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终晚夏
方远默猜测,家长对孩子的期待,也许都能被称作.爱吧。
他不是叔叔婶婶的亲儿子,从没赋予过这样的要求,他们不介意他考了第几,不在乎他读什么大学,不关注他参与的活动比赛。
在他们心里,只有自己儿子考试能不能及格。
另一条通知抽回方远默的思绪,是摄影大赛的群消息,方远默看完一长串字,才感叹:“好可惜。”
陈近洲:“怎么了?”
“东隅科大有个学姐退赛了,东隅只有我俩进决赛了。”
作为女摄影师,那位学姐天生细腻,具有更敏锐的观察力和表达层次,方远默很欣赏她的作品。
“本来也是冠军热门选手,走到这一步退赛,好可惜。”
说到这里,方远默竟觉得庆幸,摄影不像篮球赛,冠军可以有多个名额,十人之间不存在竞争关系。就算拿不到冠军,也有其它单项奖,注定可以分享喜悦。
陈近洲:“聂雯雨?”
方远默点头:“你认识?”
“学生会活动认识的。”陈近洲回忆那个留短发,坚强干练的女生,“我记得她不是摄影专业的?”
“嗯,所以她真得很厉害。”方远默发自肺腑,“用最普通的相机,拍出最特别的作品。”
也许正因她非摄影科班出身,没被固有条框圈住,才具有更独特的拍摄视角和审美风格。
陈近洲捻动手机屏:“她为什么退赛?”
“据说妹妹生病了,父母是残障人士,不太能照顾。”
陈近洲:“什么病?”
方远默摇摇头,具体没说。
陈近洲划开手机,翻找到聊天记录。
上面一条是自己发出的一千块钱转账记录。转账被领取,两个月后,又退回了213。
资助聂雯宣妈妈:「近洲哥哥你好,我是聂雯宣,这里是这个季度的账单,钱除去日常消费、买辅导书和爸妈的药,还多余了213,退给您。」
「你留着当零花。」
资助聂雯宣妈妈:「不用了,您也还没毕业,能资助我,我已经很感激了。谢谢哥哥,我一定努力学习,成为像您和姐姐一样厉害的人。」
到这里,是两人最后一条聊天记录,女孩或女孩妈妈并没有最新消息。
陈近洲转了6000块钱,并留言:「祝早日康复。」
见他按掉手机,方远默说:“酒店找好了吗?”
陈近洲差点忘了,刚才给闻萧眠打电话没接,他改发消息:「贵州酒店经理的电话给我,我需要……」
消息编辑到一半,闻萧眠的电话拨进来。
听筒里是火急火燎的嗓门:“草你在哪呢?我今天被老爷子拉去参加慈善会,谁知道你家老头也去了。”
“你也知道,我家老爷子和你家那个眼睛就跟芝麻对绿豆似的,把我这两天的行踪全爆了,我草你……”
“我知道了。”陈近洲打断他,“没事,你忙你的,这边我解决。”
闻萧眠:“有麻烦联系我。”
“嗯。”
说罢,陈近洲挂断电话。
“怎么了?”方远默问。
“有点事,我得回去了。”
方远默没具体问:“好。”
陈近洲确认时间:“那你?”
“没事,这儿我很熟,拍着照就回去了。”
陈近洲起身,勾住他的脖子,吻上去:“有事发消息,我等你回去。”
……
脚步声早已远离,方远默站在原地,心里还装着东西。他掏出胶片相机,把留在锁骨上的齿痕拍进去。
他蹲下来,抱紧自己。
陈近洲。
你真讨厌。
……
离开KTV,方远默打了个车往回赶。
老伯极有可能等他吃晚饭,老人家没电话,通知都不方便。
方远默回来时,老伯正好去刷碗,先愣了一下,把留在锅里的饭拿到桌上。
量像早饭一样,很大。
方远默端着碗:“我吃不了这么多,可以少做一点。”
老伯坐在院子里抽水烟,转头看了他一眼。
方远默习惯了老伯没回应的状态,确保他听到就行。
这一次,老伯却开了口:“我以为你朋友还在。”
方远默捏紧筷子腿,心上缠着根随时断裂的弦,他非常清楚,“朋友”到底是谁。
这似乎也解答了双份早饭的疑问。
仗着数千公里,无人认识,仗着夜深人静,胡作非为。
他被教坏了,明目张胆又偷鸡摸狗。
他不清楚老伯看到了什么、在哪看到的。是深夜摇晃的渔船,是院内亲密的热吻,还是一张床上,紧密相贴的两人。
方远默咬紧碗边,仿佛有强光刺向他的脸,发出灼烧的声音:“他、走了。”
老伯敲敲烟斗,塞烟丝进去。
方远默的角度,只能看到老伯的侧面。磨破的袖口,缝缝补补的裤脚和口袋,但衣服是干净的,像他那条渔船一样整洁。
老伯的头发几乎全白,对着夕阳吐烟,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您不觉得恶心吗?”
破罐破摔的想法,第一次斗着胆子问。
老伯转过头,像是质疑他的提问。
心脏跳重又加快,密密麻麻连成一片。方远默主动解释:“我和他。”
老伯转了回去,吸了口水烟,仰头眺远处的天。山峦云雾缭绕,余晖把天空染成金黄。
大约过了几秒,他嘴角往上挑,是一种看似坦然却略带苦涩的笑。
老伯的声音随烟飘到天空,融进夜色里,烟消云散。
“有个伴,总比一辈子孤零零强。”
第35章
陈近洲买了最近的航班回东隅,可天空不作美,机场附近突降暴雨,行程被迫延误。
候机期间,他接到了聂雯雨的电话:“近洲,谢谢。”
“不用客气,你妹妹怎么样?”
“没事。”聂雯雨叹了口气,“那丫头为了帮我分担压力,偷偷去超市打工,不慎被货架上的水果箱砸断了脚,打上石膏了。”
“没事就好。”陈近洲说,“听说你摄影大赛退赛了?”
聂雯雨:“嗯。”
陈近洲:“赛事两年举办一次?”
且大学生身份才能参加。
聂雯雨大三,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
此前,陈近洲并不了解该赛事,来的路上简单查过。能进入决赛并获奖的选手,毕业在摄影行业会很有优势。
“没关系,妹妹更重要。”
“再有麻烦,可以让你妹妹联系我。”
聂雯雨嘴上说了谢谢,实际给妹妹的嘱咐是:家事自己解决,不要打扰陈近洲哥哥。
“总之,再次谢谢。”聂雯雨说,“那六千块,我会尽快还你。”
“不急。”
“你帮了我家很多,我万分感激。虽然这么说挺不自量力,但如果有需要,我会竭尽全力。”
“有件事,我的确需要你。”
“什么?”
“我想保一个人。”
*
陈近洲在机场停留了十几个小时,次日晚上才抵达东隅。
通往别墅书房的路,是镶着獠牙的深渊巨口,是阴森无光的地狱通途。
陈近洲站在门口:“爷爷。”
陈秉德摩挲着一块玉石:“去哪儿了?”
“贵州。”
“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