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垂天青
裴青山朝着死掉的周岁扬了扬下巴:“你们把那具尸体运上去。”
随后转身弯下腰把闻烛抱了起来,送到滑下来的担架上。
青年警惕的强撑着让自己醒了那么久,现在终于还是受不了昏了过去,不知道是心里藏了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了还是身体还在难受,这人就算在昏迷的时候眉头也蹙成了一座小山峰,乌黑的碎发贴在冷汗涔涔的侧脸上。
闻教授什么时候把自己搞得这么脏兮兮过?
狼狈得不行。
裴青山固定好他,视线抑制不住的落在这人的脸上,冷硬的面具终于裂开一条缝。
“我还能信你吗?”他擦去闻烛嘴角的血迹,咬着牙,克制又压抑的低着声音骂了一句,“死骗子。”
他拉了拉绳索,担架立马向上稳健的平移了起来。
随着绳索从极深的地裂里被升起来,久违的日光终于再次洒在了闻烛的脸上。
第32章
“周岁是怎么死的?”
“我想我的述职报告上面应该写的很清楚了。”
黑沉沉的屋子, 只有一盏顶灯照在中间坐着的人身上。
四周围着一圈,这里边所谓的什么专家、心理医生还有高层加起来估计得有二十来号人。
裴青山靠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 双手十指轻合搭在面前的桌子上面。
这一套流畅他简直熟悉得宛如一日三餐。
“我们想听你再说一次。”
“我没有这个义务。”
换了一个人的声音——
“裴长官, 您的意思是,当您追下塔口的时候, 诡物周岁正在跟融合种李冼进行战斗?”
“是的。”
“激战之中,周岁突然攻击了被他绑过来的普通人闻烛?”
“是的。”
“所以您为了人质的安全, 当机立断出手杀了周岁?”
“是的。”
“为什么周岁费尽心思把闻先生绑过来了, 突然却要杀掉他?”
“我不知情。”
“据有关人士猜测,也许是他因爱生恨,那我们暂且不提这……裴长官, 您刚刚是在嘲笑我吗?”
“你听错了。”
“……”
又换了一个人——
“裴长官, 请问您是怎么杀死那只诡物的?”
“你没看报告吗?”
“……按流程您不能反问。”
“好的。”
“当下的法医技术暂时无法攻克诡物的生理结构,众所周知它们是无序的,但我们发现在周岁的舌头上只有一道刀伤, 经对比,是您手上的那把唐刀留下来的痕迹, 这说明您只有一道刀痕落在了他身上,请问您杀死周岁的致命伤是什么呢?”
“钝器撞击、击打伤、刺穿伤——都有可能。”
“能够再详细一些吗?我们只要致命伤, 也就是周岁死前的最后一击。”
“你的意思是,我在与这东西战斗的时候,还得考虑哪一击是最后一击?哪一击是致命伤?不以杀死敌人或者保命为目的, 而是要以怎么给你们呈现清晰的述职报告为目的,是这样吗?”
“按照流程您不能反问。”
“是这样吗?”
“您不能……”
“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您可能曲解了我的意思。”
“原来如此,那还有问题吗?”
“……”
不知道换了多少批人轮流对着裴青山进行审问, 但凡是个人在这样高强度的压迫下什么都该吐露干净了,翻来覆去的盘问细节和引导回忆,裴青山的证词和现场的痕迹以及他书写的须知报告完全一致。
安全院的地下十八层是一个巨大的禁闭室。
一丝刺眼的白光随着铁门的推开而涣散开来——
“裴长官,还记得当初在联合国训练基地的宣言吗?”
“当然。”
“我想听您再念一遍。”
“我将永不背叛我的种族、我的群体;我将永远谨记我的血脉、我的人性;我为末路者,我仍见新生。”
“您保证。”
“我保证。”
.
闻烛又是在满脑子催命似的的塔尔赫童谣里清醒过来,意识缓缓醒来,但是身体始终慢上两步,
消毒水的味道率先钻入鼻子里被大脑分析了出来。
——是医院,至少不是监狱。
闻烛这才停止了挣扎,老实的等着躯体自己缓过来。
“哥……哥?你醒了吗?”
无论是谁的声音,比起在脑子里不知道循环了多久的跑调童谣而言,现在对于闻烛而言都是难得的天籁之音。
入眼显示系着一根红绳的手腕,闻烛半天才慢吞吞的把视线移到了闻瑟的脸上。
“吓死我了,你都已经昏迷了半个月了!”
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昏迷了两个星期,恢复语言功能都花了点时间,闻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只说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收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就赶紧连夜坐车赶到临京了。
闻烛扫了一眼堆满果篮的病房,不经意的问:“还有谁来了?”
“啊?”闻瑟努力想了想,“好像有哥的同事学生,嗯……还有邻居。”
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裴青山呢?”
闻瑟摆了摆头:“我只有赶过来的那一天见到过他。”
她试探道:“哥,你找他有事吗?”
——他半个月再没来过。
闻烛只听出来了这个信息,在闻瑟的眼光中神色淡然的摇头:“没事。”
医生做完一系列的检查以后已经到了下午,闻瑟刚问完进食情况,决定下楼去买碗清粥上来给他垫垫胃。
不知道是刚醒还是什么原因,闻烛一天看起来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但闻瑟也不敢问太多,走之前站在门口的看了半天,担忧道:“哥……”
闻烛实在被盯烦了,才朝她摆了摆手,示意赶紧走。
他正缓缓的用手机打字一个一个的回复着通讯录里的消息。
手指不自觉的滑到了一条一个月前的消息界面上。
“有个差要出,我会尽快回来,回来我们再聊聊?”
闻烛当时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人已经准备潜入F区了,裴青山孤零零的一条挂在通讯界面,至今再没有任何回应。
看了一会,闻烛就关掉了手机,揉了揉昏昏沉沉的眼角。
闻瑟走的时候开了点窗户露出缝隙透透风,这会儿一阵凉风正好吹了进来,带来一股浓浓的花香……
闻烛瞬间睁开了眼睛——
一束火红的玫瑰挡在了他的眼前。
“?”闻烛扒开玫瑰花,皱眉道,“你是谁?”
面前的女人留着利落精简的短发,捧着鲜艳的玫瑰花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她身后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沉默不语的站在两边。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侧身把旁边狭窄的矮桌上所有的果篮都扒开清在了一边,然后满意的把玫瑰花放在了正中间。
闻烛这才看清女人的样貌。
眉骨和颧骨都偏高,给她整个人的骨相看上去十分立体挺拔,唇薄下颚尖,不笑的时候眉宇间都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寒气。
她朝着闻烛摆出一个温和的笑,很好的融化了骨相带来的那股疏离感,这才让人的视线落在了女人也相当优越的皮相上,年纪在脸上的划痕不过寥寥几笔,却宛如锦上添花的点缀。
平心而论,这是个相当让人过目不忘的长相,所以闻烛更加笃定自己从来没见过她……但又哪里透露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醒了多久了?身上舒服了吗?”
女人大概也是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想了想别人怎么做的,下意识的伸手想探他的额头,却被闻烛皱着眉头挥了过去,
但是下一秒,另一只手又精准的擒住了闻烛的手腕,最后还是不容置疑的探上了他的额头,喃喃道:“不烧。”
“……”
可能是病患脸上的迷惑和一言难尽实在是太明显了,旁边的两个男人没忍住提醒了一把:“将军,还没做自我介绍。”
两个人神色紧张的看着自家上司,生怕从她嘴里下一秒吐出“我还需要自我介绍那我这么多年不是白干了”什么的……
索性并没有。
“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