭止市登山俱乐部杀人丑闻大曝光!】
【爆料贴!黄腾俱乐部究竟在西南养了什么小鬼?】
【阿爷怪谈——西南鬼山与黄腾秘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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