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垂天青
他再转头,闻烛已经完全站了起来,活动着手腕不为所动的盯着他。
霍桑德从后脊上升出一道寒气,电光火石间,行走在生死边缘救了他数次的肌肉反应让他抬起了手,扣下了手上的扳机:“你……”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死死的扣住了咽喉,用的还是刚刚砸巨蜥脑袋的手法。
霍桑德顿时天旋地转起来——他的脑袋可没巨蜥的脑袋硬啊,老天爷!
“都退后!”闻烛冷冷的扫过那群人,“不然我就掐死他。”
“不是,我说你这个小辈……”霍桑德被这手劲掐得涨红,艰难开口,“我俩第一次见吧,无冤无仇的!”
“我跟你们、我跟她,”闻烛冷笑的指了指不远处脑袋炸成西瓜的阮青云,低头看着他,“也无冤无仇,为什么非盯着我不可,嗯?”
感觉到咽喉上越收越紧,霍桑德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人的情绪大概是不太对劲,突然大喊:“裴青山来了!你跟裴青山聊行不行!”
“还用这一招?用不腻?”闻烛不耐烦的蹙眉。
“闻烛!”
熟悉的怒喝从前面传来,伴随着军靴踩在地板上急促的脚步声。
闻烛蓦地抬起头。
第51章
“你疯了是不是?”
裴青山简直不能形容他清醒来的那一刻心底沸腾的怒火。
他一门心思在霍木面前给闻烛脱罪, 结果人家转头就把你卖了还大大方方的把秘钥卡拿走了,
他费劲功夫的想要再靠近闻烛一点,想要说是不是更有耐心一点, 总有一天, 闻烛能看到他的真心?
他披肝沥胆、呕心沥血的想办法给闻烛瞒着掖着,担惊受怕闻烛身上莫名其妙的伤痕……
闻烛呢?
他骗了裴青山一次又一次, 这次还趁接吻的时候放毒把他给毒晕了!
现在站在一片血泊里,手里掐着总长, 跟一群带着枪训练有素的军人对持。
裴青山看到心脏都慢了几拍, 血流猛的往脑袋上奔涌。
“闻烛,你是一点人心都没长吗?”
他从嗓子里咬牙挤出了一句。
只看见站在包围圈中间,龇牙恶狠狠的朝着一群围攻他的人威胁的身影, 听到他的声音, 蓦地抬起头来,错愕的神情生动的出现在了那张冷冰冰的脸上。
裴青山几乎要捏碎手里的剑鞘,才能克制住自己那双不争气的还是忍不住想要扒开人群上去把他抱在怀里的手。
“你怎么敢……”
“别过来!”闻烛回过神来, 冲着他喊,“裴青山, 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掐死他!”
他的语气格外冰冷, 警惕又凶狠的看着他。
裴青山气得头昏脑涨,惊愕的看着他非人的竖瞳:“你还吼我?”
“……”霍桑德憋得通红的脸更红了,这会儿没忍住破口大骂道, “妈的,他不吼难不成你还亲你吗?”
草!
让这神经来支援,他还能活着回去见隋安吗?
“矿髓不是他拿的,他跟我合作把阮青云钓出来了, 现在要跑。”权骑大概是全场唯一冷静的人了,难得说了句人话,一口气解释完,随即又语气惊疑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不过裴青山现在跟个炮仗一样,显然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你管得着吗?”
难不成他要说他被亲晕了?
被美色迷晕了?
在床上亲嘴的时候晕了?
“你别动他,我放你走。”裴青山冷静下来,让包围圈散开,“你走楼梯还是电梯?”
“别跟过来!”
“好,我不动。”裴青山顺从的举起手,顿了一下,又道,“我再多看你几眼也不行吗?”
“裴青山,我睡了你七年,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干嘛。”闻教授被气得口不择言了,嗤笑道,“你现在恨不得杀了我吧?”
裴青山也被气笑了,没听出这句话的怪异。
只是心里一个劲儿的冷嗤又难以抑制的泛酸泛涩,
世界上到底还有谁比闻烛更没良心?
他沉下声音开口:“行,我不动。”
闻烛一边带着霍桑德往后退,金色的蛇瞳一边一瞬不瞬的死死盯着裴青山。
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是怕手握长刀的裴长官突然冲上来,还是纯粹只是……想要最后再看他一眼。
再把那双漆黑的、生动的、愤怒的、只有他的眼睛,牢牢的记下来。
电梯关闭,隔绝了两个人死死相粘的视线——
天枢院是建在一处极远的郊区,附近的深山老林广阔的可怕。
一群人搜索了整整半个小时,才找到坐在一棵老树底下被敲晕了的命运多舛的老总长。
霍桑德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守在床边上发愣的裴青山。
他倒是从没见过这人这幅样子,像是魂都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样,空荡荡的挂着一张皮。
“你他妈的,给老子找了一个什么大烂摊子!”霍桑德连着中气十足的怒骂了他好几句,才把从怔愣的神色里堪堪骂回来,“霍木那孙子呢?”
“那是你儿子。”裴青山给他倒了杯水,“从阮青云卧室里搜出来了被盗的那颗矿髓,他现在跟洋人扎堆准备重启‘天工开物’。”
霍桑德看了一眼他还算平静的脸色,琢磨了一会,才啧了一声道:“不小心让他跑了……你这是找了个什么玩意啊,比我那么多年见过的纯种都要邪门!”
“是,人家是高等级的强大理性纯种诡物,给老子一点唾液就干趴下了!”裴青山气得发笑,“你抓不住也正常。”
“……我前面没加那么多形容词啊,你自己加的。”霍桑德还算理解这小子的心情,叹了口气。
“哎呦,霍总长,你可算醒了!”老陈推门而入,一个小老头像是被恶霸起伏的孩子一样泪流满面的控诉,“裴青山竟然敢擅自把我扣在天枢院!矿髓不是已经找到了吗?我要回总部复命去了!”
有人撑腰了,他冷哼一声:“天枢院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又出了这么一个诡物,必须下发通缉令!”
“老陈,你先淡定一点,怎么一点长辈风度都没有?”霍桑德拍了拍他的肩膀,“来,坐会儿。”
裴青山这个被控诉的当事人毫不心虚,还抽空看了一眼霍桑德包得像粽子一样的胳膊:“手臂没事吧?”
“没事,”霍桑德哼哼两声,“要是年轻那会,你家那玩意再来十个我都不带挂彩的!”
“呵。”裴青山不置一词。
“不过我也没白伤,怎么说还给了他一枪……裴青山!”
他话没说完,就被裴青山以下犯上的拽住了领子,眼神冷到像是要把人吞掉:“你说什么?”
难怪闻烛只用一只手掐着霍桑德!
霍桑德臭骂:“那是诡物!纯种!你给我理智一点!”
“不用你告诉我。”裴青山松开手,搓了把脸,半天又道,“不好意思霍叔。”
“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裴青山,你这是包庇!是纵容!是至种族大义于不顾!”旁边的姓陈的听懂了反应过来,大吼,“难怪不让我走!”
“老陈,有的话可说不得!”霍桑德又瞪了他一眼。
“裴青山,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犯了思想问题的大忌!”姓陈的已经听不进劝了,他是这个位置的老人了,经历得太多了,不知道想到什么,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暴怒,“你给我把基地的宣言再念一遍!”
——我将永不背叛我的种族、我的群体;
——我将永远谨记我的血脉、我的人性;
——我为末路者,我仍见新生。
但这次裴青山没有再像当初那样,机械化的把刻在石碑上被奉为圭臬的宣言一字一句的给他们念个安心,他沉下声,一字一句道:“我问心无愧。”
“老陈,你也给我冷静一点!”霍桑德一把按住老陈的肩膀,“现在早就不是当年‘谈诡色变’的时期了!”
他咬着牙低声道:“你还想裴青山变成第二个翟横吗?”
当年最有望接任北斗局一把手的年轻人,一个前途明朗、意气风发的小伙子,最后被逼成什么样了?
对那件事情颇有微词的人又何止他一个?
整个北斗局最精锐的小组集体解散、战力大损,这才导致了整个机构内部如履薄冰,一直到裴青山出现为止。
这个关键时刻,无论如何都要稳住裴青山!
裴青山到厕所去洗了一把冷水脸出来,抹掉脸上的水渍,看起来稍微冷静了一点,他就着靠在窗边的姿势打开手机,冷白色的光打在冷硬的轮廓上,
平日里那么傲气的长官,高大的身影此刻却平白无故的显得有些落寞。
霍桑德也是他这个年纪过来的,算是对裴青山现在的情绪有几分理解,轻叹口气:“你看什么呢?”
估摸着跟他当年和初恋分手的时候一样,看着照片睹物思人吧,
哎,还是年轻……
“北斗追踪系统。”裴青山随口应道,声音显得格外冷酷无情,“附近都是山林,没有交通工具他也跑不远。”
“……”霍桑德差点没转换过来伤春悲秋的情绪,惊异道,“你什么时候给他装上的追踪系统?”
刚刚他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闻烛比他这个老头子要了解裴青山多了,知道警惕这狗的一举一动,根本没有让他近身!
——上床的时候。
裴青山可耻的顿住了,随后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你怎么什么都管?”
“……你求我来的时候,一口一个霍叔,”霍桑德冷笑一声,“现在用完了嫌我老头子管得多了?”
“我十分钟后整队出发。”裴青山看着霍桑德,神情很严肃,又似乎带着一点难以瞥见的乞求,“霍叔,他受伤了,谢词也跑了。”
监控他反复看了四遍,那个邪门的组织从失乐园追到临京又跟着闻烛到了天枢院,这会不知道还在哪蹲他。
霍桑德烦了似的挥挥手:“去去去,我还能拦着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