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枝
他要在这套房子里招待秦素和他父母。
每天约刑文飞的人排队能绕刑家总公司的双子大楼好几圈,不过刑文飞很少赴人饭局,除非是特别谈得来的朋友, 或者是非去不可的应酬, 不然,刑文飞或者让人帮自己去, 或者就拿太忙推脱了。
初二他刚回G市,晚上先是去参加一顿非去不可的领导饭局, 完了一局就又去参加扈崇两口子的饭局。
扈崇这顿饭也是非去不可,因为扈崇还带了刑文飞之前一直打扰的那位黎医生一起吃夜宵。
扈崇为了把这个饭局安排出来, 也费了很大力气,因为之前不是刑文飞没时间就是黎医生没时间,或者就是他本人没时间, 这下三个人都有空的一个时间点还真是难凑。
就着客人黎医生的胃口, 扈崇定了一家高档港式餐厅的包厢。
扈崇也算挺有钱了,但他天生抠门,除了给他老婆花钱大方外,在别的地方都抠,自己吃饭总是选小饭馆, 请客的时候都绝不会选人均五百人民币以上的店,这次是刑文飞付账,他马上就定了人均两千以上的店,还要了包厢。
刑文飞之前就让扈崇帮自己给黎医生包过一次大红包,黎医生拿到那个红包后,挺惊讶,因为那红包真的不算小。她待遇不低,但那红包抵得上她大半月工资,所以,她推辞了半天,推辞不掉才接了,接了之后自觉之前对刑文飞态度不好,之后刑文飞再问她任何问题,她都认认真真地回答了,还生怕没回答到位,有的地方连文献链接都给刑文飞附上去。
扈崇带着老婆和黎医生先在包厢里坐定了,连餐都点好了,一边喝着铁观音一边等刑文飞。
刑文飞在前一个饭局上就喝了不少酒,他自觉得有一斤高度白酒,还有好几大杯红酒,司机看他坐在车后座上闭着眼睛,面色发红,神色却高深莫测,就有点担心他,说要直接送他回去休息,刑文飞睁开眼睛冷静地说:“我没事,你送我去酒楼就好了。一会儿,你自己在外面点餐再吃点吧,回去报账就好了。”
司机已经吃过一顿了,再吃也吃不下去什么,不过刑文飞这么说,大概就是要在酒楼里花些时间了,自己也要等不短的时间。
刑文飞进了酒楼,先去洗手间里收拾了一下自己,把自己收拾到无懈可击,这才被服务员领着去了包厢,他这天为了见人应酬,穿了一身休闲西服,因为一直在有暖风的地方,所以连外套也没带。
服务员敲了门,听到里面应声后,开门请刑文飞进去。
刑文飞这时候脸上虽然依然带着一点酒后的红晕,但看起来也只像是受暖风熏的,而且香水味也压住了他身上的酒味,让人看不出他喝过很多酒。
修长挺拔的身体在得体的高定西服里,不知道是西服衬他,还是他衬西服,或者是两者相得益彰,他优雅的身影出现在人的视线里,就能让人眼前一亮。
黎巍,也就是刑文飞一直请教的那位专攻艾滋病的感染科医生,女,三十六岁,未婚,因为其出众的学历、研究经历和学术成就,如今已经是主任医师了。因为是一线大都市的专攻传染病的艾滋病治疗为强项的医院的成名的HIV/AIDS主任医师,黎巍可说是见惯了成千上万的男同男男性行为爱好者,其中各种各样的帅哥,简直看得黎巍眼花缭乱,然后就是心冷如铁,导致她如今完全没有婚恋欲望。但此时看到刑文飞,她第一时间依然被他出众的外貌和气质给震到了,外貌上的优势很多人都能有,但那种气质却很少有人可以达到,那是金钱和权力一起堆叠出来的人才有的从容和自信,还有从小到大一直有的精英教育才能形成的礼貌优雅的气质,很像时刻被人注意的镁光灯下的明星才会有的气质,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只要看到,就一定能区分出来的一种气质,不过他又和明星不一样,他要更随性更自我又更礼貌一些,没有刻意的感觉,因为他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黎巍从扈崇那里已经得知了刑文飞是个富三代,是扈崇的弟弟。
虽然刑文飞一直没说自己是同志,但他问的那些问题,自然是把他的性向暴露无遗,例如和HIV暴露的爱人深吻口交的风险这种问题都问,还有很多类似的问题,大约因为是文字问答,两人倒也不尴尬。
不过此时见面,两人尴尬起来了。
原因是黎巍本来以为刑文飞是扈崇的干弟弟,那也该是扈崇那样的其貌不扬的胖子才对,哪里想到居然是这种气质不俗的帅气的弟弟,想到他之前问的那些问题,能一点也不尴尬?即使黎巍是医生,但是医生的前提,也还是个女人嘛。
刑文飞在见到黎巍之后,也尴尬了,他没想到黎医生是个女人,他一直以为是个男人,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叫黎巍这种名字,这个名字难道不是男名吗?
在扈崇把两人互相介绍后,两人握了一下手,都赶紧把尴尬掩饰起来,礼貌地微笑地问了好,心里却都有种“这是什么鬼”的无奈心情。
好在刑文飞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毕竟事情已经发生,秦素二月末的结果都出来了,这时候尴尬也来不及了,再说,对方是个女人也好,女人更感性和敏感,也更能体谅人,她更容易替自己保密。
刑文飞先就自己迟到道歉,喝了一杯酒,又对扈崇和黎巍表示感谢,再喝了一杯酒,又祝了一回春节快乐,再喝了一杯酒,这才开始和大家聊天。
其实所有人都吃了一摊了,大家都该吃不下什么了才对,但扈崇不是的,他这么抠的人,能宰刑文飞一顿,自然就点了很多贵的菜,之前吃了一顿,这时候依然吃得下很多东西,所以就他一个人一直在吃吃吃,吃得他老婆都横了他好几眼。
刑文飞很有年龄优势,叫了扈崇二哥,之后就叫黎巍“巍姐”,最后黎巍恨不得赶紧给他包个过年红包,不然都像占了他好大便宜一样。
几人聊天聊了两个多小时,时间很晚了,大家才起身准备离开,扈崇喝了酒,嫂子就开车把扈崇带回去了,刑文飞要送黎巍,黎巍看他是有什么话要讲,就答应了,反正他一个小GAY,也不可能对自己有什么威胁。
刑文飞让司机把黎巍送到她住的小区外面了,亲自下车给黎巍开了车门,又和她在小区门口讲了几分钟话。
黎巍主要是问那位暴露病人的情况,刑文飞说:“已经做了二月末的检查,还是阴性,应该没事了吧。”
黎巍说:“再转阳的概率非常非常低,应该没事的,放心吧。”
刑文飞说:“巍姐,也谢谢你。这段时间,你给了我很多支持。你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直接找我就行。”
黎巍笑道:“我也没帮什么忙。”再说,也是收钱办的事。
刑文飞道:“可能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事,但的确给了我很大帮助。这种事,可能是越不了解,就越害怕,你给我讲了那么多东西,让我可以用平常心看这件事。这世界上,最大的痛苦是完全无能为力的生死之别,即使他真的是HIV阳性了,我想,我也可以一直陪着他,支持他。再说,还并没有转阳。我和他在一起这段时间,很多次发现他其实很害怕和脆弱,他需要我。而我也做到了让他需要。总之,谢谢你。”
黎巍很为刑文飞这话感动。她作为一个HIV/AIDS的医生,看到的人间魔幻比一般人多太多了,大多数时候,她都对这个世界失望;对病人失望;对人们对责任、爱、克制的缺失失望。即使看到过很多妻子愿意原谅因不道德行为感染了HIV的丈夫,但黎巍反而无法从中感受到爱的伟大,只是觉得这人间的感情真是魔幻,因为那即使是爱也一点也不对等,夹杂了太多让人恶心的悲哀,更让她失望……只有不去想这些东西,让自己没有个人感情,她才能用最好的心态只从责任出发去做好自己的工作。
但刑文飞说自己帮了他很大忙这件事,突然让黎巍对自己所从事的职业有了另外的看法。她觉得自己的工作有很大的意义,她的工作和存在是有意义的。
黎巍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看着刑文飞,刑文飞温柔的真诚的眼神,让黎巍满足又放松地叹息了一声,她说:“能帮到你,对我也是很好的事。以后再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刑文飞又道了一回谢,拿了个红包给她,“春节快乐,巍姐。这个请你务必收下。”
黎巍不收,“本该姐姐给你红包才对,你要是再和我客气,我以后可不会理你了。”
黎巍好说歹说,把红包拒绝了,要进小区时,回头看刑文飞:“我想我可能有说漏嘴,也许扈崇知道你性向这件事了。”
在这次聊天过程中,黎巍发现刑文飞在酒楼里时一直没提过他咨询的事,只现在只有两人在的时候才谈,她才意识到,刑文飞没让扈崇知道自己的性向,而自己以前向扈崇可能说漏了嘴,但看扈崇也没提,可能扈崇还不知道,可能他知道了但在装不知道。
黎巍为了刑文飞好,便提醒了他一句。
刑文飞道了谢,看他进了小区,这才回了车里,让司机送自己回家。
还在半路上,刑文飞手机就响了,是扈崇打来的。
“文飞,你到家没有?”
刑文飞说:“还在路上,怎么了?”
扈崇说:“我想到还有事要和你谈,我一会儿打个车去你家吧。”
刑文飞说:“嫂子都不能知道的事?”
扈崇说:“咱们男人的事,哪能什么都让她知道。”
刑文飞想,那你这电话肯定是背着嫂子打的,不然你可能就只能去睡沙发了。
刑文飞说:“好吧,你来吧。”把自己现在住的地址告诉他了,为了第二天去接秦素,他今晚就住了江边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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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崇到刑文飞的公寓时,刑文飞已经洗完了澡,穿着家居服,喝了解酒汤,也和秦素聊了一阵天,说了第二天的行程,接到扈崇到楼下按的铃,他才和秦素挂断视频。
扈崇提了一袋啤酒,刑文飞这时候看到酒就想吐,自己在沙发上半歪半躺着没个人形,并不理睬扈崇要坐哪里。
扈崇盘腿坐在了沙发前面的地毯上,把袜子脱了,味道真是让刑文飞忍无可忍,刑文飞真去洗手间吐了一回,回来指责扈崇,“要不,你去我家客房的洗手间把脚洗了再来,不然我不想和你谈话。你好歹是个医生,怎么这么不爱卫生?”
扈崇对他翻了个白眼,“我哪里不爱卫生了?还不是你鼻子太灵敏了,你嫂子都没说我,你还嫌弃起来了?”
刑文飞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
扈崇只好去洗脚去了,刑文飞又坐起身来在地毯上喷了好几下梅花味道的空气清新剂,这才感觉好点。
扈崇洗完脚坐回地毯,道:“你找黎巍,是因为你之前怀疑自己感染了吗?”
刑文飞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白眼:“怎么可能!我只是帮朋友咨询。”
扈崇:“呵呵,一般说帮朋友咨询,都是咨询自己的事。而且,你还用的单人旁的他,对方还是个男的。我一直没觉得你私生活乱啊,你怎么会遇到这种事?现在人心险恶,你爸在外面还有四个私生子,想让你栽的人多着呢,你可要自己注意安全。出门在外,一定要带着保镖。别去乱睡什么人,即使对方检查了是HIV阴性,但有可能是在窗口期,窗口期也有感染性啊!”
刑文飞心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性向的嘛。
第66章
扈崇要刑文飞陪自己喝啤酒, 之前吃饭一直有老婆在, 他根本不敢多喝, 这时候来了刑文飞这里,就可以好好喝几罐了。
刑文飞拒绝了他:“我今晚饭局就喝够多了,现在不想再喝酒。你也不许在我这里喝, 我这里明天还要待客,到处都是酒味,怎么能行!”
扈崇非常不满:“什么朋友?难道比我还重要。”
刑文飞笑了起来, 说:“这次不许喝, 下次我陪你喝个够。”
扈崇却不依不饶:“到底是谁?居然招待在这里。”扈崇知道,刑文飞这个公寓, 他爸妈都没来过,是专门躲他爸妈的房子, 会在这里招待的朋友,难道是那种朋友?
刑文飞躺在沙发上, 笑得非常欠揍,偏不回答。
扈崇说:“文飞,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刑文飞刚才还觉得扈二哥不知道自己的性向, 没想到瞬间被打脸了, 他侧头去看他,见扈崇一脸迟疑,看来他也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
刑文飞思索了一阵,决定把他变成自己的支持者, 就盯着他说:“你怎么会有这种猜测?”
一般直男被问这种性向的问题,自然是马上斩钉截铁说自己喜欢女人了,刑文飞这不否认的姿态,就证明了他喜欢男人的可能性更大了。
扈崇说:“从小就认识你,也没见你喜欢过女人。而且这次的事,我就觉得可能是了。”
刑文飞笑道:“所以背着嫂子来问我?”
扈崇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就骂起来:“我TM一直为你担心,你自己倒不当回事呢!”
刑文飞说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扈崇:“我还不是担心你不安全,难道还担心别的?”
刑文飞看他是真的非常在意自己,不好让他担心,就说:“我没事。我自己的安全,我会在意。没有在外面乱来过。”
扈崇坐得距离沙发更近一些,紧盯着他,问:“明天就是招待那个人?”
刑文飞笑起来:“什么那个人?”
扈崇:“你说呢,当然是你咨询问题的那个主人公!”
“我还不知道你,无事不起早,一般朋友出了HIV暴露,你会那么上心?而且按黎巍所说,那个人是个男人。是你男朋友吗?”
刑文飞抿着唇并不回答,又起身去倒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一杯放到扈崇旁边的茶几上给扈崇。
扈崇担忧地看着他,既然对方有HIV暴露,刑文飞都依然坚持和对方在一起,还在这种自己的私人区域招待对方,而不是去住酒店,那说明什么?说明刑文飞对对方是真情实感在一起。
扈崇家里家教严格,父母恩爱,所以他也是个对感情非常忠诚有责任感的人,不过,他从小在一众富人堆里长大,见惯了纵情声色贪图享乐的富人,刑文飞算是这些人里的特例了,大家在背后觉得他太“妈宝”了,每次拒绝朋友约会的理由,有一半会是“我妈今天要来找我”“我妈有事”“和我妈在一起不便出门”……每次让大家无言以对。虽然扈崇知道他极大可能只是不想和那些朋友见面在一起玩,故意找了他妈当挡箭牌,但这个挡箭牌实在太不符合当下社会的潮流,被一众张扬个性不懂孝顺的年轻人大肆嘲笑了。
不过刑文飞好像也不在意他们的意见,之后越发和这些人交往得少了。
据扈崇所知,刑文飞那一圈同年龄层的朋友或者仅仅相识的人里,不少女孩子喜欢他,真心实意费力追过他的恐怕没有上百也有好几十,更不要说撩他的人了,得排一条长街,毕竟刑文飞长得帅身材好家里有钱还绅士风度懂礼貌对女孩子体贴,不过,这么多喜欢他的女人,最后都被这个“妈宝”设定打败了,不需要刑文飞拒绝,大家自动去找其他目标。
扈崇仔细想想刑文飞从小到大的事,总觉得其实自己也不算了解刑文飞,但从他一直洁身自好不乱勾搭人来看,他大概真是个专一的人。
毕竟他爸三妻四妾,他妈一直活得很痛苦,他又是个“妈宝”,可能会因此特别讨厌那些感情不专一的人吧。
扈崇也只是胡乱猜猜,但也稍稍可以判断,刑文飞可能是真的有了一个固定的真爱对象。
刑文飞还小,有可能会被渣渣骗了。
扈崇更担心了,想了想后,认真地道:“真的是的?照说,这事是你的感情私事,轮不到我来讲。但我看你应该没敢让你家里知道吧。我作为你干哥哥,还是有责任给你把把关。你要是真心喜欢对方,和他在一起,我当然是祝福你们的,也替你找到真心人感到高兴。但是呢,我是你的哥哥,我当然更向着你,还是希望你健康快乐不受人欺骗。那个人,是个什么人?可不可靠?要是你愿意讲讲,我也能更安心了。”
其实对扈崇来说,不只是讲讲才能安心,他简直想找人去把刑文飞的对象查一查。要是是什么绿茶男,专门欺骗刑文飞这颗没经历过感情的纯真少男心,扈崇心想,我肯定找人去把那个小婊砸整治了,让他离你远点。
刑文飞眨了一下眼,笑道:“二哥,你以为我是十几岁吗?我二十七八岁了,还不能自己处理这事?当然,我非常感谢你,真的,谢谢你,二哥!”
他抬手按在扈崇的肩膀上,很为扈崇的话感动。
扈崇说:“对方是真的医疗事故HIV暴露?不是因为去乱搞有高危行为导致的暴露?”要是是出去乱搞,又害刑文飞承受风险的话,这种为祸人间的人,他很想找人去揍对方一顿。
刑文飞想了想,把和秦素之间交流用的手机拿了出来,开到屏保,给扈崇看。
扈崇多聪明的人,一看他这做派就知道是给自己看那个小妖精的照片,他作为刑文飞的二哥,自然带着挑剔的眼光准备去把那个小GAY仔细审视一番,最好之后还把他好好查一查,不能让刑文飞在他身上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