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狗花
摩托车一甩尾,停在修车厂门口。
陆野下车,刚取下头盔,几个人就热热闹闹地围上来。
“我以为阿祖瞎说呢,靠,真是你啊小野!”阿伟兴奋地上下打量他。
“是有啥事要回来办?陈经理最近老来问你,我们说你上学呢,哪有时间回。”晓杰说。
就阿祖最兴奋,又蹦又跳地,看完了陆野的衣服又看他的鞋子:“野哥,上区的人都这么穿吗,太酷了!”
陆野看他一眼:“瞎了?”
“呃……”阿祖挠挠头,这才想起来野哥之前也有一件这样的卫衣。
“哥,你这么节约啊,咋不买新衣服呢?”
陆野没说话,沉甸甸的头盔往阿祖脑袋上一套,压得他一阵哇哇大叫。
一群人围着他叽叽喳喳,表达的都是一个意思。
上区待得好好的,咋回来了?
陆野则停好摩托,熟练地走到修理厂门口,拿起一件修车工服套在身上。
“今天放假。”他直接问阿伟。“还有哪些没搞定?”
阿伟赶紧带着他进了车间。
说来他和晓杰都不好意思。俩人都去技校进修过,也跟着陆大哥学了好几年,可碰到一些难修的车子,还得陆野回来处理。
可人家陆野哪学过修车?
每天都得去学校读书呢,也就是晚上在车间里写作业,偶尔看他们修过而已。
结果谁知道就这么看会了?
以前陆哥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这些活他们干不了,就都被陆野干掉了。
车间里停了三四辆车。绕过乱七八糟的工具设备,他直接把陆野带到了最左边的那辆前面。
“发动机不好使了,我跟晓杰检查了一圈,感觉是气缸的问题。”
陆野嗯了一声,戴上劳保手套,熟练地打开发动机盖,把发动机整个吊卸出来。
这里的机械大部分都是手动的,液压起重机锈蚀而沉重。
“野哥野哥,你今天去赛场吗?”阿祖一路跟到了车间里。
“让开点。”陆野用胳膊肘把他从机器旁边顶开,然后说。“下午去。”
他今天回IV区只有一天时间,上午修完这边的车,下午就要跟陈子轩去试赛道。
月底有一场IV区联赛,他去港内区之前就已经报了名。
“哥,你带我去呗,我也想开。”阿祖眼巴巴地看他拆发动机。
“你有赛照?”陆野头都没回。
阿祖哼哼唧唧。
他攒着钱呢,每天的营养剂钱他都攒一半,等他和野哥一样大的时候,就有钱考赛照了。
“不然你先教我修车也行。”他退而求其次,又凑上来。
他十二岁了,陆野简直是他见过最帅的人,他以后也想当野哥这样的哥。
结果陆野还没说话,旁边的晓杰一巴掌拍在他头顶:“好好读书,学什么修车?没出息。”
咋没出息了!
阿祖不服。
陈旧的车子敞着发动机盖,吊在半空的发动机像个复杂的大怪物。
陆野站在那儿,背对着他们。
修车工服下是宽阔的肩和劲瘦的腰,露出的小臂肌肉紧实,就连油污的白线手套戴在他手上都有种说不出的张力。
咋没出息了,野哥就是他见过最有出息的人!
“是发动机,活塞连杆组坏了。”
陆野没回头,放下检测仪表,从旁边的工具箱里拿出了几个扳手和拆装钳。
阿伟和晓杰赶紧凑上去,看他是怎么修的。
机器和工具碰撞出叮当的声音,机油的味道潮湿而生冷。
阿伟看了一会儿,歪头问陆野:“小野,上区咋样啊?”
这段时间,他们和陆野也有联系,不过除了实在搞不定的车子要微信问他,他们基本也不打扰他。
毕竟,他们全都默认,陆野是去上区过好日子去了。
大家都在G市,但凯旋港两边就是天上地下两个世界。
陆野命好,吃了这么多年苦,终于从这儿出去了。他们不想打扰他,当那种拖后腿的穷亲戚。
“都差不多。”陆野说。
“肯定差多了!哎,你好好读书,以后跟他们造机甲去。”
阿伟说着,转头朝厂房里看了一眼。
三层楼高的厂房中央,摆着一副报废的外装机械骨骼。
很大,摆在那里几乎顶到了厂房的天花板,远远看去像个大手办,精密的机械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那是前两年他们从二道贩子手里回收的。
当时陆野瞒着陆成风开赛道,攒了半年多的奖金,把它买了下来。阿伟和晓杰都替他保密,口风一致,说是外头捡的。
据说这种外装骨骼只是个实验品,上区的人不会用它,那里的残疾人用的外骨骼只比皮肤厚几毫米。
但是这两年,陆野有空就在改装它。
“修了干啥呀?”阿伟不懂。“不如拆了,零件全是好东西,能卖不少钱呢。”
当时陆野仰视着这幅机械骨骼,说:“它和机甲的运行逻辑很像。”
阿伟让他吓了一跳。
机甲,那可是上区人在玩的东西!
听说他们前两年才提出了一个概念,真要研究出来初代机,少说要十年八年呢!
阿伟不懂,但是阿伟觉得,研究机甲应该是陆野的理想。
现在他去上区了,条件多好啊!
阿伟抬头看着那副机械骨骼,心想说不准再过几年,陆野真能做出一座机甲也说不定呢!
晓杰就没那么多想法。看陆野不说话了,他又问:“上区的人咋样?有没有交新朋友啊。”
陆野修车的手停了一下。
……新朋友吗?
说起上区,他立刻就能想到一个人。但要说朋友,他又觉得这个词不对。
那什么词对呢?
以他们两个的关系……可能该叫哥哥。
陆野喉咙滚了一下,盯着面前的机器,没有说话。
——
向韶容指着的那个人,顾砚修一下子还真没认出来。
白马上的少年身材单薄,棕色卷发长到脖颈,劲瘦的猎装利落又英气,但一点都遮掩不住他五官的明媚。
漂亮得很亮眼的男生,看着顾砚修,笑得嘴角扬起来,一对酒窝又甜又野。
旁边,向韶容提醒他:“小溪哥呀,你忘啦?”
小溪?
顾砚修稍微有点印象了。
他很小的时候,跟家人去海岛上度假,一个月,和家里的几个兄妹一起认识了一个邻居。
叫小溪的,他都记不清对方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好,江宁溪。”少年朝顾砚修笑着,很大方地打了招呼,一点都不介意他不记得自己。
恶名在外的江公子,分不清男女的小溪,原来是同一个人。
顾砚修策马走过去,两个人都戴着皮手套,很礼貌地简单握过了手。
“不好意思没认出来,你变化太大了。”顾砚修朝他礼貌地点头。
“你倒是没怎么变。”江宁溪笑得璀璨而明媚,一点都不像传闻中的那个少年恶棍。
“还是一本正经的,不过比以前还要帅。”
非常直白的夸奖,顾砚修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应对了。
他笑了笑,没接话。
旁边,随从已经取来了江宁溪的猎枪:“少爷!”
口径非常大的步骑枪,长而厚重,后坐力非常强。
江宁溪单手接过,非常熟练地往手里一架:“听说你射击很厉害的,走,一起吗?”
非常违和的一把枪,他抱在怀里,终于有一点小混蛋的味道了。
旁边,向韶容笑起来。
“小溪哥你不知道,我哥哥有规矩的。”她说。“他虽然每回射击比赛都是第一名,但是不打猎,不杀生的。”
“啊。”江宁溪似乎不太理解,但一点也不在意。
“这里是不是有打靶场?打靶也行,要玩吗?”
他干脆利落,顾砚修也不打算推辞。
“走吧。”他比了一个请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