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季阅
朱姨手里拿着电话:“来了,来了!”
客厅里顿时乱成一团,一向端庄得体的满明芷几次拔高声调。
聂钧把孔温瑜额前的头发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又去解开他的领扣,方便他透气。
因为手指不受控制的抖,几次碰到他冰凉的下颌。
冷不丁孔温瑜抬手碰了他小腿一下,聂钧一怔,抬眼看过去,正跟他对上视线。
孔温瑜在投下来的阴影中朝他眨了一下眼,然后又重新闭上。
聂钧的手指平息,过了片刻那口气才松出去,神色恢复了一贯的镇定。
正乱糟糟着,大厅的门推开,医生匆匆跑过来,身后追着提药箱的海鸣。
“都让一下,”医生扑在地上检查,“不要围着他,让他呼吸!”
满明芷最先让开,很快追问:“怎么样?”
医生刚要开口,孔温瑜从抬眼的间隙中看了他一眼。
“……心绞痛。”医生编了个由头,在药箱里拿药,让孔温瑜张开嘴,压在他舌下,“含服,放松。”
孔令筎想要过来扶满明芷,又被她抬手制止。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要做个详细检查。”
满明芷点头,海鸣立刻安排人去做准备。凌晨三点,孔家因为孔先生去世,孔夫人常年住在疗养院而闲置的卫生室时隔三年再次忙碌了起来。
满明芷一边等待出结果,一边对孔令筎强势道:“太晚了,你走吧。”
“这会儿我怎么能走?”孔令筎说,“至少等他醒过来。”
“有我在这里。”满明芷脸色不好看,语气不容置疑,“海鸣,送她出去。”
海鸣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聂钧,应了一声,走到孔令筎身边。
孔令筎道:“多个人多个帮手,大嫂,有个万一我也能照应着。”
满明芷盯着她,视线微微旁移,又看着敖永望。
孔令筎转头道:“小望你先回去,合作的事情明天再说。”
敖永望连忙说:“是,是,我……”
他看一眼里屋被围着的孔温瑜,只得说:“那我不打扰了。”
海鸣送他出门,回来的时候医生正好拿着结果单出来。
“血管痉挛。”医生总算想好了病因,给满明芷看单子上的数值,“以后要小心,不能生气,情绪激动也最好避免。我会安排定期检查,尽可能的降低风险。”
满明芷松了口气:“不是心脏病就好。”
四周的人都露出轻松的神色,孔令筎皱着眉担忧道:“这个病严重吗?”
“不存在这种说法。”医生说,“我会把注意事项列出清单,保持心情舒畅,没有太大问题。”
孔令筎点点头:“那就好。”
“现在可以走了,”满明芷说,“天要亮了,你的司机还在等你。”
两人对视片刻,孔令筎最先退了一步:“那我先走了,大嫂也早点休息,明天我叫人送点补品过来。”
满明芷摆摆手,海鸣去开门,又将孔令筎送了出去。
聂钧全程没开口,一如既往的沉默着守在孔温瑜身边。如果不是他那句“叫医生来”太过急切,满明芷都不会注意到他。
“生面孔,”满明芷这样评价他,“叫什么名字,孔温瑜很信任你?”
“他叫聂钧,”海鸣推门短短时间返回来,站在不远处说,“是最近刚提上来的贴身保镖。”
满明芷皱了皱眉。
显然,之前从没有什么贴身保镖的说法,队长完全可以代替这一职位。
“他很厉害,”海鸣解释道,“比我能打,反应速度也快。”
满明芷打量他片刻:“确实反应快。”
医生从里面再次走出来,表情缓和了大半:“孔先生醒了。”
满明芷让人推轮椅进去,停在孔温瑜的病床前。
孔温瑜睁开眼看着她,脸色仍旧病恹恹的。
“怎么把身体搞成这样。”满明芷静静看着他,眼神疲惫,又谨记医嘱,没再说刺激他的话,“最近少出去玩,有精力就在家睡觉。”
孔温瑜望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说:“好的。”
上次心平气和地讲话不知道多久以前,满明芷鼻腔酸涩,点了点头:“你休息吧。”
护工推动她的轮椅往外走,海鸣去开门。等到他们都离开,卫生室里只剩下聂钧。
雪白的墙壁,冰冷的仪器,漂白的灯光。
刚刚的喧闹声褪去,此刻安静得仿佛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现在回卧室休息?”聂钧站在灯下问。
“担心我?”孔温瑜眼神偏向他,不等他答复,又问,“是不是很烦?”
聂钧不作声,孔温瑜望向天花板。
“二姑要动手了。”他躺在床上,语气说不出的冷淡,又夹杂着些隐隐的期待,“我有预感。”
聂钧问:“你妈妈那里,没关系吗?”
“没关系。”孔温瑜说,“我爸去世三年,再不给她找点事做,她就要疯了。”
第36章
就算在孔家, 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也绝不适合光明正大抱来抱去。
聂钧去门边望庭院里的状况,值班室的灯还亮着, 大门外的路灯已经熄灭, 停在那里的车早已离开。
台阶上站着朱姨, 时不时担忧地望向这边。
聂钧返回去, 按在床边俯下身问孔温瑜:“我背你回卧室?”
孔温瑜伸手摸他的下颌, 摸了几遍,手指转到后颈上, 将他压低了些。
聂钧顺从低下头, 没有挣扎。
孔温瑜盯着他的眼睛:“我可以相信你,聂钧。”
聂钧跟他对视, 眼眸幽深:“可以。”
孔温瑜没松开他,轻飘飘扣着那结实有力的后颈。
“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们上过床?”
聂钧说:“不是。”
但到底为什么,他又没有继续说。
孔温瑜也没有追问,他松开聂钧,说:“想去你家。”
聂钧顿了顿。
“不干别的, ”孔温瑜的声音添加了些许揶揄,“单纯睡觉。”
聂钧本来也没有误会要干别的:“我知道。”
孔温瑜要在这个时机不惹人注意去聂钧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要绕过值班室,还有灯火通明的大门。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是孔令筎的。
聂钧扶他坐起身, 又弯腰给他穿鞋。
孔温瑜用小腿挡开他的手, 自己把鞋穿上, 往聂钧身上靠了靠:“你抱着我。”
聂钧抱了他一下, 低声说:“背着不容易被发现。走廊北边有个门,我们从那里去车库,绕到后面出去。”
孔温瑜考虑片刻, 接受了这个方案。
凌晨时刻的月亮静静悬挂在半空中,月光如银银流水一般撒在地上。
转弯处的角檐在地上投下大片浓重的阴影,那里头黑影一闪,从檐下到了东侧的车库里。
孔温瑜趴在他宽阔温暖的肩头,身上搭着一件他脱下来的黑色外套。
值班室里的海鸣起身伸了个懒腰,拿起水杯去接饮水机里的水。
聂钧看准时机出车库,沿着院墙边的阴影几步到了大门边。
海鸣正在喝水,目光注视着这边。
聂钧贴墙站着没动,孔温瑜在身后道:“再不走,Shola要叫了。”
聂钧抬头望过去,Shola正趴在二楼的阳台上,隔着玻璃歪头望着他们。
聂钧伸出一只手往下压了压,又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Shola的头更歪了,两秒钟后爪子在玻璃窗上打滑,整只狗掉到了地板上。
孔温瑜嗤笑一声,聂钧连忙又嘘了一次。
孔温瑜收了笑,压着声音道:“你之前的职业是贼?看起来经验很丰富。”
“不是贼。”聂钧说。
值班室里的海鸣把水杯放下,重新坐回椅子上。
聂钧看住机会,从门边溜出去。
孔温瑜又疑惑地问:“偷过情?”
聂钧脚下踉跄,差点被绊倒。
“没有。”他平复心态,站在墙边的阴影中说。
大门边的两个监控器不间断发出红色亮点,还有一个安装得更为隐秘,在不远处的一棵高大槐树上。
孔温瑜在他背上支起来一点:“在等什么?”
“风。”聂钧说,“上面这两个监控有死角,远处那个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