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幻觉 第36章

作者:藤花琅 标签: 年上 HE 虐恋 近代现代

为什么?明明只要说对不起——哪怕不说,只是朝宁珏笑笑,宁珏就会递台阶,会叫“哥哥”的。但为什么一点都不让步,一点都不低头?

为什么轻易撇开宁珏,好像先前的珍重都是假象?

宁珏埋头吃粥,喉咙噎得难受,好不容易吞咽下去后,才终于再度抬眼。字字清楚,是同样的生分、决绝,只有微弱的沙哑,他说:“那我自己去。”

第36章

十点来钟,宁珏坐上出租车,前往A科大了。

宋烁信守承诺,没有送人,也没有多问,只是坐在房间里,重复着拆开手机壳,又合上的机械动作,最后打开了手机右下角的软件。

地图中,绿色光点仍在闪烁着,但位置不变,是在客厅的茶几上。

宋烁卸载了软件,强迫自己打了两把游戏,下午也返校了。

到达宿舍时,还未进门,已经听见了里面的吵闹声。其他两名舍友同一名面生的男生坐在一起,正在商讨晚上聚餐的地点,宋烁走进时,舍友许昌浩说:“宋烁,来跟新舍友打招呼了!”

“你好,我叫李鸣玉,医学专业的。”男生左眼尾下一点小痣,微微笑着同宋烁打招呼。

去年,他们宿舍一直是三人寝,空着张床位。今年新生数量增多,开学前导员便通知过他们,宿舍会再进一人,让提前腾出空间来,因而宋烁也未太过惊讶:“你好,我是——”

许昌浩:“我早跟他介绍过你了,咱宿舍奖学金获得者,不得专门讲!”

另一边的庄恩搭着李鸣玉的肩膀:“这可是学霸!回头公共课的笔记,都可以找他借!——学霸,都来新人了,不请我们吃饭吗?”

闻言,李鸣玉抬眼看向宋烁,又笑笑,但并未太热络。

“滚吧,”宋烁坐到自己位置,“去年放假刚请你们吃完饭了。”

“新生还没吃呢!”

“就是就是,让我们沾沾新生的光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晚上自然免不了一顿聚餐。选了一家火锅店,然而宋烁兴致缺缺,并没吃太多,吃到中途,又习惯性想打开软件,才想起已经卸载了,而微信里也静悄悄的,并没有宁珏发来的消息,于是手机倒扣在桌面,不再打开了。

这个点,宁珏理应已经在宿舍安顿好了。同舍友彼此自我介绍,夜里聚餐,兴许会商讨未来两周的军训日程。自由、光明、飞过了头。

虽然不再管宁珏,但此时宋烁仍然希望宁珏发来消息,哪怕只是一张宿舍照片的。他是不会回复,但也不会删除拉黑——宁珏为什么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吃完饭回宿舍的路上,许昌浩问李鸣玉:“你家里只有你一个?”

“还有一个哥哥,”李鸣玉说,“我是双胞胎。”

其余两人拖长腔“喔”了声,很是好奇,吵着要看两人的合照,好去研究双胞胎是否真的相像。李鸣玉笑了笑:“没拍过合照,我只有他的照片。”但单人照也并未给他人看,只岔开讲旁的话题。

之后回了宿舍,宋烁全程只听着,没说太多的话。

开学后的日子过得很快,宋烁仍旧淹在实习、学习与工作中,并且开始尝试小规模创业,与学校文创店合作,开发小程序进行线上销售。

但由于宁珏不在身边,睡眠质量又回到原点,直到天蒙蒙亮才能睡着,索性夜里回出租屋直播。宋烁像是抛弃宠物的主人,虽然不合格,但偏偏又余有一点良心,所以难免想起,只有填满时间,才能不想七想八。

期间,宋烁曾不经意得知宁珏的消息。

是快十一假期时,李鸣玉的哥哥来了学校,那时并不知道名字,后来才知道叫李青序。果真是长得一模一样,如果没了那点痣,很难区分开来。但明明是兄长,个头却比李鸣玉低一些,怕生似的,进门时还得由李鸣玉牵着手。

许昌浩说:“这就是你那个双胞胎哥哥?”

李鸣玉“嗯”了声,将李青序轻按在自己椅子上:“我去洗漱,很快,你先坐这儿。”

原本宿舍其他两人便话多、热闹,待李鸣玉走后,更是好奇追问不停。宋烁没想说话,正想戴上另半边耳机,忽然听见李青序说:“……不是,我是旁边学校的,A科大的。”

宋烁几不可察顿了下,扫了眼坐在下边的李青序。

庄恩:“什么专业的?跟你弟弟一样,都学医吗?”

“不是,我学历史的。”

不是一个专业的。宋烁兴致缺缺,又收回目光。

“你们课多不多?我们这都大二了,天天课还塞得满满的。”

李青序说“多”,又被问有什么课程,连番答下来,明显笑容挂不太住,有点烦,手指一下下刮着虎口。

虽说专业不同,宋烁仍是只戴了一半耳机,勉强从李青序的回答中,了解A科大新生的现状。

许昌浩突然说:“哎,我对床他弟弟好像也是A科大的,好像姓——”

话音未落,李鸣玉已经从卫生间走出,手轻轻按在李青序的肩膀:“在看什么?”

这个话题无疾而终,之后李鸣玉同哥哥出门旅游,也没有机会再谈起。

不过十一月,这场冷战有了转折的小节点。是宁珏主动发来了消息,说:周六一起去KTV吗?我们宿舍人太少了,想多叫几个人。

这个邀请并非多么有诚意,而且连“哥哥”的敬称都没有加,十分不妥。

但毕竟是主动的破冰,即便是宋烁这样挑剔的人,也不会多加刁难。不过,为了表明宋烁没有那么迫切,过了十来分钟,宋烁才打开消息框回复。

一句“好吧”还没打完,页面却又弹出一条消息。

【弟弟】:我发错了![小熊下跪.gif]对不起打扰你。

宋烁希望得到的道歉,以滑稽的方式变相实现了。

他删除了打字框里的全部内容,收起手机,没有回复宁珏。

据新闻报道,今年冬季将是十年以来最为寒冷的冬季。一场小雨过后,还不到十二月,气温便骤然跌至五度以下。

周六,宋烁走出实习的互联网公司时,真实察觉到冷。他站在路口等红绿灯,抽完一根烟后,想起公寓里还有条羊绒围巾,于是变了行程,决定回公寓待一晚上。

钥匙刚插入锁眼,宋烁便意识到不对劲。

上次回家后,他明明反锁了门。

吵完架后,宁珏不再住在公寓,宋烁赌气般拆了所有的监控。不过现在看来,拆得太全面了,以至于眼下也无法确定家里是否安全。他冷静看了眼四周,发现了一根钢管。握在手里后,才慢慢拉开了门。

随着门隙变宽,房内的声音也涌出。油烟机发出轰隆的运作声,隐约有白汽飘出,并非想象中遭到盗窃后的狼藉场面。

饶是如此,宋烁仍未放松警惕,直到看清厨房里忙活的身影。

宁珏背对着宋烁,正在打开一包挂面,他似乎在纠结量,拇指和食指捻了一小把干面条,准备往沸水里放。

“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结结实实吓了宁珏一跳,手中的一大把面条全都倒进了沸水里,猛然回头,惊恐望着宋烁,本能想往后退两步。

宋烁及时抓住了他的胳膊,避免宁珏撞到正在沸腾的锅。站定后,两根手指卡着他的下颌,皱眉:“脸怎么弄的?”

宁珏的脸花了,左边脸颊有很明显的淤青,可能有段时间了,下唇也有伤口,那张脸也因此变得不那么好看了。他偷偷回来被抓包,明显很尴尬,推开宋烁的手:“上楼磕到了。”

“磕到了?”

宁珏点点头,他突然想起面条,连忙回身用筷子拨,但已经有几根烫到锅边焦糊了,散发难闻的味道,宁珏拙劣地岔开话题:“面条我下多了,你吃吗?想吃的话,我可以打两个鸡蛋。”

但是家里没有鸡蛋。

宋烁还未说出口,余光先扫见了旁边的红色塑料袋,里面兜着十几枚沾着草叶的鸡蛋,圆溜溜的。还有两袋挂面,看起来宁珏已经在这里囤粮,预备长期驻扎了。

或许当下,宋烁应该先质问宁珏为什么不经许可回来,但他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宁珏,时间太久了。针锋相对等同于在已经斑驳的伤口上再划一道,即便是宋烁也会怕失血过多,因而最后只说“吃”,然后放下钢管,坐在餐厅等待。

大约十来分钟后,面条端了上来,两碗都放着煎蛋。

蛋已经糊了,宋烁有点嫌弃,拨到一边只吃面条,但面条也黏了。

这是一碗失败的面,然而一抬头,宁珏却是埋头苦吃,宋烁盯了几秒,觉得他的吃饭姿势好像有说不上来的奇怪。

一出口,却是问:“为什么回来当小偷?”

宁珏呆住,本能否认:“我没有偷。”

“偷用我家的水、电、煤气,不算偷吗?而且私闯民宅。”

宁珏小声:“我只是想回来做顿饭吃——”

话音刚落,宋烁就笑了声:“你的饭做得有这么好吃,还值得专门回来一趟吗?”

宁珏自知理亏,脸渐渐涨红起来,半天憋出了句:“可是会便宜一点。”

宋烁的笑意收敛,皱眉:“你的钱呢,都花光了?”

开学之前,虽说宁珏并非腰缠万贯,但也算小康。宋烁常给他发零花钱,加上家里给的生活费,不该两个月耗光,生活得如此拮据。因而宋烁问:“花哪儿了?”

没有听到回答,宋烁说:“不说的话,之后别想再进家里——”

“我补了个牙齿。”

宁珏指了指左边脸颊:“左边掉了一颗。”

说罢,宁珏又灌了两口温水进肚,假装自己很忙,避免宋烁再追问。但忽视了宋烁没什么眼力见的问题,他问:“哪颗牙齿?”

“没什么问题了。”

宋烁又重复:“哪颗牙。”

宁珏犹豫了下,只好张开嘴,稍稍仰头,给宋烁指倒数第三颗牙:“这个。”

灯光自上而下,形成一片阴影区,看不分明。宋烁皱眉片刻,忽然起身,身体前倾,餐桌本就长窄,因而他很轻易捏住了宁珏的脸颊肉,食指居然要往里探。

宁珏吓到了,挣动起来:“我靠——”

宋烁的声音一下冷下来:“说什么?”

先前宁珏笨但是乖,但不会说脏话。如今跑了两个月,什么坏的都学会了。这又让宋烁起了无名火,眼神愈加阴沉:“别动。”

宁珏陡然噤声,只敢用一双黑亮的眼睛可怜地望着宋烁。

但宋烁视而不见,冰凉的手指探了进去,一颗颗摸着牙齿。口腔是温热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发抖的红舌,以及无法自控流出的一点口水。脸颊鼓起一点指节的形状,很柔软。

可能是探得太深,宁珏忍不住反胃,眼眶里攒了泪,很艰难地吞咽口水时,咬住了宋烁的指节,意识到后又松开了,怕宋烁再凶自己。

宋烁又探了根手指,轻轻捏着补过的牙齿,似乎想靠触觉判断牙医水平如何。

“花了多少钱?”

“两塞多……”两千的意思。

“怎么弄的?”在宁珏回答之前,宋烁又说,“再撒‘磕到楼梯’这样的谎,就把你舌头剪了,信不信?”

宁珏面露悚然,不疑这话,只是合不拢嘴,说话很含混:“有、有人耍酒疯,打到我了……”眼睛红红的,“所以才掉牙齿了,很痛。”

已经野了两个月的宁珏,会说脏话,弄伤了脸,被人打掉了牙齿。如同获得生命的布偶,非得在泥潭里滚一圈,棉絮沾湿了泥水,沉重得走不动路了,觉得疼了,才知道回来。

一个好的兄长,此时应该心疼、宽慰。可宋烁盯着宁珏的发旋,看着他狼狈、可怜、孤立无援,却是不合时宜地感受到一阵快意,那股快意几乎让他指尖发麻。

“不让我管,这才两个月,就把自己自己弄得这么可怜啊,”宋烁低声,“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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