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颜茶香
第78章
“闻经理,我的私生活是什么情况,真的不需要您过问,”季煜烽吊儿郎当地笑了一声,“您要是特别闲得慌,不妨换个人问。您看看您这么漂亮,往上贴的人多的是。”说完,手覆在闻峥优的胳膊上,不轻不重地甩了下去,朝着门口走去。
“那我哥怎么没坦白呢?”闻峥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也对,他这么自私的一个人,怎么会冒着风险告诉我爸妈呢?毕竟,他连过世的人的财都想发一把。”
听到这话,季煜烽的脚步顿了顿,微微转过头,神色不明地看着闻峥优。沉默几秒,闻峥优笑着说:“想知道点什么?”
确实感兴趣。尽管季煜烽和闻修越只认识三个多月,可以说对他的过往了解的并不算多,但还是觉得闻修越是个很好的人。
“之前我和我哥同在一所私立学校。当时校内有个男生向我哥告白,对话被人偷听后传遍全校。那帮人无法接受同性恋,便辱骂、霸凌那个男生,我哥当时可是无动于衷啊。后来,我哥倒是以他的名义成立专项基金会,定向资助白血病患者。再后来,我哥向媒体曝光这事儿,埃迪因这项善举受到关注,公司旗下产品也获得大量用户支持。”
“能用死人赚一波流量的也只有我哥了。”闻峥优像是被戳破心里防线,声音里浸着说不出的冷意,诡异得令人发毛。明明嘴角噙着笑,眼底却毫无温度,只漫着刺骨寒意与捉摸不透的阴鸷。
说的“男生”指的应该是韩祁吧。季煜烽稍顿片刻,忽然理解了闻修越为什么会在提起韩祁时提到闻峥优。他不动声色地观察闻峥优的表情。
似乎隐隐透出几分隐秘的怅惘。
难道他喜欢韩祁?如此便不难理解,闻峥优为什么对哥哥怀恨在心,甚至制造出那场车祸。
忽然想起闻峥优初任经理时,总会暗暗地借他人之手刁难他。那时他只当是职场刁难,如今想来,或许他早通过某些细节,很可能是自己和闻修越无名指上的戒指,察觉了他与闻修越的关系。
闻峥优看不惯哥哥拥有感情,连带着将怒意转嫁到自己身上。
一切的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如果此事与闻修越无关,季煜烽本懒得解释半句,别人爱怎么想便怎么想,淡声道:“闻经理,你不必用自己的逻辑揣度他人。慈善本就是心之所向的善意投射,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你看看,连你都为我哥说话,”闻峥优笑了笑,“为什么你们都喜欢我哥啊?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季煜烽不擅长解释,何况他和闻修越的关系迟早会被摊开。与其遮掩,不如坦然面对。于是没否认,只是抬脚准备离开洗手间。
“我哥有的东西,我也要有。”
走出门口时,那从齿缝间挤出的低语飘进耳中,季煜烽脚步微滞,眉尖轻轻一蹙,只觉背后泛起一丝凉意。
季煜烽回到包厢,并没受闻峥优的影响,该吃吃该喝喝,顺带哄得老爷子和他未来的老丈人丈母娘眉开眼笑。
长辈们心满意足地吃着菜,老爷子尤其与季煜烽相谈甚欢。早年身为埃迪董事长的他对科技产品兴趣浓厚,季煜烽恰好对此研究颇深。两人从人工智能发展趋势聊到游戏引擎技术革新,像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老爷子一高兴,想小酌红酒,闻远朝连忙阻拦说中午不宜饮酒,无奈老爷子脾气倔,几杯红酒下肚仍意犹未尽。
临走前,闻远朝在门口揽住闻修越的肩膀,笑问:“修越,你最近晚上怎么都没回家?是不是也谈恋爱了?”
闻修越淡笑应“嗯”。此前他一下班便回家陪父母,这事儿本就难以隐瞒。他早计划找合适时机向父母坦白,于是道:“等以后,我带你们见见他。”
“别等以后了,谈恋爱也得回家,哪能不跟父母住一起?你妈天天念叨你。”
“爸,不是还有闻杨呢吗?”
“你是你,闻杨是闻杨,少拿你弟弟当挡箭牌。你们三个将来结婚了,都必须跟我们住,敢搬出去住——”闻远朝笑着用指节轻敲他肩膀,“我可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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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忙完工作,季煜烽和闻修越一同乘车回家。闻修越手握方向盘,侧眼问:“晚上想吃点什么?”
这段时间,两人总在下馆子,京城几个有名的餐馆几乎尝了个遍,可京城美食多得数不胜数。季煜烽刷着小紫书浏览互联网行业动态,睨他一眼:“回家吃吧,外面的饭菜再好,也不如家里干净。我每天工作量巨大,本就费脑子,要是吃得再不健康,将来怕是要折寿的。”
“季小狗,你是想活得长寿些,陪我一辈子?”
“......”
“以前在家,都是阿姨做饭,”闻修越也没再拿他打趣,“爸妈对饮食颇为讲究,食材多从全球各地空运而来,就连调味香料都要选当季最上乘的。”
“所以,你不在家吃饭是因为不会做饭?”季煜烽轻嗤一声道。
“当然不会。”闻修越笑意坦然,毫不避讳自己的短板,“滑雪、蹦极、潜水这类极限运动玩了个遍,也环游过二十多个国家。别人总说我见多识广,可我连燃气灶怎么点火都没试过。”
“滑雪、蹦极、潜水……这些都不安全吧?”季煜烽难得正色道。他胆子大,却对这类冒险活动始终持保留态度。
表面上混不吝的季煜烽,实则是个极有规划的人。年少时就列好学习计划表,现在工作更是精确到每日目标。就连头发都要悉心养护,隔三岔五喝芝麻糊,生怕年纪轻轻就谢顶。
尽管内心向往这些肾上腺素飙升的极限运动,他仍神色认真地叮嘱:“闻修越,我不反对你玩极限运动,但下次一定要带我一起去。”顿了顿,慢条斯理补了句:“要死一起死。”
恐怕只有季煜烽能说出“要死一起死”的劝告了吧。闻修越笑出了声,解释道:“这些运动啊,我早年前就不玩了。准确来说,是爸妈早年不让我们碰了,严格禁止。他们开明豁达,自己年轻时也爱冒险,但自打发生一件事儿后就格外谨慎。”
“什么事啊?”季煜烽挑眉问道。
红灯亮起,车子稳稳停下。闻修越手指轻敲几下方向盘,眸光微沉,似在回溯往事。沉默几秒后,开口道:“九岁那年,我和爸妈、峥优去国外度假,那时闻杨还没出生。我们自驾参与海上环岛项目,原本玩得尽兴,却突然遭遇海啸。巨浪掀翻了游艇,毫无防备的我们被海水冲散。我和峥优被卷出老远,爸妈离得岸边稍近,拼尽全力游向救生艇。当时妈妈刚查出怀孕,执意要游过去救我们,被我爸拦住。他先把妈妈送上岸,又折返救起我和峥优。”
季煜烽注意到绿灯亮起,刚要提醒,闻修越已踩下油门。他肩头的紧绷感渐缓,语气也从沉重中抽离出来。
“这是个很狗血的事儿,本以为只能在新闻里或者故事里看到,没想到真在我们家里发生了,”闻修越无奈地笑了一声,“我爸送我妈上岸时已耗尽大半体力,攥着救生圈往我们漂走的方向游。那时海啸掀起的浪足有几层楼高,暗流卷着漩涡打转,真的很恐怖。他想救我和峥优,可当时体力透支到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父亲很爱儿子,他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救下我们,而我和峥优被冲得离岸差不多远——我爸最终游向了我。”
季煜烽听得入神,下意识追问:“那你弟弟后来怎么样了?”
“我妈一上岸就去喊救援。搜救队下海时,峥优已经被冲到离岸更远的暗礁区。捞上来时他已经昏迷了,在ICU抢救了整整一天才醒。”闻修越喉结动了动,“海水泡太久伤了神经,现在每逢阴雨天,膝盖就像有无数根细针扎着疼。”
车子里静默几秒,季煜烽脑海中勾勒出整件事的轮廓,像是被重锤击中般怔在原处,良久未发一言。
直到车子即将驶入小区,他才低声开口,语气里混着几分复杂:“所以,这就是你弟弟讨厌你的理由?还有那个叫韩祁的……”
“可以这么说。”闻修越的表情晦涩难辨,“那时峥优才七岁,泡在冰水里看着爸爸朝我游过来,耳边全是海啸的轰鸣……他该有多害怕,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峥优恨我,我能理解,”闻修越将车拐向停车场,车灯在昏暗的通道里投下狭长的光影,“他肯定在想,如果没有我这个哥哥,父亲当年一定会救他;如果没有我,韩祁会不会喜欢他;如果我当时没有拒绝韩祁,那帮学生就不会辱骂韩祁,他也不会在去世前还要承受羞辱——至少能安心告白,了却心愿。”
“韩祁走后,他突然跟父亲说想转学去国外读书。”闻修越停好车,靠在车椅上闭了下眼,沉声道,“我爸舍不得他小小年纪就去国外,可一想起当年的事就愧疚,最终还是咬着牙答应了。他执意去M国,一来是韩祁的事给他很大的打击,二来……”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或许是想逃离那些回忆吧。”
闻修越此前从未跟他提过这些事。和闻修越在一起时,季煜烽总是幸福快乐的。他潜意识里以为,闻修越是高高在上的豪门少爷,有着优越的出身、顺遂的人生轨迹,生活里除了面临工作压力,应当再无其他烦恼,却没想到,他居然藏着这么多心事。
虽说季煜烽也觉得闻峥优有些可怜,但细想之下,这一切似乎又与闻修越关联不大。这就像价格不菲的榴莲,有人觉得好吃,有人闻着味就碰都不想碰。不同的人,对同一件事本就会有不同的解读。
季煜烽摘下安全带,转头直视着闻修越,一字一句认真道:“这件事真的和你没关系,你别太自责。首先,你父亲先救你并不是故意放弃你弟弟,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想两个都救,很可能一个都保不住。你弟弟最后也没死成,不该把账算在你头上。再者,拒绝他人是你的权利,你不必因为他生病了就勉强接受。你弟弟喜欢韩祁是他的事儿,他完全可以勇敢些,早一步向韩祁表明心意,而不是把遗憾和怨恨都归结于你拒绝了韩祁。”
季煜烽本就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很多话他懒得迂回,直截了当地道:“上次出车祸差点要了你的命,你没深究,说到底还是觉得对不住你弟弟。毕竟你们同父同母,血脉相连,这种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情羁绊,我们这些外人根本没法感同身受。但现在你们也算扯平了,你不欠他的。”
这些事,闻修越今天才和他说,想必也从来没和其他人提起过。季煜烽看着他垂眸时睫毛在光影里投下的阴影,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他藏在心底多年的刺,无人可诉,亦无法自洽。
车内的氛围依旧安静,却不像方才那种压抑。
季煜烽伸手握住闻修越的手,触到他细腻的肌肤,忽然想起这人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谈笑风生,以及对自己百般宠爱的模样。那些看似云淡风轻的背后,也有着如此沉重的过往。
“想通了就好。”他轻轻晃了晃对方的手,迎上闻修越抬眼看来的目光,发现那人眼底的沉郁浅了些。
夕阳的光斑落在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
闻修越托起季煜烽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抬眼,神色温柔又专注:“季小狗,上帝赐给我这辈子最珍贵的礼物,就是你。”
季煜烽勾唇懒懒地笑了一下,他们在小区停下,想来闻修越也是听了他的话,打算在家吃饭,晃了下手机道:“早上瞅了眼冰箱,里面除了几瓶饮料,没什么东西,要不要去超市买?”
闻修越心情很好,在车里都忍不住小动作,捏了捏他的脸:“好。”
两人走进超市,暖黄色的灯光下,货架间飘来烘焙区的黄油香气,推着购物车的主妇们轻声交谈着。季煜烽发现,闻修越挑东西时和自己一样,只顾自己想要的,压根不看价签。
正要结账,他掏出手机,发现闻修越已经扫码付了款。服务员打包时,季煜烽顺着她的动作望向收银台,台面上零散摆着口香糖、巧克力等小零食。
蓝色杜/蕾/斯的包装盒在其中格外显眼。
目光一顿,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酒店看见这玩意时,耳尖瞬间烧得通红。现在再看到,心里早就没了当初的慌乱无措。
他和闻修越从不用这玩意儿。
指尖轻接过购物袋,他忽然低笑一声。
假如男人能生孩子,恐怕自己早就怀上好几回了。
回到家里,季煜烽扫了眼手机,刚过六点出头。今天没加班,时间充裕得很。抬眼看向从卧室换好居家服走来的闻修越:“饿了的话,先喝盒牛奶垫垫肚子。”
闻修越说了声“不饿”,从餐桌上拿起新买的格子围裙系好,也进了厨房。
季煜烽挑眉看着这人在料理台前站定。好家伙,大少爷这是要亲自下厨?
“你确定要做饭?”季煜烽又问了一遍。
“哪能让你一个人忙我坐享其成?季小狗,我能搭把手做点什么?”
闻修越卷着衬衫袖口,露出腕间银表。季煜烽低眼扫了下中岛台,上面放着刚买的鸡腿肉、土豆和豆腐。算了,还是别让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碰生肉了。
他指了指洗菜池旁的土豆堆:“你负责削皮吧,小心点儿别伤着手。”
“好。”闻修越拿起削皮刀,姿势倒是像模像样。
季煜烽也低头继续做手里的工作。将鸡腿肉平铺在案板上,手起刀落间,熟练地斩去多余的脂肪,再沿着骨缝划开,切成均匀的块状。
突然,身旁的人“嘶——”了一声。尽管声音很轻很轻,季煜烽还是抬起头。
闻修越的指腹渗出颗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滚。他连忙扔下菜刀,一把攥住那只手,指尖触到的指节,想都没想直接地将渗血的指腹含进嘴里,舌尖碾过伤口时,尝到一丝铁锈味的咸。
血珠被舌尖舔舐干净后,季煜烽轻轻放开那根手指,抬眼便撞进闻修越那双盛着笑意的桃花眼。
眼尾微挑,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眸中流转的光像浸了蜜的酒,温柔得让人骨头都发软。
心脏猛地漏跳半拍,季煜烽稍稍错开视线。
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闻修越连护手霜都买了全套,这么精致的一个男人,方才自己含住他手指的举动。
会不会显得太过粗鲁?
故作镇定地转回脸,季煜烽声音却带了丝不自然:“让你小心点还划伤了,大少爷也有笨手笨脚的时候。”
闻修越低笑出声,尾音扬起时带了点勾人的意味,“闻少爷只在你面前犯蠢。”
季煜烽转身从卧室抽屉里翻出创可贴,返回厨房时拽过闻修越受伤的手,将创可贴贴在伤口上,指腹按压胶带边缘时故意不轻不重地碾了碾:“下次再这么毛手毛脚——”他抬眸时鼻尖几乎触到闻修越的,“就给我离厨房远点,省得又要老子做菜又要伺候你。”
闻修越轻吻季煜烽的脸颊,低声应道:“遵命。”
季煜烽将切好的鸡腿肉码进碗里,转身把豆腐切成均匀的小块。
热锅倒油爆香蒜末,加入辣椒粉炒出红油,倒入豆腐块轻推,再放入两勺豆瓣酱,加清水焖煮。开锅时麻辣香气四溢,撒上葱花装盘,油亮酱汁包裹的豆腐鲜嫩诱人。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豆腐块裹着红油盛进白瓷盘后,季煜烽刚想问闻修越土豆削得怎么样了。一抬眼,闻修越倚着料理台,目光里带着惊羡,半晌才开口:“季小狗,深藏不露啊。这手艺赶上米其林三星大厨了。”
季煜烽自小脑袋瓜灵光,学什么都快。当初看一遍菜谱就能记住步骤,加上独自租房一年多,每晚雷打不动自己下厨,早把煎炒烹炸练得炉火纯青。他将菜刀往砧板上一放,挑眉哼笑一声:“所以说,老子就算将来退休了也饿不着,大不了去餐馆掌勺,说不定还能收几个徒弟。”
季煜烽垂眼,发现闻修越削好的土豆搁在碗里,虽说卖相一般,倒也没留什么坑洼,看来他男朋友确实用了心。
拿起土豆,季煜烽又做了当初闻修越第一次去他家时,自己给他做的鸡腿炖土豆。
饭菜摆好,两人面对面坐下吃饭时,季煜烽忽然觉得,这样有人一起吃饭、一起在厨房忙碌的日子,有了种实实在在的家的感觉。
他很幸福。
吃完饭后,季煜烽和闻修越一起钻进浴室。
温热的水雾里,两人在浴缸里亲昵地贴了贴,然后又小做了一番。
这次时间并不长。准确地说,这段时间他们俩做的频率比以前少了,因为季煜烽要赶毕业论文,下周就要返校答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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