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洲以
“这算约定吗？”他说。
虞枝雪没接触过这种东西，只是偶然间听说这个词。
“嗯？”靠在墙边的人发出一点气音。
他想了一下这个年龄段的人好像确实要固执一点，不过大概过几个月就会忘记了。
于是带着笑的声音重新传来：“嗯。”
*
回家之后，虞家那边已经把学校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等到虞枝雪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他就再没看见那个人了。
一切事情都随着天气的转晴在慢慢变好。
虞枝雪还是没有想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问那个人问题，约莫是鬼使神差吧。
第二天的晚上，他做了一场大梦。
他一个人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明明已经长大了，但身后的影子却还是幼时的模样。
熟悉的阵乱声响起，虞枝雪回头去看，看见了熟悉的医生和护士，他们站在自己的身后脸上满是慌张。
于是虞枝雪又习惯性地跟着他们回到了病房。
在冰凉的针尖落下来之前，虞枝雪先感受的是一片温暖。
那个只匆匆一面的人蹲在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对着护士说：“麻烦轻一点。”
护士愣住了，对着虞枝雪说：“我弄的你很疼吗？”
虞枝雪想说不疼，但嗓子就像被堵住了一样。
怎么会呢。
他心里闪过太多的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急促地喘息。
那道声音响在耳边，盖住了他的喘息声，帮他说了出来：“很疼，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就很疼。”
“讨厌吃药，讨厌寂寞。”
“好想离开。”
他一字一句地帮虞枝雪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在一切剖明的瞬间，梦境开始崩溃，坍塌，最后不断地下落。
在这个下坠的瞬间，虞枝雪在一片混沌中甚至看不清他的脸，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时间失去了意义，虞枝雪看了不知道多久，终于——
他仰起头，在失陷中凑过去吻了一下。
……
医院里的小孩都不能出去，于是虞母他们就会带一些故事书来医院，坐在他的床边给他讲故事。
故事的情节往往都很简单。
王子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来到了被困住的公主面前，他用利剑斩断了束缚在公主身上的锁链，将人带了出来。
最后，公主会给他一个吻。
病床上的虞枝雪闭着眼睛问：“妈妈，为什么最后公主要亲他一下？”
虞母觉得他这个年纪的小孩还不能理解什么叫做爱情，就换了一个解释：“是为了感谢王子帮她救出去呀。”
虞枝雪又小声说：“我喜欢这个故事，它会发生在我身上吗？”
虞母摸了一下他的头，笑着说：“你才多大就想去惩恶扬善拯救公主啊，至少要等你成年。”
虞枝雪就没再说话了，虞母过来亲吻他的的额头说：“早点睡吧宝贝。”
室内归于黑暗，连声音都没有。
病床上的虞枝雪在一片寂静中睁开了眼睛。
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想要去惩恶扬善，但却莫名地选择了缄默不语。
王子会披荆斩棘，用利剑斩断所有的束缚，把人接出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故事能不能也发生在他身上。能不能也有一个人来到他的眼前，言他所想，带他逃出去。
他双手交握，如同许愿一般。
——我也可以用吻感谢你。
……
梦醒来的时候，虞枝雪终于明白那个雨天，他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到底是什么了。
那点积蓄的悲伤被人发现点明的时候，...他很高兴。
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春秋，终于有人看穿了他，站在他身边说不要再哭了。
虞枝雪伸手摸了一下唇。
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早就知道当时故事里的那个吻不是出于感谢了。
所以...
我大概有喜欢的人了。
他想。
*
虞枝雪外婆家里需要重新修一下了，于是他跟着父母一起去帮忙。
那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屋子，舒适自然，但因为年代久远，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修缮一下。
修缮的人过来帮完忙后，看着院子里的空地说，其实可以在这里修一个小型人工湖泊。
老人家一向喜欢侍弄花草 ，有个小湖泊会好很多，但是奈何里面有一颗根深蒂固的大树。
不过也好解决，挖出来铲平就好。
但因为那棵树，外婆拒绝了这个提议。
虞枝雪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母亲只是说：“就当留一个纪念。”
他们在庭院里种下的这一棵树，代表了曾经很长的一段岁月。
虞枝雪垂着眼若有所思。
在吃饭的时候，虞枝雪主动开口说：“妈妈，关于我的头发……”
“真的要剪吗？等后面你还是不喜欢，妈妈再带你去好不好？”
因为虞枝雪之前总是说想要把头发推掉，所以虞母现在以为他还是想说这个事。
虞枝雪放下筷子说：“不剪了，我想留起来，可以吗？”
虞母松了一口气：“可以啊。”
“不是那种短发。”虞枝雪认真地说，“是像妈妈一样的那种，很长的头发。”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让虞母愣了一下，但是过了两秒，她还是温柔地说：“可以啊。”
于是虞枝雪开始留起了头发。
就这样过了一年的时间，他的头发终于长到了靠近耳朵的长度。
卧室的镜子前，他站在那里，伸手去捻了下耳边的碎发。
纪念...吗？
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大抵也是值得纪念的事。
再次见面的时候，我的头发会长到哪里呢，你那个时候看见我会很诧异吗？
但这次我不会掉眼泪也不会低着头了。
虞枝雪放下手，转身离去的时候关上了房间的门。
随着时间逐渐变长的头发里，是爱你的缄默流年。
第34章 原谅
后面京大新生入学的时候, 虞枝雪托人去打听了一下，这件事出奇的顺利，因为刚入学的郁闻玄相当的有名。
几乎不用怎么费工夫, 虞枝雪就看见了他的名字和专业。
他看着手机把那些信息记住了。
因为生病落下来的学业，很快就在一种奇迹般地速度下被补了回来。花了半年的时间, 虞枝雪就再也没下过前三。
临近高三，班主任发下来一个便利贴，让大家把自己心仪的学校写下来，贴在后面，就当是激励自己。
虞枝雪也被分到了一张, 他提起笔，没有犹豫地写下两个字。
——京大。
他拿着那张纸条, 却没有贴到后面, 而是直接贴到了桌面上。
同桌的人看见了疑惑地问：“你不贴到后面去吗, 我可以帮你一起带过去。”
“不用了。”虞枝雪垂着眼说：“不需要激励，我也会考过去的。”
他的语气太过笃定, 听的人心头一颤，这大概就是学神的从容不迫吧，同桌想。
“你是……很喜欢那个学校吗？”说完他就想掌嘴了, 国内的顶级学府, 谁不喜欢, 真是多余问。
出乎意料地, 虞枝雪摇了一下头，说：“我去找人。”
学生时代里总是充斥着少年们的爱恋，同桌之前不觉得虞枝雪会是里面的一员，现在又不确定了。
直觉上来的那刻，他问：“是去找你喜欢的人吗？”
教室里的人声鼎沸, 大家都在期盼展望着未来，一片喧哗中，虞枝雪点了一下头说：“嗯。”
高考很顺利，过了三个月的时间，虞枝雪终于到了开学去学校的那天。
虞母想要去送送他，却被虞枝雪拒绝了：“我自己去就好。”
“一个人多不方便啊。”虞母说。
上一篇：楔桃
下一篇：退役当体育老师的养老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