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暮楚
禁锢日出
作者:何暮楚
标签:攻宠受、年上、HE
简介:
假仁慈×不开窍
蒋鸷×戚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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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缈是纪家小少爷的贴身侍从,自年少时就伴在小少爷侧后方的一隅之地内,大小场合永远敦默寡言姿态板正,谨记一条工作准则——不能让小少爷有危险,也不能给小少爷丢脸。
小少爷懒得对付的作业,戚缈伏在灯下一笔一笔模仿着字迹写完。
小少爷贪玩闯出的祸,戚缈跟在后头收拾残局。
小少爷打扮得光鲜亮丽去见传说中的联姻对象,戚缈匆匆一瞥对面的脸后又低眸。
凉夜骤雨淋湿了失意的小少爷,戚缈一言不发背起人送回家,坐在楼前台阶徒手擦拭皮鞋上的污泥时,一把伞倾向了他。
他仰脸,小少爷的联姻对象站在他面前,黑伞挡住路灯光,连带那双眼也晦暗莫名。
“戚缈,脏就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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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始终目的明确,受爱而不自知。
年上,同性可婚背景,攻和小少爷无感情瓜葛,别的想到再补充。
第1章
“假如我可以死亡,我不愿意生存,因为世代的重负压于我身,大海无休止的呻吟耗尽我的睡梦。”
戚缈的目光从这页纸的最后一枚句号移向右下角的页码,再从页码滑向旁边的手机。
合上书,他站起来在卧室里走了一圈,先拨开窗帘让午后的日光大面积地洒进来,然后对着斜立墙根的全身镜整理了下衣服,将连帽卫衣垂在胸前的两根绳子扯齐。
做完这一切,他倒数着秒数走回床边,在手机屏幕亮起的同时伸手把将要响起的闹钟摁掉。
揣起手机,戚缈利落关灯离开卧室,大步奔至隔壁的房门前轻叩两下:“纪少爷,该起床去上课了。”
敲门充其量是走个流程,意料中的没得到回应,戚缈兀自推门而入,却没想到乱糟糟的床被间空无一人,倒是里头的衣帽室传出些许动静。
他循声走过去,那个平日老是喊不醒的纪家小少爷正扎在其中一个衣柜里,撅着屁股不知在翻找什么,沙发凳上各式各样的衣物已然堆成小山。
“在找什么?”戚缈看了眼手表,一点三十二,“先换衣服吧,我帮你找好吗?”
纪望秋没答,但总算拽着件皮绒一体的工装黑夹克从衣柜里抽出身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兴奋地朝他展示:“这件可以吧?”
夹克是宽松款,戚缈略一思考,里面再加个高领厚毛衣应该能抵室外8度的气温,于是应了声“好”,结果纪望秋真就麻溜儿地套上了夹克——套在那件纯白的无袖衫外面。
纪望秋那缺乏锻炼的身子骨照这么穿出去铁定感冒,戚缈再次看了看表,从沙发凳的小山里揪出件毛衣递过去:“再加一件,外面冷。”
“哎呀不用,随便蹦两下就燥起来了。”这工夫纪望秋已经提起破洞牛仔裤系上扣子,又摸了个六边形镜框的装饰墨镜朝衣领一别,抢过戚缈手里的毛衣扔回小山上,在戚缈和镜子之间转了转,“快夸我漂亮好吗?好的。”
没等戚缈开口,纪望秋就推搡着他的后背催促:“走走走,上课上课。”
直到坐进车里发动引擎,戚缈还频频望向纪望秋那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反季节穿搭,拧开暖风问:“捣鼓的什么迷你皮带。”
“choker啦。”纪望秋对着镜子将戚缈口中的迷你皮带系上脖子,搓了搓双手探到出风口前。
“……”戚缈打转方向盘驶出车库,“待会到学校我把我毛衣脱下来,你穿好再下车。”
“不穿。”纪望秋很硬气,“小管家,你真的比我哥和我爸都会操心。”
这称呼戚缈听了有七八年,他拿纪望秋没办法,便抿紧了嘴没说话。
纪望秋到底没穿戚缈的毛衣,声称再叨一句就赖车上把课旷掉,还说戚缈的毛衣太厚实,他的夹克根本套不住。
其实依戚缈看别说用夹克套毛衣,纪望秋那破洞牛仔裤宽松得都能套八条秋裤。
可他确实对纪望秋没辙,也没立场凶他,所幸教室里暖和,搁后排找好位置后纪望秋用热乎的手背碰了碰戚缈的脸,嬉笑道:“我就说不冷吧。”
戚缈瞥了眼他提前灌满热水的、被纪望秋下车后就一路捧在怀里的水杯,将自己冰凉的双手从卫衣兜拔出来摆好两人的课本和文具,闷声道:“嗯,不冷。”
下午连堂的两节计量经济学是庄意泓教授的课,庄教授讲课深入浅出,人又长得清俊,除了考勤频繁外挑不出别的毛病,大部分学生都乐意听他的课,就纪望秋爱躲在后排,把课本立起来挡住自己的脸不敢跟庄教授对视,因为一对视准被庄教授叫起来答题。
“你说我哥做生意的怎么会认识个搞学术的教授啊?”纪望秋挨着戚缈的胳膊,“是谁读大二了还要被监管,好烦。”
戚缈一个人记两份笔记,下笔飞快却不显潦草,甚至能另外模仿出适配纪望秋的字迹,看起来毫不吃力:“因为他俩都是念金融的。”
“也是哈,瞧我都困成傻子了。”纪望秋慢慢地枕到戚缈的左臂上,“先睡一会,我的书要是倒了记得及时给我立起来。”
纪望秋说着就倒下了,戚缈面不改色地继续圈重点做笔记,中途为纪望秋扶了十七次课本、课间向走来询问的庄教授编了纪望秋服用有副作用感冒药的谎言、课后默背完当天笔记并预习了下一课内容,在思考自己是否会面临截肢风险时,终于等来了纪小少爷在他小臂上的悠悠转醒。
“喝口水。”戚缈把自己的保温杯推过去,合上课本和笔记撂到一起,“走了,晚饭到外面吃吗,还是回家?”
这已经成了戚缈每天放学后的固定问句,通常纪望秋会不假思索选择前者,这人爱热闹,纪家清清冷冷的无法给他提供情绪价值,戚缈本人每次得到纪望秋“出去吃”的回答后也会暗暗松一口气,说不清为什么,他在那幢富丽奢华的别墅里总是感到不自在。
哪怕八年多来纪家从不缺他优渥的物质条件,踏进纪家大门的第一步,他最先感受到的还是浑身烧灼般的极度不适,那是种讲不出缘由的、刻在皮肤上的第一感。
结果今天纪望秋对着空荡荡的教室神游两秒,噌地从座位窜了起来:“都到饭点了?”
戚缈费劲地抬起自己幸免于难的麻木左臂看表盘,四点刚过,他将手腕举到对方眼底:“找好地方就差不多了。”
“我靠,我还约了造型师呢。”纪望秋七手八脚把书本朝戚缈的书包里乱塞一通,抓起戚缈没来得及收回的左手扯着人跑出教室,“快,送我过去,要赶不上了!”
戚缈的手遭了老罪,他不吱一声任由纪望秋拽着他狂奔,直到坐进车里,左手的麻意才稍稍退去。
多数时候戚缈是没法左右纪望秋的行为的,毕竟就他自己而言,不说行为,连想法都像是被设定了某种为纪望秋服务的程序,所有生活闹钟按纪望秋的作息而设置、追随纪望秋的口味喜好与社交轨迹、从中学到大学甘愿和小两岁的纪望秋坐在同一个教室里……
这套程序刻在戚缈的脑子里,他想起中学时前座的女生打趣他,说“戚缈你是啾啾养的机器人吗”,“啾啾”是纪望秋的外号,那会儿周围人都笑闹一团,当然没带什么恶意,戚缈还真仔细琢磨了下,回答:“如果纪少爷觉得是,那就是吧。”
纪望秋就扑过来捏他肩膀,不满地嚷嚷:“又这样喊我,生分了啊你!”
也不知道这件久远小事怎么就突然在脑子里闪现,等戚缈拉回神思,纪望秋依然窝在椅子里被造型师折腾着头发,戚缈瞧不出这是打算漂染成什么颜色。
一下午没冒过头的困意在枯燥的等待中袭上来,据造型师说这个头没四小时搞不完,戚缈生怕自己歪头睡过去,掏出手机开始给纪望秋点外卖,依据对方偏好挑好饭店,他亮出界面弯身征询纪望秋的意见。
纪望秋扫了眼就说“好”,然后突然凑过来:“小管家,你记得上两周我哥带我去整了套西装吧?”
戚缈点点头,他是纪家安排在纪望秋身边的随从,一天当中撇开睡觉和拉撒的时间,其余时候都守在纪望秋身后,对对方的生活动向了若指掌。
那家高定会馆坐落在商务区新雾广场周边,每周开放限量名额,被普通阶层戏称为只面向豪门望族的低消服务。
“我哥刚给我发消息说衣服能拿了,你替我取回来嘛。”纪望秋双手合十将会馆的提货卡夹在中间做可怜状,“我这脑袋也不知道要弄到多晚,就怕耽误人家下班,你替我跑一趟好不好?”
戚缈有些为难:“你不亲自去试穿吗?定制顾问说试穿方便调整细节。”
“我这没什么料的身板也穿不出花样来啊,再说了后期不是还能微调嘛。”纪望秋不太在意,捏着卡片直往戚缈手里塞,“你顺便填饱肚子再回来接我不迟,反正搁这也是干等呢,不着急!”
戚缈迟疑片刻,接过卡片妥协:“那你做好头发就打给我,我立马回来。”
小心翼翼地把卡片放进书包暗层,戚缈先给纪望秋单独点好外卖,而后拎着车钥匙转身离开造型店。
新雾广场离这边不算远,戚缈反而在找车位上耗了点时间,他到得不巧,眼睁睁看着高定会馆门前的最后一个空车位被一辆改装惹眼的黑金色劳斯莱斯轿跑占掉,只好绕广场跑了大半圈把车停到稍远的位置。
会馆进门后有一面长长的镜墙,反射着店内用落地西装架展示的试穿样衣,戚缈一身黑色的卫衣卫裤挤在当中有种格格不入的别扭感,他攥紧书包带子快步走向咨询台,克制着不朝镜墙多瞥一眼。
大约是临近打烊,这个点会馆只有一位老师傅驻店坐镇,上次来时戚缈也见过他,打扮考究像一名老克勒,是会馆的主理人。
老师傅握着两只木质衣架从更衣室的方向返回咨询台前,温声询问:“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和蔼的待客态度为戚缈冲淡些许局促感,他双手递上提货卡,说明来意:“我来替纪少爷取定制的西装。”
老师傅接过卡在旁边的感应器刷了下,调出定制编号及西装图示:“回去试穿后如果发现舒适度不够磨合,随时可以过来进行调整,我这边先帮你包装起来,麻烦你稍等。”
他请戚缈到会客区落座后便去忙活了,戚缈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回忆刚才老师傅给他展现的各种细节图示,想象那套漂亮的高定西装穿在纪望秋身上的模样,必定贵气又灵动。
抬眼就是那面纤尘不染的镜墙,戚缈看着里面的自己,平平泛泛的穿搭,毫无造型可言的柔软黑发,以及一双永远没有情绪波动的褐色瞳仁,凸显脸部折叠度的小翘鼻似乎并没多出众,而唯一有个人特征的右侧眉尾痣则浅得几乎能忽略。
林立四周的不菲样衣写实得像他碰见过的许多记不清面容的贵族,他跌落在这个上流圈,却不幸成为一颗触不到空气的缝间小石。
挺讽刺的,戚缈也不懂自己的脑子怎么总联想出此类悲观的比喻,他移开眼,决定停止这场自我贬低。
会客区离店门极近,戚缈一眼注意到门边伞架中唯一一把长柄伞,实在是这把伞的外形过于像一根设计精致的拐杖,他盯着打量好久,才发现伞柄那头应该是一只如假包换的羊角。
咔哒,有细微的动静钻进耳里,戚缈以为老师傅包装完毕,转过头却见是试衣间的门开了,一位高大的男士背对着这个方向立在一面落地镜前,宽肩窄腰,体态端正,双腿笔直修长,这副优越的好身材撑起了身上挺括的黑西装,如果纪望秋在场,大概会脱口而出一句“哇,有料”。
意识到这只是自己无脑的臆测,且这句评价其实来自于自己的心声,戚缈有些不好意思,正要收回视线时看到老师傅拎着只印有品牌logo带提手的巨大包装箱出现了,经过男士身旁先低声交流两句,随后才朝这边走过来,全程那名男士都没有回过头。
接过箱子道了谢,直到走出会馆好些距离,戚缈才终于脱离那种拘束感,他回车上放好包装箱,在驾驶座呆坐半晌,遥望着广场边上那家新开不久的书店。
兜里的手机没任何动静,证明纪望秋那边还没结束,戚缈鲜少得来这种属于一个人的空闲,可他内心充斥着窃取珍品的羞耻,连如何享用都衡量着可否。
长达半分钟的心理斗争后,戚缈收起没有消息的手机,推开车门决定迈出当窃贼的第一步。
由于纪望秋从不光顾书店这种与娱乐无关的地方,戚缈走进书店的机会也屈指可数,他房间里的纸质书通常在网上盲狙,所以或多或少会买到一些不那么合心意的书,例如今天翻过的纪伯伦散文诗。
当初在网上刷到几句节选只觉是他的生活写照,到手细品却发现不好读懂,碎片消遣还行,只不过他没法投入太多心思,当然纪家也不需要他在纪望秋以外的事情上投注时间。
揣着手机在排排矗立的书架之间漫无目的穿梭一番,戚缈松开口袋里紧握手机的右手,偷闲的胆量微微膨胀。
锁定角落处无人占领的“金融投资”区域,戚缈直奔过去,搜寻几秒后从陈列有序的书籍中抽出《安全边际》的试阅本,无比珍重地翻开。
他不敢读得太投入,又舍不得一目十行,结果连导言都没咂摸完,手机就贴着卫衣前兜振动起来,还未翻阅两三页的书本险些脱手落地。
顾不上旁的,戚缈掏出手机看来电,目光触及显示的备注,他缩了缩瞳孔,随即忙不迭摁下接通,正欲开口喊“纪先生”时才乍然意识到这个场所不适合通话。
那边纪明越唤了他一声,开门见山道:“纪望秋人呢?”
说不上为什么,戚缈有点忌惮纪望秋他哥,他攥紧手机,左手动作僵硬地把书塞回原位,那丝羞耻心也随之归位。
走出书店再做回应已经来不及,他低声道:“我陪纪少爷去取衣服了。”
“问问他怎么不接电话。”
“他的包在我这。”戚缈慢慢地,将那本不属于他的书推回去,“应该是上课时调的静音忘记调回来了,没听到来电。”
“手机给他,我跟他说两句。”
静谧的环境中响起极其轻微的敲击声,戚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心脏在紧张而无望地呼救。
按在书脊上的左手抽离稍许,他将手机举到书架前,屈指在那本《安全边际》的硬壳书脊上敲出声响,看似镇静地自导自演:“纪少爷,你换好衣服了吗?”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纪先生让你听电话。”
重新将手机放回耳边,戚缈说:“纪少爷还在试衣间里,好像不太方便。”
所幸纪明越没再刁难,叮嘱了句“别太晚回家”就挂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