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卡比丘
“李善情吗?”周思岚明显明知故问,不过他并无恶意,庄叙不会计较什么,站在一旁,盯着周思岚拿出手机。
周思岚动作慢吞吞的,找到了和李善情的消息,看了看,说:“有的,半小时前发的,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可以告诉他吗?”周思岚问,“还是一直不回消息,等他放弃?”
“可以,你取消免打扰吧。”庄叙告诉他。
周思岚立刻“嗯”了一声,开始给李善情回消息。
周思岚说“下午”,李善情很快回复,问周思岚:“你们去哪些地方”,“什么时候回滨港”。
周思岚做助理很懂事,从不擅自决定,抬头问庄叙:“可以说吗?”
“想说就说。”庄叙这么说,周思岚说了。
两人聊天一条接着一条,庄叙看着,难免想,李善情为什么这么早就起床。因为李善情以前是那么容易累,又爱睡觉的一个人。
要说这一年李善情身体很好,庄叙觉得摸起来也太不像。昨晚进房后,庄叙没有开始吻他之前,李善情的嘴唇都还有些苍白。
若是上帝觉得李善情太过邪恶,而剥夺了他的体能,庄叙不认可这样的决定。即便是个庄叙常常决定要远离而失败的恶魔,他也希望李善情能健康而富有朝气。
庄叙下午便离开利城,去一座东部的城市谈合作,待了三天,又返回滨港。他没有阻挠周思岚和李善情的联络,不过李善情太擅长找话题,周思岚又是不太懂拒绝的性格,有时庄叙觉得李善情影响了自己助理的工作,亲自进行制止。
五月下旬,周思岚给李善情提供一则情报,说他们又要去东部一趟。
李善情软磨硬泡问到了时间和地点,但因为李善情自己公司事务太多,正开始筹备NoaLume的志愿者招募事宜,且东部太远,要耗费的时间太久,最终没能成行。
对于自己是否要植入NoaLume的事,李善情正在犹豫。由于是较为轻型的手术,他的身体勉强可以满足要求,而作为创始人,若率先不植入,似乎没有这个道理。
但真动手术,李善情又担忧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并发症等着他。
六月中旬,李善情毕业了。
庄叙当然没来毕业典礼,李善情前几天发过直播链接给周思岚,周思岚没说什么,显然也不会告诉庄叙。
李善情的父母、外公外婆、赵自溪和玛丽来观礼。李善情穿着学位袍,上台接受校长的学位授予。
虽然在外名声不佳,且最近因为志愿者招募的事,又被架在风口浪尖上批评,李善情在学校的人缘其实还不错。台下不少欢呼,让李善情心情好了少许。
下台后,李善情拿出手机,发现周思岚居然给他发了信息,说“我看了毕业典礼,恭喜”。
九个字一个标点,李善情愣愣读了七八遍,心莫名其妙跳起来,总觉得不像周思岚,像庄叙的语气,不管不顾,就站在原地,给周思岚打电话过去。
但接电话的是周思岚,有些意外般问:“善情,怎么了?”
他身边很安静,不像有人。李善情愣了愣,心中的热度降下,立刻找了个由头,对周思岚道:“思岚,谢谢,你是第一个给我发祝福消息的好朋友呢。”
“啊?”周思岚像反应迟钝,过了两秒,才说,“不用谢!”又老实而热情地道:“善情,祝贺你毕业!”
挂下电话,李善情陷入一种以为可以抓到庄叙,却扑一个空的伤感中,想着庄叙,给周思岚发:“思岚,你对我太好了!你们什么时候再来?就算还是到东部,我也会赶去请你吃饭的。”
过了两周,他们没有去东部,而是临时决定去往中部的一座城市。庄叙似乎是去那儿谈医疗保险覆盖的事项,根据周思岚所说,他们只待三天,第二天晚上会去一场许多名流政出席的宴会。
那儿离番城只有三个小时的航程,李善情便加急处理完三天的工作,匆忙出发,在飞机上睡了一小会儿,落地时看见漂亮的河流湖泊,心中又不安稳地希望,可以像上次一样成功抱到真正的庄叙。
最近他忙得都没空进行身体探索,而且现在已经尝过庄叙的滋味,发现幻想只是幻想,还是真人力气大,更有实感。
这两个月,李善情声名更为不佳,基本已经到了臭名昭著的程度,懒得出席任何社交场合,也不愿在此时公开靠近庄叙,便只是住进了从周思岚口中打探出来的酒店。
他前几天过敏严重,飞机上也干燥,刚住进酒店,便流了一次鼻血。问酒店要了加湿器,吃药想休息一会儿,却接到投资人威尔电话。威尔又来叮嘱他尽快将NoaLume推向市场,减轻舆论上的压力,李善情犹豫再三,觉得还是不能休息,便戴上加湿口罩,在桌前工作。
到九点多,李善情很疲惫了,合起电脑,想去床上躺一会儿,半梦半醒间,收到了周思岚的消息:“善情,我们已经回酒店了,不过我在会场吃了很多,不是很饿。”
“那我明天再请你吃吧。”李善情打着哈欠回,“对了思岚,庄叙住在哪间房?我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想亲手送给他。”
周思岚可能是去咨询了庄叙,过了一会儿,才把房号过来。
庄叙和李善情住在同一层,李善情便先去浴室,照了照镜子。
从世俗意义上说,虽然显得有些苍白,李善情的脸和身体是没有瑕疵的。任何人都会承认这一点。
不过最近笑得太少,好像不知该怎么笑了,李善情歪歪头,对着镜子,熟悉了一下微笑的肌肉运作,将嘴角提起,顺口说:“小庄。”
这个他现在只好私下说的,不方便再和庄叙提起的昵称。
“小庄,”李善情想到这里,有点莫名生气,批评自己想象中的庄叙,“你太坏了。”而后又说:“算了,我原谅你,你也原谅我吧。”
然后才要去找真正的庄叙了。
李善情今天已经没有做到底的精力,便没拿原本准备的东西,抿了抿嘴,又想了想,随便将衣领扯大了点,离开房间,偷情一般经过走廊。他不喜欢按铃,觉得没意思,开始敲庄叙的门。
庄叙从淋浴间出来,穿上浴袍时,听见房间有规律地被敲响,笃笃,笃笃笃,像一个格外无聊的人在敲一首乐曲。
他走到门口,站着听外面的人敲了一段时间,直到重复的节奏出现,才慢慢打开门。
和敲门的人两个月没见,他的眼圈比上次见面黑,看起来也比毕业典礼的直播上疲倦,应该是由于最近工作很忙,当然仍旧很漂亮。大概敲门已经敲得生气了,敲门者嘴角下挂,看到庄叙的打扮,准确地责怪:“你洗澡好慢。”
庄叙本准备说“你可以不等”,垂眼时恰好看见李善情指节敲得发红,发现自己头脑空了两秒钟,需要小心地控制,才能不立刻去碰李善情的手。当然也说不出半句考虑好的冷漠话语。
他将门再拉开一些,甚至问不出“有事吗”,对李善情说“进来吧”。
李善情闪身进门,无所察觉地问:“你知道我来干什么吗?”
“思岚说你有礼物给我。”
庄叙还在看李善情的手,李善情误会了他的意思,抬双手展开,手心都空空如也:“我骗他的,没有礼物。”
“就怪你们家思岚太好骗了。”李善情得意地说。
庄叙问:“那你来干什么?”
李善情抓住了庄叙的衣领,往自己的方向拉,庄叙包住他的手,也终于碰到了他敲门敲得有些发烫的右手的手指关节。
抱着李善情往床走,庄叙本要关灯,但李善情说别关。
李善情不在意房间的明暗,反而喜欢亮一点。可能是由于他的人性中不存在普通人会有的羞赧,更清楚自己的优势,愿意让自己被看清。
关于这一选择,庄叙承认李善情是对的。
这晚开始,庄叙进入从前并未涉足过,也未想过会涉足的一种关系,又在不知不觉中完成新的上瘾。
在此过程中,庄叙想不到的事是,自己很快就不再挣扎。
很快开始履行一项自认为重要且正确的原则,要想不被一个心狠手辣的无情猎手捕获,或得到更多,必须变得比猎手更加难以捉摸,更少表露真心,让猎手好奇,对挑战着迷,不断潜心关注,才能最终让猎手始终只对他靠近。
第38章
近两个月的分别,对李善情和庄叙从前的见面史而言,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这五十多天里,李善情的生活被包裹在一桩桩重要事项中,公司,实验室,试验申请,毕业典礼,投资人,访谈,聚会沙龙,时间眨眼间一闪而过。
因此在庄叙门口,敲完了一首最近流行乐鼓点,看到打开门,穿着浴袍的庄叙,李善情突然之间觉得,他们在利城的久别重逢和亲热,其实是在昨天。
本来李善情准备说:“嗨晚上好,客房服务。”
但敲门敲得太久,李善情已经有点不高兴,庄叙开门的时机又很巧,是他恰好敲完一遍乐曲时。加上李善情没有从庄叙身上感觉到什么刚洗完澡的湿气,便不得不推测,庄叙早就到了门口,只是晾了他了一会儿。
李善情开口,忍不住故意责备了一句,做好准备听见庄叙回应什么难听的话,不过庄叙并没有说,单纯地将门开大了一点,侧过身让他进来。
只穿浴袍,对庄叙来说已经是衣冠不整,李善情原本累得兴致不高,主要是来都来了,想见一面,然而走进房里,感觉到空气里莫名的热度,紧接着看到庄叙被浴袍盖住的胸口皮肤,头脑又不清醒起来,胡乱聊了几句,伸手把庄叙拉向自己。
世界翻天覆地,李善情觉得自己像和庄叙一起被困进一个小容器,呼吸必须贴在一起,充满狭小的天地,身体与行为则混乱而原始。
李善情让庄叙别关灯,本意想多看庄叙几眼,但到了最后,又是他自己不想再看,因为他觉得庄叙除了明显有变化的位置,与逐渐加大少许的力气之外,眼神看上去太冷静。
即便李善情心中不想在乎,但庄叙淡漠的眼神,像对李善情身体进行一种很客观的审视,也没有歧义地透露了他们之间真实的关系——李善情自己跑来,是在满足一种对自己来说有些疲惫,对庄叙来说又可有可无的需求。
这真的不符合李善情平时的温情幻想,他不喜欢,便闭起了眼睛。
庄叙的手搭在他的小腹,滑到再下方些时,手指的移动变得缓慢。
李善情心中警觉,才睁开眼看。庄叙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李善情有些怀疑庄叙的目的不纯,抬起膝盖,蹭了蹭他的手臂,随意地骗他:“啊,忘记拿东西了。要不今天不做到底了吧。”
庄叙“嗯”了一声,盯着李善情的脸看了几秒,李善情见他这样,想起上次的经历,有些犹豫地说“那你过来”,想伸手帮他。
李善情觉得犹豫是很正常,温度那么高,又圈不紧,动久了手会很累。李善情身体又不好,很容易疲惫的。
还好庄叙的动作快一些,先帮了李善情。
庄叙说自己从来不干这些,但他帮李善情的时候,让李善情怀疑他是不是骗人,还是在哪里学过什么技巧。
李善情懒散地躺在床上,被他服务了一小会儿,很快便失神,控制不住地发出声音,曲起腿,又松懈下去。
觉得腿上忽然烫得不舒服,垂眼去看,心中一惊,但庄叙好像只是不小心碰到,移开了,过了几秒钟,抽纸巾帮李善情擦了擦溅在身上的,问:“你最近很累?”
“什么意思?”李善情敏感而警觉地睁大眼睛,瞪着他,差点坐起来,“骂我快?”
庄叙忽然笑了,连带表情也变得温和了一些,说:“没有,看你黑眼圈很重。”
“有吗?”李善情这两周没有什么上镜需求,天天待在公司和实验室,每天看自己,看得习惯,很难发现这种情况。
“那要是我说很累的话,”李善情垂下眼,伸出手去,用指腹轻轻碰了庄叙几下,“你会不会体谅我,也快一点啊?”
从肉眼看,庄叙是有反应的,李善情确定自己很明显地看见,但或许庄叙真的是一个自控能力过于强的人,和李善情全然不同,庄叙将手放在李善情的手背,轻碰了一下,抓着李善情的手心,将他的手挪开了。
然后庄叙又低头,稍稍靠近了李善情一点,让李善情误以为他们要接吻,配合地仰脸闭起眼睛,却只有庄叙的手落在他的头顶。然后庄叙很轻地摸了他一下。
这是件比接吻和赤身的接触更亲密的事情,让李善情的心在一秒间变得很痛,连眼睛都不敢再睁开。李总不希望在自己临近二十二岁的时候打破从来不哭的记录,在老相好面前突然地莫名其妙地流泪。
庄叙摸完就收回手,李善情听到他的声音:“不用了,我最近也很累,没什么兴致。”
过了一会儿,浴室里有水声,李善情才睁眼,视线很清晰,眼泪已经被完全地吸收。
庄叙都这样摸他了,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有庄叙的私人号码呢?如果不见面的时候像以前那样可以打电话该有多好。
李善情看着浴室的方向,发了一会儿呆,恩将仇报地想,庄叙今天做了一个特别错误的决定。让他觉得他们仍在、或者仍有机会恋爱。所以李善情不但决定从此对他纠缠得更厉害,并将一切归咎于庄叙本人。
没等庄叙出来,李善情就睡着了。做了几段没有逻辑的梦。
梦里他和赵自溪去参加活动,在一个黑色的房间,有人悉悉索索在他身边走动,湿掉的衣服热乎乎的,不断挨到他的身上,他很不满意,把对方推开好几次,才终于推走。
但过了一会儿,他的右手又出现了一个冰箱,把他的手背和手指都包住,让他的皮肤很冷。
这实在太不符合逻辑,人的手上怎么会长冰箱?
在梦中,李善情一直甩手,把小冰箱甩掉好几次,它仍旧一直贴上来,像有什么魔力,把他气得睁开眼睛。
房间里十分昏暗,眼前是离他很近的庄叙,李善情睡得昏沉,下意识又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庄叙推醒的,而后恍惚地想起,上次庄叙凌晨三点离开他房间的事,以为庄叙是把他叫醒,要让他回自己的房间睡,马上生气了,质问:“几点了,还要赶我走。难道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吗?”
庄叙愣了一下,李善情谴责地看着他,等他他低声说“没有”,以及“你睡吧”,才理直气壮重新闭上眼睛。
又觉得自己回去十八九岁,回到可以安全地进行生气的年纪,许久没有过的坦荡和安心再次出现,即便只有一个夜晚。
第二天早上被吵醒,李善情看到庄叙背身向他,正在整理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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