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底见月
路屿舟找出钥匙,又把包背回背上,说:“两条腿和四个轮子不能比。”
盛遇站起来,等路屿舟拧开锁,他就上前把门推开,一边推一边笑着说:“你上次载过我,记得不到二十分钟啊,夏扬还是不行……”
锈绿色大门朝两侧开,盛遇笑着说着,余光扫了一眼庭院。
然后他就不笑了。
两人讨论的主角——夏扬同志,正盘膝坐在庭院中央,拿着几颗碎石玩抓石子游戏,听见动静也不抬眼,就淡淡地说:“回来了?”
那语气跟鬼似的。
夏扬同志旁边还有一条油光水滑的大黑狗,盛遇还没回神,就听大黑狗汪汪汪——
他被汪出了条件反射,一呲溜就跑了,躲在路屿舟身后,只冒出两只滴溜溜乱转的眼睛。
夏扬摸了一下大黑的后背,像是安抚,于是大黑乖巧地坐回原位,虎视眈眈地盯着……路屿舟。
“我等你们半天也不见人影,就翻墙进来坐会儿,大黑从狗洞进来的,不介意吧?”
盛遇:“……”
谁敢说介意。
哥们这个阴气森森的状态,死了都得变成厉鬼。
庭院安静半天,路屿舟身后探出了一张笑脸,眼睛弯弯,牙齿雪白得像贝壳。
盛遇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夏扬平静地恍然大悟,“原来真是你住在这里,看到群消息时我就在想,老路也没几个知心朋友,该不会喜鹊巷住的那位、平时一起做作业、莫名其妙散步买卤味的……都是盛遇吧。”
盛遇:“……哈哈哈哈是我是我。”
夏扬点点头,抓起旁边用来修剪花枝的大剪刀,起身说:“没别的事了,路屿舟,你跟我出来一趟。”
剪刀咔嚓一声——
盛遇心里头咯噔一跳。
路屿舟还是那副天塌了当被子盖的死样,闻言点头,抬步往屋里走,说:“我放下东西。”
盛遇不想独自面对一条大黑狗和一个神经病,小跟屁虫似的,追在路屿舟身后进了屋。
进了屋,盛遇微送一口气,进厨房拿了几瓶冰水,自己拧了一瓶,问客厅的路屿舟:“我看夏扬有点生气,等会儿怎么说啊,毕竟我们理亏,要不老实一点让他骂一顿吧。”
路屿舟还真是进来放东西的,摘了书包放椅子里,视线低垂着,说:“你别管,跟你没关系。”
盛遇已经做好了同甘共苦的打算,听他这么说,有点不乐意,“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也是当事人啊。你先跟我交个底,等下准备怎么说,我尽量配合你的行动。”
“不说。”
盛遇:“啊?”
路屿舟来到电视柜前,拉开抽屉,找出常备的药箱,手指拨开排列整齐的瓶瓶罐罐,挨个检查了余量。检查完盖上药箱,垂眸说:“我跟夏扬不讲废话,这次我理亏,挨一顿揍就行。打完视情况而定,要是严重给我拨个120,不严重,你就给我上点药。”
“……”盛遇人都听傻了。
男生打架很常见,但放在路屿舟身上不常见,盛遇难以想象他跟别人肉搏的场景,忍不住道:“呵呵呵好冷的一个笑话,三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事,没必要动手吧。”
路屿舟站起身来,表情不似玩笑,“所以我说,你别掺和。”
其实细数起来,路屿舟跟夏扬打架的次数并不少。
青少年总有叛逆期,像路屿舟这样少年老成的人,性格里也有棱角。有一年……不记得是多大的时候,反正那段时间他们特别不对付,三天一打两天一骂。
当时是下半学期,学业压力大,路屿舟搬回了棋牌馆蹭饭,夏扬不知在哪儿交了一群社会上的朋友,天天出门当街溜子,三更半夜才回来。
有天路屿舟熬夜刷题,见他推门进来,衣服上都是烧烤的油渍,忍不住说:“赶紧洗澡,脏死了。”
夏扬阴阳怪气地一哼,说:“你爱干净,有本事别住我家啊,老子还嫌你占地儿呢。”
路屿舟懒得跟他废话:“脏衣服不许往衣柜扔。”
当晚。
路屿舟刷完题上床睡觉,发现搁在床边的板鞋被踩了几十个鞋印,他冷嗤一声,心说真幼稚。
随后他看到了自己枕头边散发着诱人清香的臭袜子。
七只。
路屿舟扭头就下了床,看着下铺睡得香甜的夏扬,一脚把这牲口踢飞了。
第二天两人脸上都多了几块淤青。
这样的小事数不胜数,两人性格并不合拍,常有摩擦,渐渐大了,才懂得彼此体谅。不知道谁先定的规矩,反正从前几年开始,一旦发生争执,他们会先找块空地,说急眼了,直接挥拳动手。
但一旦动了手,这件事就得揭过,不能再提。
路屿舟理亏,他打算干脆让夏扬揍一顿,好久没打过架了,也不清楚夏扬如今的本事,得做好喊120的准备。
盛遇还在消化话中的信息量,路屿舟已经转身走到了门口。
夏扬倒是颇守武德,一直站在庭院里撸狗,看路屿舟准备好了,才悠悠然站起,捏着指骨关节,又活动了脖颈,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盛遇心说:不妙,他俩来真的。
盛小少爷有点蒙,他没应付过这种情况,脑瓜子嗡嗡的,飞速旋转想找出一个方案。
转了半天,啥方案都没想出来,只是在夏扬挥拳的刹那,还是本能地冲进厨房,拿了一个锅铲一个锅盖——
“不要打不要打,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盛遇抄着武器,风风火火地跑到门口,然后呃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扬挥出的拳头停在路屿舟面门前,路屿舟也不躲,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像被人点了穴道。
盛遇有点索然无味地放下锅铲,见两人静止一般,还是没忍住插嘴:“hello?两位还在地球吗?”
早说你俩是假打啊。
吓人够呛。
夏扬缓缓收回手。
他眼眶有点红,情绪万千也只是骂了一句:“路屿舟你**个王八蛋,这么大的事——”
话没说完,夏扬赶紧转过头,有点丢脸地抹了一把眼泪,说:“晚上我跟你算账,妈在家里等我们吃饭,先走吧。”
这场约架,就这么高高扬起,轻轻放下了。
盛遇抱着锅铲,有点怅然若失。
兄弟俩带着大黑出了门,盛遇拆开老板娘送来的饭菜,也准备吃饭,刚掀开豆花的盖子,走远的人折了回来。
夏扬站在门口,很纳闷:“你不走啊,吃饭了。”
盛遇:“啊?”
夏扬露出一种‘爸爸刚认出你但爸爸爱你’的慈爱眼神,说:“我跟我妈说了,你今晚要去棋牌馆吃饭,她也在等你呢。”
第39章 默契
盛遇是被‘抓’走的。
他还没回神,就被夏扬搭住了肩膀,走出一段路才发觉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个人,手里还捧着豆花。
今日的夏扬格外安静,去棋牌馆的路上,一直抓着大黑的牵引绳走着最前,偶尔摇头晃脑,不知道是不是那口怨气还没散。
盛遇落后两步,跟路屿舟并肩,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不会是鸿门宴吧?”
路屿舟倒是笑了一声,懒散地问:“怎么个鸿门宴法?”
盛遇没想到。
他就是觉得这兄弟俩挺莫名其妙的,刚刚还喊打喊杀,突然一下转到了家庭频道,话题一转就要回家吃饭。
“怪怪的……搞不懂你们。”盛遇低头把豆花喝完,咂咂嘴,路过垃圾桶,把塑料碗扔了。
两个地点间隔不远,步子快的话,十分钟就能到。
三人抄了近道,从岔路口钻出来,一眼就看到路边停着的豪车。
有些豪车要靠眼力辨认,有些豪车就差写个‘豪’字,此辆就是后一类——它是一辆亮红色的敞篷。
盛遇打眼一扫就知道车主是谁,喃喃道:“盛嘉泽……”
夏扬也很纳闷,他走的时候家门口还没这辆车。
三人揣着疑问掀了橡胶帘,不等谁先出声,沉重气氛扑面而来,抢占了每一缕缝隙,吓得他们把到嘴的话都咽了回去。
平日热闹的棋牌馆被清了场,地面还有残留的瓜壳纸屑,大堂的屏风摆得乱七八糟,只有一张桌子坐了人。
那张桌子只坐了两个人,坐在主位的是这间棋牌馆的主人,文秀。桌上摆了些纸质资料,女人用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阅读,阅读很费劲,令她揪起了那双稀疏的眉,但尽管如此,她还是看得很认真。
她对面坐了一个年轻男人,很俊秀,着一身得体西服,像只穿得人模狗样的泼猴,端端正正地坐了没两分钟,就忍不住翘了二郎腿。
看资料的是姨妈。
泼猴是盛嘉泽。
女人粗粝的手指在纸张上移动,移到某个字时,她那双眉皱得更紧,于是把文件推到年轻人面前,问:“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盛嘉泽连忙坐正,一看。
“根据孟德尔遗传学规律……呃,这些都是论据,不重要,您直接看结论就行。”
他帮忙翻到某一页,指着‘支持盛开济为路屿舟的生物学父亲’,又觑一眼面前的女人,小心道:“这段话您能看懂吧……”
文秀皱着眉:“啥叫论据?”
盛嘉泽:“……”
正不知如何作答时,面前的女人忽然抬了眼,看向门口,“回来了?饿吗,要不要先吃饭。”
这种时刻谁想吃饭。
三人站门口,不敢搭腔,齐刷刷摇头。
文秀就继续看资料,说:“那先上楼,这是大人的事,你们别管。”
到了楼道口,盛遇不小心跟盛嘉泽对上了目光,连忙动了动嘴皮,无声问:你来干嘛?
盛嘉泽扯扯嘴角,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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