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谌迈步靠近了一点,腿撞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把实木摇椅。他抬头看向周言晁,笑问:“要看一会儿烟花再进去吗?”

“椅子只有一把吗?”摇椅晃动,周言晁侧坐在谢谌腿上,头靠在他的肩上,两人身上裹了一块毛毯,阻挡寒气侵袭。

“嗯,另一把坏了。坐其他椅子太硬了。站着又太冷了。”谢谌手指无意碰到冰冷的脸颊,又将毛毯往上拉了一点,几乎快盖住周言晁的半张脸。

“酒量不行下次就别那么喝。”烟花隔了一段距离,声音嘈杂但并不影响二人交流。

“我平常不喝那么多。”

“那为什么今晚喝这么多?我好像没有劝酒吧。”

“……”

谢谌又摇了摇椅子,暗示对方回答自己的问题。

“对你来说……可能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新年。”周言晁的身子又往下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声音被毛毯蒙住变得朦胧,“但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人一起过年。”

“你的家人呢?你们的关系差到这种地步了?”

“我被他当做是捆绑喜欢的人的工具,我却没有满足他的期待,发挥该有的作用,然后我被忽视、被遗弃了。”

“我知道一般家人之间关系很好,但当我住进这个房子里,才真正体会到那是什么感受。这里没咆哮和痛苦的眼泪。有天晚上你说好久没吃到她做的糖醋排骨了,第二天中午饭桌上就有那道菜了。你可以和她开玩笑,靠在她的肩上和她聊天。她总是关心你,问你为什么怎么那么瘦。当她抬起手时,你不用因为担心被殴打而吓得闭眼发抖,而是主动将脸送上前享受她亲柔的抚摸……我的人生,在前二十几年里,哪怕一天,不,一分钟,都没有出现过这些……”

谢谌摸了摸他的脸,却发现是干的,心里更难受了。

“我……”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和你诉苦,这些是我本该承受的。”周言晁将谢谌安慰的话堵在喉头,“我只是想你好好珍惜你的亲情,能不能为了让她开心,撒撒谎。结婚这件事,我帮你。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生子的,我可以陪你演到你愿意找另一半或者找到另一半为止。”

“为什么这么肯定你不会结婚生子?”

沉默半晌。

“我这种人,没人爱才最好。”

“这种人?是哪种人?”

“我的存在不是因为两个人相爱,只能证明alpha侵犯过omega。”

摇椅猝然停住。

谢谌听得心颤,终于明白了周言晁的想法,这种强烈的自罪感让他认为自己所经历的苦痛全是罪有应得。

“不要这么想,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决定不了我的出生,但我可以决定我的人生。他不配拥有后代,我不会将他延续他的血脉,这卑劣的基因到最后只会随着我生命的终止而消失。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死呢。到底什么样的死法,让我的死没有那么恶心。”

“恶心?为什么?”

“我太脏了。”

像一块没有容身之处的污染物。

谢谌目视远方,“都说酒是个好东西,能看清一个人的真实模样。”

“你现在也觉得我很脏吗。”

谢谌托着人的下巴,强行让他抬头看着自己,“我会允许脏东西每天对我又亲又抱的吗?”

“我也不是想亲你。就是感觉不到信息素,我很难受,我过得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只是不希望你和我一样,你不会完全控制信息素,如果信息素变得不好闻了,你会受到歧视或欺辱……”

“嗯,我知道了。”

周言晁听到回应,又继续缩回毛毯里,细软的发丝磨得谢谌颈部前侧皮肤痒痒的。

谢谌垂头盯着露出来的头顶看了一会儿,盖在毛毯下的手摸到人的脸,轻轻捏了捏,软软的。

真觉得就是一只狐狸趴在自己身上。

他继续观赏远方的烟花。

烟花声喧豗,老破小的顶楼成了最佳观赏地,露天大平台上两个朦胧黑影紧挨彼此,其中一个趁机靠近。

“嘭!”

烟花炸开的一瞬,照亮周遭的景象,阳台混凝土制的围栏前,林青屿捂住自己的脸颊,惊讶地看着身旁的人,一切又随星火的陨落而熄灭。

下一次光明来袭时,将带有回应意味的亲吻瞬间定格。

烟花有温度,灼烧面颊发烫。

两人紧紧互相依偎,他们并不纠结,当爱不以想要占有对方为前提,它该归属到哪一类的范畴。

“这个烟花比其他的特别。”顾锦将盆栽摆置在阳台上,“和我养的花一个颜色。”

现在不是花期,崔瑛瞥了一眼光秃秃的盆栽,并没有认出那是什么品种的花,但通过顾锦的视线,得知它是紫色的。

崔瑛疑惑看向崔瑛,“救助站很多人怕祸及家人不敢帮助O方成员,有些分散到无性教和野党,你不担心他们反水,投奔其他组织吗?”

“啊?你说什么?”

她们离烟花的燃放点过近,想要听清对方的每一句话较为困难。

崔瑛不得不拔高音量又复述了一遍。

顾锦听后笑着以同样音量回复道:“都是omega——怎么算得上反呢——”

没人能想到,omega这个群体分裂出的各个组织,在规模、形式、作风等方面大相径庭的前提下,当O方成员没有去处后,无性教和野党向他们伸出援手。

救助站的负责人站在她们身后,笑着瞻望漆黑又总是被点亮的夜空。

只要绽放就可以了,管它是哪一个家的哪一簇呢?

“天这么冷,小心冻感冒。”许随关切地走到谢谌身边。

谢谌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小心地将盖在身前的毛毯撩起一点,人正躺在怀里熟睡,悄声道:“我等会儿就进去。”

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妈,新年快乐。”

许随展颜,“好好好,新年快乐。”

在人离开后,谢谌继续摇晃木椅,似躺在摇篮里,他看着远处的烟火,悠悠地和周言晁荡入新的一年。

十二点半后,烟花数量骤降。谢谌收回视线,垂头时嘴唇挨到人的头顶,似是无意触碰,又像是别有心思。

“新年快乐。”

谢谌将人抱进室内,背后的璀璨烟火又炸开一朵。

紫色烟花绽在低矮建筑的上空,訇然作响,随着最后一簇的花火熄灭陨落,四下回归寂静和漆黑。

男人转身朝向屋内,紫色面具随之镀上一层幽暗的浅蓝荧光,他轻缓的语调中透着愉悦,“好看吗?”

第127章 轻举妄动

“表叔!”门被推开, 身穿鹅黄色棉服的小孩踮脚,他甚至手臂才勉强够到门把手,一时间没收住力, 被门把手牵着绕弧圈跳芭蕾。

“表叔。”

人没有应他,他又离开。约莫半分钟后,他将一个小板凳端到床边, 又坐在上面休息了一会儿,再踩着这个小台阶爬上了床,骑在熟睡的人身上,气喘吁吁地扒开被褥, 再次唤了一声表叔。

周言晁被吵醒。

一大一小面容相觑。

“表叔?”小孩儿将手放在人的两颊上,捏着脸皮扯拽。

周言晁:“……我不……”

“没大没小的, 捏谁脸呢?”

循声望去, 谢谌正倚着门框。

看到熟悉的脸,人也利索地下床, 一路小跑到谢谌的身边,像树懒一样抱住谢谌的腿, 仰头笑露还没长齐全的乳牙,甜甜地喊了一声,“表叔~”

“诶~”

谢谌将他举起抱在怀里, 人顺势搂住谢谌的脖子,用食指戳了戳脸,眼睛眨了眨, 确认完后再贴上去亲了一口。

“这是?”周言晁从床上坐起。

“今天初二, 来亲戚了。这我表侄子,叫他木木就好了。”

谢谌抱着孩子坐到床边,注意到周言晁脸上浅红的印子, 随后揪住侄子肉嘟嘟的脸蛋,报复性地捏了捏,“人小劲儿还挺大,你看你干的好事。”

“嗯~”小孩儿蹙眉不满,作势要往谢谌怀里钻,被谢谌拒绝了,还没来得闹就被迫面朝坐在床上的人。

“来,叫叔叔。”

“……”木木盯了周言晁一会儿,再回头看谢谌。

“叫完叔叔,我才继续抱你。”

他又转头,慢慢地主动靠近。

周言晁怕孩子摔下床,手臂像栅栏一样围住他的身体。木木将周言晁的头发揉得更乱了,掀开他的被褥,又拉开他的衣领,脑袋往里探。

“……”周言晁捂住领口问:“这是在干什么?”

“在找你信息素呢。”

“……”

“放一点给他?”

“会吓到他的。”

被褥太软,孩子重心不稳,摇摇欲坠,周言晁顺势将他搂进怀里,幼儿骨骼还没发育完全,一只胳膊就能揽住,他暗自感叹真的好小一只,像很多年前养的小猫一样。

“就当报复他捏你的脸了。”谢谌又看了一眼脸上的红印。

“你真是一个坏表叔。”

谢谌笑出声。

除了样貌,信息素也成为孩子辨认人的一种方式,启蒙阶段的孩子对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尤为好奇,他绕着周言晁一顿乱嗅,似乎在没感知到信息素之前不肯罢休,直到被散发的泥土味信息素呛了一口,瞬间老实缩回去。

他趴在谢谌的怀里,泪花都冒出眼眶了。

“呜……”

木木埋头在谢谌肩头蹭了蹭,泪水浸在衣衫上,晕出两块小小的湿痕,再戒备地偷瞄周言晁。

“不是你要闻的吗?闻了又哭,哪有你这样的。”谢谌嘴上这么说着,轻拍侄子的背,“好了好了。没有难闻成这样,不准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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