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夺取 第75章

作者:一西林 标签: 近水楼台 正剧 HE 日久生情 近代现代

陈则不吃这套,讨好没用。

贺云西是几人中唯一看不懂手语的,不知道他们聊的什么,只能听懂陈则的话。他盯着陈则,没江秀芬那样好骗,显然不相信,可思忖半晌,还是没拆穿对方。

待晚点江秀芬带哭花脸的江诗琪去浴室洗脸,贺云西看看陈则,直截了当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陈则否认:“没有。”

“突然做这些,还没有?”

“刚不是讲了,只是以防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

“只是假设。”

贺云西皱眉:“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假设。”

陈则面上坦然,不像是在扯谎:“我从早到晚都在外面跑,又是干体力活,提前做打算而已,又不是真的要怎样,你们一个个较真做什么,换你,你不打算?”

明摆着不想交流,不愿说实情,陈则骗得了江秀芬她们,骗不了贺云西。但对视两下,贺云西无话应对,不是找不到可以反驳陈则的,而是不与之争辩。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人的状态不对劲。

因着陈则不肯讲实话,清楚逼他没用,陈则固执,只要是他不愿意,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能治他的二爷已经没了,谁拿他都没办法。

晚上贺云西留在304,不回302了,一同陪在这边。

陈则口头上说“随他住哪儿”,可夜里几乎整夜无眠,硬生生熬到天亮,一直没睡,等去了店里白天再补觉。

这种方式挺磨苛人心态,尤其是对亲近的人。

贺云西猜不透他这次是为了什么,原先都好好的,贺女士在时都还行,起码在贺云西眼皮子底下,没有任何坏事发生,而从江秀芬她们的反应来看,也的确没有啥事,是这几天陈则才毫无缘由变得奇怪,在隐瞒事情。

贺云西不擅长吵架或指责,再或是站在高点上要求对方必须坦白、沟通,凡事都要一丝不漏地讲得明明白白,跟审犯人似的,这一点与方时奕天差地别。

他可以给陈则时间,给对方缓解冷静的个人空间,既然陈则现下不愿意聊,那他就等,等陈则啥时候愿意开口了,他们再慢慢说这事。

“如果你实在不想说,那就不说,我不是非要探究,只是担心你。”贺云西心平气和,很有耐性。

陈则应声:“嗯。”

接下来的一周多,陈则都还没有要聊这个的准备,他干活更卖力了,经常晚上十点了都还泡在店里,早上天都没亮才五六点就又过去了,似是在躲着贺云西,可每天再晚,还是会回去。

有时甚至在店里干到凌晨,不是为了赶单子,仅仅是在清理仓库,沾灰都货架都被他擦得锃亮,快反光了都。

远在庆成市的贺女士中途打了次视频电话过来,单独给陈则打的,贺女士独居无聊,想这边了,又怕太冒昧,纠结了好几天才打通这个视频。

也没别的事,就是问问陈则他们,拉拉家常。

贺女士没问贺云西,反倒更关心陈则,很心疼他,可不表现得太明显。陈则这些年的遭遇,贺女士都一清二楚,她一回庆成市就买了一大箱干货补品,还有些杂七杂八的,预计过两天寄到北河。

反而是陈则,他问了些关于贺云西的。几年就白手起家,一个人干下来,不比这边容易。

贺女士怔了怔,静默半分钟,说:“他啊,什么都不告诉我,难不难的,一直是他自己扛着。”

天热容易上火,陈则心头烧得慌,憋着一股劲儿,渐渐开始喘气都难受。

大邹问能不能开空调,气温太高遭不住,陈则后知后觉夏天都过大半了,店里的空调竟成了摆设,一次没开过。

冷风吹下来,凉意遍布全店,可仍旧消不了热。陈则对着电脑,不小心记错了账,竟还是大邹无心瞥了眼,发现有问题指出来。

重新检查一遍,除了账记错了,有一个货品的售价还少打了一个零,这要是没察觉按照电脑上的价格卖出去,一个月下来恐怕得亏不少。

“老大,咋了你,这几天你时常走神,心不在焉的。”大邹说,“没事吧?”

陈则摇头:“没。”

大邹站边上,无意间扫视,倏尔又瞧见他长白头发了,右侧额角上方靠后一些的位置,正好陈则自个儿看不到,好几根,寸头冒出来的短茬,是白的,不显眼,要凑近了才能发现。

下意识抬手摸,陈则说:“等长长点就拔了。”

“诶,后面还有,这儿也是。”大邹惊讶,伏低身子,找宝般要帮他把长白头发的地方都找出来。

陈则躲开了,不是很在意。

夜里躺地铺上,面朝天花板,翻来覆去没困意。

陈则怔忡,良久,感受到旁边的人也没睡着,窸窸窣窣再翻身,背对着,轻轻唤了下对方。

贺云西说:“我在。”

他没立马接上,闭上眼睛,过了片刻说:“上回你问我,咱俩什么关系……其实我没想好,没那计划,当时讲的,你不要当真……”

第78章

早上, 下雨了,一整天都阴雨绵绵,窗台上淅沥的滴答声响没完没了, 接连不断。

贺云西五点多就去厂里了, 走得比往常都早, 等江诗琪她们七点多睡醒, 客厅的地铺已经收起来,陈则也离开了,空落落的,像是他们没来过。

前一晚陈则还问江诗琪早饭想吃什么呢,江诗琪说“油条豆浆”, 以为今早醒来就能吃这个, 结果饭桌、厨房里别说饭的影子了,就是一点该有的热气都没有。

俩哥平时再忙, 早饭都是顿顿不落,特别是贺云西,就算陈则没空或者不想吃,他也会赶紧打包装袋一份硬逼陈则带路上吃,必须垫垫肚子。

江诗琪倒不在意他们没买豆浆油条或是不准备早饭, 而是这样显得反常, 尤其她哥, 竟然一声不吭就走了, 以前她放假在家,哥只要不是非常赶时间基本都会打个招呼再出去, 没听说今天店里有啥要紧事,陈则这么做无不透露出反常。

茶几上,陈则的笔记本电脑也没带走, 昨晚带回来算了账,今天该拿回店里,还得用的。

江诗琪思索过后,还是到店里送电脑,顺便去巷子外买两份早餐,分别给哥和贺云西。

小姑娘并不知晓他们之间的情况,但陈则近些天的变化不止贺云西察觉了,也不单单是今早这一桩事,到底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凡有眼睛都能看出来陈则揣着心事,不过祖孙两个沉得住气,没往太坏的地方深想。

那几年家里捉襟见肘实在困难的时候,还有陈则和方时奕刚分的那阵子,他也不正常,只不过反应没这么大而已。

江诗琪理解哥的不容易,还买了冰镇饮料送过去,去了只待一会儿,不问哥究竟为啥发愁,只问他们咋了,是不是吵架了。

陈则否认,事实也确实没吵。

“你们在家都不怎么讲话了,你都不理云西哥哥。”江诗琪斟酌半晌,轻轻说。

陈则缄默,拿开饮料放一边。

等到汽修厂,江诗琪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贺云西,李恒也在找他,不让江诗琪在作业区到处乱跑,李恒示意江诗琪待办公室,十几分钟后才将人领过来。

得知江诗琪是来送早饭的,东西都还热乎着,李恒开小孩儿的玩笑:“只买一份啊,我的呢,妹妹,是不是你哥让送来的?”

江诗琪不说谎,摇摇头:“我买的,不是我哥。”

李恒没在意,抬手塞俩饼干辣条给孩子,请她吃,之后还留贺云西在办公室先吃早饭,他送江诗琪到汽修厂门口,顺带到外边抽根烟。

贺云西最近的状态也不行,很差,干活儿带着气性,每天就跟不要命似的,一进厂子就埋头做事,中午休息时段都不歇口气,李恒在这边还能看着点,有时把他拦下来,但李恒不在的时候,贺云西跟机器没啥区别。

打算和这人谈谈,这样搞下去迟早会出事,可李恒没想好说辞,开不了口。

傻子都知道这是受情伤了,感情出了问题,百分百是因为陈则,但李恒对同性恋不了解,贺云西要是喜欢女的他还能上去宽慰两句,无非就是喊出去喝点说说不着边际的吹嘘大话,和男的不太好劝,李恒跨不过那道坎,光是想到都起鸡皮疙瘩,这家伙……该从哪儿下功夫找突破点,而且要是问到了不该问的,亦或盲区,那不戳人伤疤么。

衡量老半天,李恒只能旁敲侧击,丢半包烟给贺云西,假借做活儿含糊不清问:“你和那哥们,怎样了,他家能接受啊?”

话一出口,李恒就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刮子,可真会讲话,陈家长辈除了江秀芬,基本死绝了,还接受不,不接受又能如何,难不成死了从地里爬出来半夜找上门吗?

于是又赶紧改口:“你俩……还行?”

贺云西置若罔闻,显然不乐意聊这些。

偏生李恒哪壶不开提哪壶,好管闲事,看他不搭理一下子就明白是有事了,用胳膊肘顶顶贺云西,压着声音张口就来:“你耷着脸怪吓人的,别是被人甩了,谈崩了啊?”

贺云西动作一僵,须臾,不耐烦离他远点,语气有点冷:“周老板的车你弄完了?实在闲着无聊,去把我的车洗了,下午我要用。”

见他忽然“翻脸”,憋着气的样子,李恒连忙打住,知趣做了个自觉闭嘴的手势:“行行行,我不多嘴了,马上闪人。”

陈则的那番话,贺云西始终没给回应,听到了,也揣摩出了陈则的意思,做完一天事情回去,还是照旧原来的轨迹。

陈则晚上没回来,打了电话给江诗琪,最近都住店里,借口货多要清货,单子忙不过来,因而就睡店里了,不回家。

借口过于拙劣,连小孩子都骗不了,江诗琪都不信,但对着贺云西,江诗琪硬着头皮配合她哥扯谎,讲得真像那么回事。

贺云西一语不发,没说什么。

陈则真就在店里对付了一晚,睡的椅子,没带被子啥的,不怕吹空调冻感冒了,竟能睡得过去。

只不过第二天睡醒打开卷帘门,门口已经站着一个人了。

贺云西候在外边,不知等多久了,早上来的,或是做完就在这里了。

开门看见,陈则愣了愣,但随即脸上没什么表情,似是无动于衷,心硬到底无比绝情,甚至不问对方来做什么。

贺云西没生他的气,平心静气的,温声说:“谈谈。”

陈则油盐不进,没那想法,转身就折进店里。

贺云西跟上:“你这个样子,肯定是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好好说,一起解决。”

可惜这人充耳不闻,甭管贺云西服软,还是好声好气,一律不管用。

晚一点大邹他们来了,贺云西及时收住,有的事当着外人的面不能谈,天大的麻烦都得私下解决。

“晚上我在家等你,或者在我那边,我们单独聊。”贺云西说,拉了陈则一把。

陈则站那里,一动不动,直到人都走了,他还木讷杵原地,被大邹戳了两下回神。

晚上依然没回去,陈则没松口答应,那就是不谈,贺云西单方面通知了不算。

后一天江诗琪跑店里送饭,悄摸告诉哥,贺云西昨天在沙发上坐了一夜,一直没走。

江诗琪低着头,两个哥哥闹矛盾她跟着难受,她小心翼翼地嘟囔,心里酸纠纠的:“哥,你和云西哥哥能不能别这样呀,咋了呀这是,和好不行吗,他很好的啊,是惹你生气了不,你消消气,理理他吧。”

小孩儿说着说着,要哭了都,泪珠子都在眼里打转,但陈则就是不动容,留店里把这边当家了,而且大有避开贺云西找上来的意思,每天总往外边跑,有时大邹他们都找不到他人,无奈只能打电话喊他回来。

开店做生意,老板竟然经常不在,这像什么话。

他们开启了半冷战模式,宛如陷入了曾经陈则和方时奕的死循环,不同的是这次是陈则这边冷着贺云西,贺云西不愿意,冷处理也赶不走,贺云西态度比陈则都坚决,不管陈则啥打算,一定要说开,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

方时奕后面又找上来几次,大概是想看看他,同样吃闭门羹,回回上门扑空,陈则没见着,倒是撞见了贺云西两回。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人有一次还差点又起了摩擦,得亏大邹夹在中间拦着。

接连碰到方时奕,贺云西不得不怀疑陈则的转变与这人有关,很快也想到了何玉英的车祸,等逮到陈则,把人拦住了,贺云西坦白从宽,承认的确如方时奕所言,是他告知何玉英陈爸的位置。

“但我不是故意,那次回来,是到这边转户口,我不骗你,我不知道他怎么跟你说的,这个事……我应该承担责任。”贺云西说,喉头滚了滚,“上回我说有事要讲,当时就是想告诉你,可是我怕你……不原谅我,所以没敢那么快就说,本来想着等过段时间再提,可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无论怎样,的确都是我的问题,我的错,对不起。”

如果那天知道会出大事,时光倒流,贺云西绝对不会跟何玉英透露半点,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反省都是空话,没有用。

陈则背对着,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听贺云西讲完,站定良久,他低下眼,回道:“嗯,我妈已经没了,我不会原谅你,所以……就这样,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