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半拆
【扩散讨公道!黄腾俱乐部踏入未开发区探险造成数十人死亡】
戚檐不肯眨眼,眸子被帖子的固有底色映得水蓝蓝。他像是个寻到猎物的饿狼贪婪地将那些东西吞进腹中。光标叫他操控着在网页中如游鱼般迅速穿行,被长指敲击得哐哐响的老式机械键盘最后发出几声怪响后,不断弹出的论坛页面被关闭,计算机页面停在了一则新闻报道上。
【2005年x月x日,渭止市西南山地发生一起严重事故。据悉,市内一著名登山俱乐部在活动途中发生意外,造成五人死亡,四人下落不明,六人重伤……】
在阴梦中看新闻没有太大意义,戚檐仅读了个大概便把计算机抛在了一边。
说实话,纵然他和文侪已经接了两回委托,对什么阴气之类早便视作空气的新一类别,可这回一睁眼还是觉得,这屋子阴气委实太重了。
说出这般不负责任的话也并非他迷信,亦或被眼前奇怪的场景所震慑,只是他能清晰感觉到身旁围绕着密密麻麻的视线,到处好似都生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睛,每个角落中都好似藏有窥视的人,那被人监控的感觉要比在黄腾高中时重得多。
“这回又是什么把戏……”凉风不歇地拂过他的颈侧,在他抬手时候,总能摸到一小摊粘腻的血。戚檐瞥了眼敞开的大门,见文侪已不见了踪迹,这才抽了张纸把血给擦了。
他不去思考是谁的血,只翘着二郎腿翻起了文侪隔壁那张大桌上的东西——翻那张没有什么特殊缘由,单因为那张桌上东西少,图个方便。
“哦,辞职信。”戚檐将信展开,内容同一般的辞呈没太大区别,字迹也整齐,唯一特别之处大抵在于落款人的姓名。
【江昭】
戚檐勾唇一笑,只不慌不忙地拖着他那两条被文侪骂说又长又懒的腿,走到了门边。他简单清点了办公桌的数量,不多不少,恰好八张,这才悠哉地去将那些办公桌都翻了一遭。
他很快便确认了每张桌子所属人的姓名——参与了黄腾高中那场“飞黄腾达八人牌戏”的玩家是一个不差。
从他在论坛之中所获消息来看,这俱乐部目前正处于一场舆论风暴的中心,而包括孙煜在内的八人乃是舆论的指责对象,说难听些便是“犯罪嫌疑人”。
目前他已得知结果,“俱乐部负责人集体自杀”,可单凭眼下这些线索,这群人的死因其实并不明确。
单论孙煜,他究竟是犯了罪而后因愧自杀,还是无罪反被诬陷有罪怀恨而死,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他们还未能推知。
正思忖着,戚檐忽觉身上风衣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正想着甲虫一类恶心的生物时候,手指从中夹出了一张血淋淋的纸条。
纸条的内容直白且怪异,只可惜下半截被人撕去了,仅仅留下了上半部分。
——【阎王阴尸庙鬼婴供养法】
【供养地点:低处,低处,愈低愈好】
【供养方法:(因墨水晕开而无法辨认字迹)、从距离心脏三寸之地取出的血】
【供养人:(遗失的下半部分)】
戚檐的眼睛有如扫描仪般,高效率地扫过一片狼藉的俱乐部。在进行排除和比对后,他的视线对准了角落一处“洼地”——天花板上漏下的水滴滴答答地打着那儿碎裂且下陷的瓷砖面。
他懒洋洋地踱过去,继而弯腰,试图查找到那一只不知被何人饲养的“小鬼”实物。
可比起说是他找到了那东西,更准确而言应该是那东西找到了他。
角落里一对大眼睛笑盯着他,阴恻恻的目光叫人脊背发寒。
戚檐笑着伸手柄那玩意掏出来,只见——
那是一只沾满灰尘的黄棕色动物布偶,耷拉着的耳朵看着没半分精气神。
他颇熟练地把那脏兮兮的玩意别到了肩上,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文侪送的,可得好好收着。”
***
文侪到底是个胆子大的,方颤着心听完男孩唱歌,见戚檐被计算机嘀嘀声吸引,不过扭头端量了那人一阵,便忘了适才外边那小孩儿的猎奇举动。
他迅速把门打开,叫那较寻常要更为厚重闷热的夏风往屋内吹进好些。
他听到钟表的嘀嗒响,又倒回屋中瞧了眼那钟,只见钟表的指针正在迅速转动,分针绕了数圈后,速度才终于慢下来。到最终彻底停下时,文侪想了想,大抵是由先前的傍晚六点多走至淩晨三点——恰同世界崩解时的时间相差无几。
他于是叹口气,在心底暗骂那阴梦吝啬过人,一点时间也不愿意多给。
既时间压缩到了极致,他登时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于是很快整理了稍显混乱的思绪,望向了门外,门外当然没有什么邻居,对面却仅有一面厚实的水泥墙。这间办公室位于这栋矮小建筑物的顶层,目之所及仅有一个窄小阴暗的楼梯,犹如下水道口一般通往更阴暗处。
他还没走几步便意识到这楼梯间里,并不是每一层皆有灯,也是在这时,他无可避免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瞧见了数回自个儿臆想出的可怕东西。
可更叫他心神不定的是,在这阴梦里,他根本无法确定那鬼怪究竟是他幻想出来的,还是那些个东西就站在下一层的门前,守株待兔。
文侪深吸一口气,叫尘味呛得咳声震得整栋楼都似乎晃起来,他怕,可是他别无他选,他只能走,他不能既叫心脏怕得不好受,又叫时间白白流逝,更加重心理负担。
文侪咽了口唾沫,将先前在阴梦里遇到的那些个“可人儿”都过了一遭,什么铃婆,什么罐中尸婴,什么双面服务生……
再想了一想,觉得已不能再碰上较那些东西更可怕的玩意了,于是咽了口唾沫又下了几层。
甫一瞧见接下来的每一平台皆是拿白布封死的门后,他便不再犹豫,只藉着楼道内昏黄的灯光,一鼓作气地冲去了一楼。
他又跑又跳,叫那破旧的老楼都要跟着抖上几抖,连那顶层慢吞吞挪动的戚檐都不禁晃起脑袋轻笑:
“嗳、我文哥这又是在干嘛呢?”
***
现在是淩晨三点半,虽时值盛夏,太阳升得早,可再早也不至于此时便露头。
于是文侪冲出了那片昏黑,又叫另一片黑暗所吞没。
在眼前铺开的是四面矮小的围墙,视线越过墙能够瞧见外头那些个黑郁郁的道旁植物,更远些,是高低错落的旧楼房。
这个阴梦的局限在何处?
文侪瞧着不断延展的街道与远处窗帘倒映着的人物剪影,强烈的真实感叫他脊背发凉。
他拖动了因震撼而发僵的双腿,朝围墙外头走去,然而恰在即将迈出去的刹那,脚尖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堵住了。
他于是伸手去抚,很快意识到,在他面前,树着一堵墙,由于他甚至瞧不清那东西的形态,故而不能称之为透明,但恰恰是那么个说不清形态的东西,将他彻底与外头阻隔开来。
文侪正愣神,忽有只手拍上了他的肩。
他忙回神看去,只见侧旁立着两个穿了休闲运动装的男人。
——是郭钦和老班。
文侪瞥他二人两眼,将适才在楼上匆忙瞥得的阴梦新设置套入说辞当中,笑道:“唉,您俩淩晨便来上班啊?”
那二人古怪地对视一眼,还是老班先亲善地接起几乎已掉在地上的话,说:
“小文啊,你糊涂了吧,咱们来晚可是会叫人给堵住的。——你就别拿我们取笑啦,你来得不比我们早多了?”
文侪于是装出个憨实模样,挠挠脑袋,说:“哎呀,是这样。”
见那文侪还站在原地不动,郭钦先骂上一嘴:“喂,你杵着不动干嘛?!等着叫那些流氓逮着你揍吗?还不快跟上来!”
文侪只照猫画虎地应付上一句说:“嗐,我就想再等等童彻她们嘛……”
“等阿彻?”郭钦猛然回头瞪他,“还嫌她被骂得还不够惨?你究竟想将她作弄成什么个样子才满意?!!”
“哎呦喂,千万甭吵架!小郭,你冷静冷静,那小童她被骂,也不全是小文他的缘故嘛!咱们一家人啊,上楼,工作去!”老班说着去推他,楼道口这会儿亮了灯,他这才瞧清那二人运动外套里头的白T上满是喷溅状的血迹。
文侪不好大惊小怪,只能装作从容地瞥一眼,笑道:“您俩辛苦了哈,这衣服洗着估摸不简单。”
老班垂头瞥了眼,说:“嗐,不是我们的血。”
谁问这个了???
文侪干巴巴地笑上俩声,爬楼梯时险些叫怼到眼前的一个等身木偶吓得魂飞魄散。
那木偶穿着登山服,眼睛很大,还是笑着的,眉毛画得既短又弯,腮红是小桶油漆直接摁上去的两个圆红,唇部则是刷子糊弄的厚厚两抹红。
那木偶很像人,但又具有很明显的非人特征,譬如脑袋比身子大好些,却偏偏不算大很多,故而还是像人。
秉持着爱岗敬业的职业操守,他指了指那凭空出现的木偶,笑说:“这是啥,您二位有知道的吗?”
郭钦双手插兜,不屑地说:“那儿根本没东西,你少自个儿吓自个儿!”
文侪哈哈笑,说:“那成吧,我胆小如鼠,我要跟在您二位中间走。”
然而那文侪在那二人走了一阵子,想着不行,便把牙死死一咬,猛地往下冲,还不忘招手同那二人说:“您二位先走吧,我落了点东西在下头!”
他沿着楼梯走到了那大头木偶身边,虽说这玩意儿已突破了他对其似人程度的临界点,彻底跌入了恐怖谷中,他却还是强压下心中恐惧,把手伸向了他的脑袋。
然而一触碰,便叫他猛地缩回了手。
那玩意是温的。
或者说,他脸上的皮肤看着是木头,摸着却是实打实的肌肤。
——他是个活物。
下一秒,文侪瞧见那木偶人眨动了他睫毛极长的大眼,扭过头来,胖手扯住一根不知源头在何处的线头,唰啦便叫胃部大敞。
他从里边翻出一只沾满粘腻液体的绣花鞋,说:
“你漂亮,你来,你要穿一只绣花鞋吗?”
第80章
不知从何时起,被文侪打开的门闭紧了,没能流通的空气凝滞着,角落里霉菌与灰尘的味道一点点扩散开来。
夏季暴雨将至时,屋子里总是这般闷热。
豆大的汗珠自戚檐的发梢滑下来,濡湿了他的白衫。他就站在屋子的正中央,耳朵听见有人在敲门,可腿脚却像是罢工的机器一般,运作不了锈蚀的零件。
不想开门。
他发自内心地想。
而后,他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会从心理上抵触开门这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
理由不容易确定,却能轻易概括:
一、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原主不愿意让屋外人瞧见;
二、进入这屋子有一层他所不知的隐喻,原主不愿意叫外头人遭受那形同诅咒一般的东西;
三、屋外人会对原主造成什么强烈到让他不乐意开门的威胁。
戚檐笑着捏了捏肩头那黄棕色布偶的脑袋,毫无顾忌地反抗内心那躁动,从容开了门,迎进来的是神情困惑的郭钦和老班。
他藉着身高优势越过俩人的脑袋朝外头又张望几眼,问:“文侪呢?”
“说是落了点东西在楼下,一会就跟上来了。”
戚檐瞅了眼乌漆嘛黑的楼道,面上笑没有收起来,喃喃道:“……总是丢三落四的怎么行?”
“小文他才不在这一会儿你便要数落人家!小文他不容易啊,我知你哥俩平日里头关系铁,但关系好也不能总互损呐!总得多体谅体谅彼此才行。”
老班讲起话来喋喋不休,戚檐只留了一只耳朵听,在心底简单梳理起他和文侪二人原身的关系——在校园里是笔友,在俱乐部便成了铁哥们好同事?
那么,文侪与他先前那同桌郭钦也是好兄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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