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百万
刚才他已经通过工作群得知,行凶的是一个他的极端粉丝,说是爱得深沉,无法接受谢明乔的新恋情传闻,特地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硬座赶来,要和他同归于尽。
被保安按倒在地的时候,此人的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次是不一样的,我知道是真的,这次真的不一样…”
可见病得不轻。
从秦恪的角度,只能看见谢明乔头顶的发旋,但心还是软地化成了水,“都和你说了没事,只是划破了衣服而已。”
谢明乔不信他的供词,坚持亲自检查了一遍,秦恪的皮肤上确实没有伤口,只是外套被挑开了个大洞。
“怎么没通知一声就来了?”谢明乔悬着的心放下了,没好气地丢开秦恪的手,开始秋后算账,“现场那么多保安,你冲上来做什么?要是真的捅到哪里,你要我怎么办?”
想起刚才的情况,谢明乔一阵后怕,越说心火越旺,揪起秦恪的工牌,开始找茬,“还有你这不三不四的工牌,哪儿来的?”
“朋友借的。”秦恪心虚,讪讪地解释,“别弄坏了,还要还的。”
谢明乔不满地扔下工牌,又摘下秦恪的眼镜,打量了一眼,嫌弃地抛在了地上。
谢明乔气头上,攻击性正强,秦恪不和他硬碰硬,往后仰了仰身体,上半身陷进了废弃的幕布里,眼睁睁看着谢明乔摘下他的口罩,然后是鸭舌帽。
直到秦恪整张脸完整地露了出来,谢明乔薅了薅他被帽子压塌的头发,总算瞧着顺眼了些,俯身靠近秦恪。
“你要来找我,和Zoey说一声就可以。”谢明乔眯起眼,上下打量他,“打扮成这样混进来,想做什么?”
这个时候秦恪当然不敢告诉谢明乔,他今天来这里,纯属一时冲动,一下飞机就知道自己冒失了。
剧组人多眼杂,现场媒体那么多,又是在外地,他原打算远远看他一眼就走,并不打算在谢明乔面前露面。
“我现在是周刊记者。”秦恪屏住呼吸,避开洒落在唇间的温热鼻息,“当然是真诚地想要采访你,你先退开点,公共场合,注意点影响,别毛手毛脚的。”
“哦?破例接受你的专访。”谢明乔并没有退开的意思,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等着看他能诌出什么胡话来,“问吧。”
“我想问你…”秦恪开动尚且清醒的脑子,开始胡编乱造,“喜欢红色还是蓝色。”
谢明乔扬了扬眉,“蓝色。”
秦恪搜肠刮肚,关于谢明乔的事,鲜少是他不知道的,他想了半天,憋出一个,“你喜欢软桃子还是樱桃子?”
“我桃子过敏。”谢明乔不高兴地抱怨,“你知道还问!”
软桃硬桃给他提供了灵感,思路打开之后,秦恪胡说八道起来容易不少,“番茄炒蛋加盐还是加糖。”
谢明乔的嘴角开始抽搐,“加糖。”
“好,下个问题。”秦恪思忖了片刻,忽然望向谢明乔,低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分手多年的前男友想回来找你复合,你会不会接受?”
漫不经心的笑容,顿在谢明乔的脸上,他慢慢正色了下来,半晌,再次开口,戏谑道,“这个问题嘛,要他本人来问我,我这人心气很高的,又爱记仇,他甩了我那么多次,不一定会同意的。”
秦恪的手心,早就不知不觉间出了汗,谢明乔的这个回答,让他一脚踏了个空,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为了掩饰慌张,他垂下眼,正巧望见谢明乔眼尾向上的弧度,心底的忐忑不安毫无缘由地消失无踪。
秦恪忽然笑了,松开拽在手心的幕布,倾身靠近谢明乔,捧住他的脸,低头吻住了他。
今晚窗外没有月亮,幕布如月光倾泻,摇摇荡荡,拂过谢明乔的肩膀。细碎的灰尘窸窸窣窣,和秦恪的吻一起落下。
谢明乔睁大了眼睛,停住了呼吸,大脑失去了思考功能,各种各样的念头倾泻而出横冲直撞,嘈杂得全世界都要听见了。
舌尖被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谢明乔的思绪回笼,看见秦恪正不满地皱眉,示意他回应。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怀里,心底的震颤细细密密,到了此刻才平息,发木的手指恢复知觉,谢明乔垂下眼帘,往前迈了一步,一不小心撞断了腐朽严重的桌腿,苟延残喘的桌子再也承受不了秦恪的重量,摇晃着就要垮塌,桌上积灰的道具物料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谢明乔反应敏捷,双手架住秦恪,把他压进身后的幕布里,秦恪轻颤眼皮,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要睁眼去看发生了什么,“闯祸了吧。”
“不要管别的,只看着我。”
谢明乔咬住秦恪的嘴唇,轻轻吮吸舔咬着,不让他乱动,如愿把幸灾乐祸的笑声变成难以压抑的低吟,舌头抵住上颚深入,顶开他的齿关,在星星点点的尘埃里,专注、沉溺地缠着秦恪,把他一同拉进一望无际的混沌里,脑海里塞不进任何事,一心一意只想和他接吻。
第67章 最重要的人
晚上九点,现场混乱平息,但谢明乔路演遇袭的消息席卷网络,引起巨大讨论。
主办方按照计划,照常安排了场答谢派对,宾客们来到现场,才发现主角谢明乔缺席了。
几公里之外的酒店,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走出电梯,眼神没有交流,肢体没有接触,保持着完美的社交距离。
等离开了监控范围,两人立刻吻在一起,拉扯纠缠着,撞进客房的门。
房门阖上,灯光自动亮起,谢明乔拍掉总控,把人按在了门后上,摘掉了他欲盖弥彰的帽子口罩,继续被打断的吻。
黑暗里响起了隐秘的水声,湿湿漉漉,牵牵连连,进到了安全的空间,这个吻变得大胆放肆,拖着长长的水渍肆意游走,不再拘泥于缠绕对方的唇舌。
“为什么突然来找我?下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还说很忙。”谢明乔停下喘了口气,紧接着又咬住秦恪的喉结,眼睛睁开薄薄一条缝,“骗子,那个时候是不是已经在机场了?”
“Bingo,答对。”秦恪伸长脖子,快速摄取着新鲜空气,再次低下头,勾回谢明乔的唇,半笑不笑地说,“在家坐不住了,再不来,快要复合的前男友就要飞了。”
谢明乔笑了声,打开牙关,放他进来,勾住他胡说八道的舌头。
谢明乔的想法又变了,他不再满足于秦恪满脑子只想着和他接吻。
鞋子外套在玄关处散落一地,秦恪被谢明乔抱着进了客厅,后背刚贴上沙发,手臂就被扯高的衬衫绕紧,举到头顶。
从进门开始,谢明乔表现得都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鲁莽,但到了关键时刻,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单手捧着秦恪的脸,在皱起的眉心上,吻了又吻,企图抚平折痕。
秦恪不是很习惯,准备了许久,还是很疼,谢明乔不舍得让他难受,就要退开,秦恪抬腿把人圈了回来,转身背对谢明乔,把脸埋进臂弯里,小声说可以了,慢点就行。
这几天倒春寒,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没一会儿,秦恪就出了汗,脸颊、胸口、膝盖…一下一下蹭着真皮的沙发表面,痛感很快就变了质,化为了热源往肢体末梢蔓延开来,越烧越旺,越来越烫,随时要冲破血管爆炸。
滚烫的呼吸落在后脖颈,秦恪艰难侧过脸,看了眼谢明乔脸上同样沉迷的表情,几乎马上就要投向缴械。
男人无用的尊严这个时候开始作祟,秦恪急忙想点无关的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现…”
他刚说了一个字,尾音就变了调,平息了好一会儿,才接上完整的句子,“现在也没外人,你老实告诉我,和剧组女二是怎么回事?”
谢明乔嫌这个问题煞风景,头也不抬,边动边在秦恪的肩胛骨上啃出一圈圈牙印,带着惩罚的意味,“我不是发声明了么?”
“明星的声明还有人信?”秦恪哂笑一声,一句话被撞得稀碎,听起来断断续续,很没气势,“我看、看李大锤的爆料说,你们老早就开始谈了,去年春节同游北海道,是不是真的?”
聊到这里,谢明乔听出了点别的意思,他也不急着动了,保持着缓慢的节奏,双手穿过秦恪的腋下,把人提起,转向自己,就着方才的姿势,面对面抱住。
这一颠一震,秦恪险些破功,一口气卡嗓子眼里憋了半天,差点背过了气。幸好谢明乔也消停了会儿,没有再动。
等秦恪缓过劲,压下冲动,发现他居然在笑。
自己居然如此不中用,秦恪有点尴尬,佯装生气,找借口发难,“你偷笑什么?”
“高兴呀。”谢明乔偏头在秦恪耳朵后面轻轻啄了一口,说话带着鼻音,黏黏糊糊,“看你吃醋,我开心,你以前从来不关心的。”
秦恪何止是从来不关心,还会在听闻了谢明乔的绯闻之后,反而放下心来,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和他恢复正常往来。谢明乔发现这点后,也就听之任之,不再和秦恪解释。
秦恪的第一反应是否认,“谁吃醋了,我就好奇,随便问问。”
“她是我远房堂妹,我妈那边的亲戚。”谢明乔抱紧秦恪,扶住他的腰,“去年也不是我们俩同游日本,是我妈和他们一家子一起,我正好在札幌拍戏,和他们碰上一面就走了。”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在意,秦恪随便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还有没有别的想知道的?”谢明乔侧过脸看向他,好笑地问,“营销号可是盘点了很多呢。”
“没有了。”秦恪说,“都是过去的事,没什么好问的。”
秦恪不问,谢明乔可以自己说,他直起身,掰过秦恪的脸,让他看向自己,继续动起了腰。
“这里面大部分是剧播期间的炒作,有的是新人刚签进公司,应红想用我的人气把人带出来。”谢明乔坏心眼地,配合着节奏,挨个解释起来,“还有就是纯属误会,不知道怎么就被传成是为爱当三…”
谢明乔对秦恪足够了解,分寸拿捏得刚刚好,秦恪很快被顶到了崩溃边缘,视线没了焦距,耳边的说话声逐渐飘远,“好、好了,别念了,我又没想听…”
谢明乔仿佛没听见秦恪的话,上下都不停,继续往下说,“哦,还有的是…”
“都是假的,你这么多年没谈过别人,我知道了。”秦恪急于打断,指甲无意识地在谢明乔的背上划下长长一道红痕,又猛地在腰窝处停下。
“对。”谢明乔用了点力气,又奖励小猫小狗似的,在他的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真聪明。”
秦恪的呼吸停了一瞬,咬紧嘴唇,把滚到嘴边的声音囫囵咽下去,忍得整个肩膀都在颤抖。
秦恪忍得难受,谢明乔还要一脸无辜,继续问他,“你怎么不问为什么没有?”
这还需要问吗?这混账绝对是故意的。
“谢明乔,你真是坏透了。”秦恪笑骂一句,抬手环住谢明乔的脖子,不再压抑自己,抬腰迎了上去。
后半夜,谢明乔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没谈过别人”,什么叫“坏透了”。
秦恪关于这晚最后的画面,停留在城市高空的夜景上,玻璃透明光洁,倒映着两人的影子,谢明乔在他耳后温声细语地哄着,说,放心,酒店是单面玻璃,楼层又这么高,不会有人可以看见,双臂却强势地禁锢住他,又凶又狠,不给人一点逃开的余地。
秦恪在太累的时候,反而睡得很浅,他醒来时,天光还没大亮。床头夜灯昏黄,身边的被子冰凉一片,谢明乔一个人盘腿坐在窗台上,光裸上身,对着一条窗缝儿,正在抽烟。
窗外的天是青灰色的,朝霞稀薄,给天际线镀了层锈红色的边,谢明乔在玻璃之内,安静地、孤独地、等待这个世界苏醒。
他的侧影太孤单了,仿佛已经这样一个人,看过无数次日升日落。
“谢明乔,起这么早?”
秦恪揉着后脖颈,艰难坐起身,毯子从他肩头滑落,露出了满身斑斑驳驳的红痕。谢明乔听见声响,扭头朝他望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避开视线,秦恪倒是没什么所谓,大剌剌翻身下床,随手捡了件睡袍,披在身上。
隔着青色的烟雾,谢明乔看着秦恪来到自己身边,问,“吵醒你了?”
“没有。”秦恪俯身,伸长胳膊,越过谢明乔身前,从他手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各种伤口,浑身该疼不该疼的地方都在抗议,痛得他龇牙咧嘴。
秦恪连忙把烟塞进齿间,叼好,控制好表情,转身也在窗前坐下,没有太逞强,给自己选了面墙倚着。
“睡不着?”秦恪问谢明乔。
“别抽了。”谢明乔抬手就要去夺秦恪嘴里的烟,“听听嗓子哑成什么样。”
嘴角也裂了。
“要不是你兽性大发硬要往…”秦恪咬着烟,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唇边笑容懒散地偏过头,轻松避开谢明乔伸过来的手,又垂下眼睫,靠近谢明乔,把自己的烟轻轻靠上他燃烧的烟头。
白烟升起,猩红色的亮光一分为二,在晨光中忽明忽暗,秦恪等烟被点燃,坐直身子,靠回玻璃上,深深吸了一口,眯起眼睛问谢明乔,“怎么了,大晚上不睡觉,一个人在想什么?”
一根烟而已,谢明乔随着他去,说,“半夜醒来,看到了你的航班信息。”
秦恪抽烟的动作停住了,烟雾从他唇间飘出来,看着有点傻气。
“忍不住就开始想,你这么快就要走,走了还回来吗,如果我又见不到你了要怎么办。”谢明乔不去看他,像一个旁观者,淡漠、冷静地剖析自己的内心,“会不会和之前那样反复无常,每当我想你泄露一点感情,以为自己可以靠近你一些了,你又会躲得更远。”
这故作潇洒的事后烟,吸到嘴里是苦的,秦恪彻底抽不下去了,着急忙慌,把剩下的大半根掐了,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这么不信任我啊?”
谢明乔用眼尾扫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拿什么换别人信任。
秦恪一开始是觉得有点委屈,自己由着他颠来倒去正着反着捣腾了一晚上,他还说这种话。但转念一想,马上就明白,这是谢明乔心里的不安全感作祟。
七年的若即若离,他经历了太多次失望,这一场漫长没有尽头的凌迟,让他患得患失,就算此时真真切切地就在他身边,他仍被不安包围,觉得随时可能失去,不敢去相信自己已经心愿得偿。
这样的不安全感,只能用时间,一点一点去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