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芥子
老人终究没有熬过这个年。
丧事办得很低调,下葬后他们从墓园出来时又下了雪。
傅凛川撑起伞斜向谢择星的方向:“走吧,回家了。”
谢择星心神恍惚,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他已经没有家人了。
上车后傅凛川没有立刻发动,侧身靠过来帮他拉上安全带,盯着他发红的眼睛,认真说:“你还有我。”
“我……”
凛川慢慢颔首:“真的。”
谢择星知道这其实不对,他和傅凛川的关系,他没有资格一直赖着傅凛川,但傅凛川亲口说了还有他,他也自私地不想拒绝。
他已经决定了顺从自己的本心,就会自私任性到底。
“谢谢……”能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两个字。
傅凛川坐回去发动车:“不用。”
傅凛川只有三天春节假期,处理完奶奶的丧事又回去了医院上班。
谢择星虽然很难受,也终于打起精神,不愿再整天无所事事胡思乱想。
他打算重新租间工作室,先尝试接一点简单的工作。
这些事情他也没想找傅凛川帮忙,尽可能地强迫自己去跟外人接触,做回正常人。
接到张鸣的电话时,谢择星刚从租房中介那出来。
“我们已经锁定了当初绑架你的嫌犯,需要你来做一次确认。”
在知道谢择星现在精神状况比之前稳定后,这位张警官有什么事一般会直接联系他本人。
谢择星站在冬日难得放晴的天光下,却有一瞬浑身冰凉僵硬,握着手机的指尖攥紧发白,好半天才勉强找回声音:“……是什么人?”
“你先过来吧,我们当面说。”张鸣道。
傅凛川驱车赶过来时,谢择星肩背绷直正坐在街头花坛边发呆。
傅凛川靠边停车推开车门,快步上前在他身前蹲下,轻喊他的名字:“择星。”
谢择星恍然回神:“张警官说找到那个人了……让我去确认,我不敢。”
“去做个了断吧。”
傅凛川鼓励他:“之后彻底放下这件事,我陪你一起。”
谢择星怔住,在他的眼神里很慢地点了头。
半小时后,他们到达市局。
张鸣取出一件证物让谢择星让辨认,是绑匪送他去医院那晚穿的那件皮衣。
“这上面还有一点残留的信息素气息,我们想让你闻一闻,是不是绑匪的信息素。”
谢择星十分排斥,后退了一步。
傅凛川皱眉问:“一定要闻?”
张鸣道:“最好是能让他亲自确认一下。”
“我闻,”谢择星强忍住不适,嘴唇翕动,“我闻。”
对上傅凛川担忧的目光,他小声说:“我也想做个了断。”
傅凛川没有再拦:“别勉强自己。”
自证物袋取出的衣服递到他面前,他闭起眼,极力克制住反胃欲呕的冲动,凑近过去。
激烈霸道的威士忌酒味蹿入鼻尖,他几乎是本能地撇过脸,回神之后难堪点头:“是这个味道。”
确认后张鸣也立刻叫人把衣服拿走,待谢择星缓过来一点,他又推了张照片过来,问谢择星认不认识上面这个人。
谢择星愣了愣,照片中的男人样貌并非完全陌生,但他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张鸣说:“这个人叫周崇,是你们同校低一届的同学,毕业后也进了市一医院腺体外科,两年后辞职跳槽到外地的私立医院,之后不到半年又回来了海市,进了我们上次捣毁的那间地下研究所,后来还成为了其中的项目负责人,一直在做非法研究。”
谢择星的面色发白:“我听过他的名字,但跟他不熟……”
张鸣解释:“他在你被救出来之后失踪,我们查过他人已经不在境内。前两天城西那边有人报警,说自己出租的房子租客一直联系不上,他开门进去发现里面堆满了违禁药剂和器材。我们过去后发现其中有一些东西和当日从你被救出来的那间别墅地下室里找到的一样,他的皮衣也是在那间出租房里发现的。”
谢择星的指尖深掐进掌心里,几乎压不住自己发颤的声音:“……所以是他?他为什么会知道我那么多事情?”
“他应该一直在暗中监视你,”张鸣说着又递来一叠照片,“这些也是在他出租屋里发现的,你的偷拍照。”
谢择星目光落过去,除了他自己单独的照片,还有他和何悄当时约会的偷拍,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双眼睛一直在他背后悄然窥视着他。
谢择星很崩溃,冰凉的手掌忽然被身边傅凛川握住。
傅凛川收紧指节,掌心相贴无声给他安慰。
他在这样的安抚里勉强找回一点理智,稳住声音:“你刚说……他现在不在境内?”
“是,”张鸣无奈道,“地下研究所其他人员都已落网,只有他提前收到风声跑去了欧洲,人不在境内,我们确实没太大办法。”
走出市局大门,谢择星依旧浑噩无措。
傅凛川忽然停步问:“晚上想吃什么?”
谢择星半日才给出反应,看着他没做声。
“事情结束了,不应该高兴一点吗?”傅凛川提醒道。
谢择星:“我……”
他说不出来,也许应该高兴,他的心情却格外沉重,无法形容的感觉压得他甚至喘不上气。
傅凛川定定看着他,黑瞳沉静:“择星,虽然警察做不了什么,但他上了通缉名单不可能再回来,真回来了也立刻会被带走,你以后不用再担心他还会出现在你身边了。”
谢择星苦笑:“是啊,我解脱了。”
“往好的方面想,”傅凛川宽慰他,“事情已经过去了,朝前看吧。”
真过去了吗?
谢择星不知道。
事情结束了,但噩梦不会轻易过去,忘记这两个字远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容易。
回家后傅凛川去厨房准备晚餐,谢择星没胃口,他打算做点清淡的饭菜。
谢择星跟过来,这会儿才想起傅凛川先前还没下班就赶过去找他,心生歉意:“你今天又提前下班了吗?”
“没什么事提前走也没关系,”傅凛川说,“不过下不为例。”
谢择星不自在道:“我帮你打下手吧。”
傅凛川没让:“不用,我简单炒两个菜,你去客厅里看电视,等着就行。”
“你让我帮你吧,”谢择星不肯走,“我一个人看电视好无聊。”
傅凛川回头看他一眼。
谢择星眼巴巴的,撸起了袖子。
“随你吧。”
傅凛川丢下这几个字,随便了他。
谢择星帮着洗菜摘菜,不时用余光捕捉在认真干活的傅凛川。
从他一本正经的侧脸轮廓,到挺直宽阔的肩背,再往下到灵活修长的手指——这双手能上得了手术台,也能下得了厨房,矛盾又奇妙。就像傅凛川这个人,时而认真严肃,时而温柔细致,让人难以拒绝。
谢择星自以为自己的动作不经意,却被抓包,正在切菜的傅凛川忽然问:“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谢择星不肯承认:“我哪有,你不看我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傅凛川垂着眼低低笑了起来,笑得谢择星心尖发颤,逐渐化作那些微妙的、隐晦的、勾人心弦的躁动。
“傅凛川——”
傅凛川抬眼,谢择星在他点漆一样的目光注视里失语,到嘴边的话瞬间也说不出口了。
傅凛川主动问:“想说什么?”
谢择星的大脑宕机了几秒,他好像突然记起了当年第一眼见到傅凛川时,头脑里一片空白却似有烟花在其中砰砰绽放的感觉。
能把一个比自己更高大气势更强的Alpha认成Beta,并且主动上前搭讪,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心思不纯。
Alpha和Alpha在一起是悖论。
所以他一直忽视了,其实在很多年以前,他就对身为Alpha同类的另一个男人生出过那样隐秘的触动。
他依旧深恨在那场噩梦里所经受过的那些强迫和非人折磨,但他不是被别人改造成了一个怪物,他本来就是、一直就是。
“我……”谢择星脱口而出,“刚张警官让我闻那个人的信息素,我鼻子里好像一直有那个味道很不舒服。”
傅凛川的眉梢微动:“又要我帮你?”
谢择星小声恳求,没看他的眼睛:“傅医生你行行好吧。”
傅凛川转过身:“我手上沾了辣椒,你自己把我腺体贴撕了。”
他说得随意,但撕下他人腺体贴跟帮人脱下内衣也差不多,谢择星伸手过去时连指尖都在发颤,半日才成功将那张透明腺体贴慢慢揭下。
他小心翼翼地倾身往前,额头虚抵着傅凛川的后肩,嗅到让他安心的味道,终于如释重负。
“择星。”傅凛川轻声开口。
谢择星有些迷糊了:“嗯?”
“这种帮忙要额外收费的。”傅凛川出其不意地说。
谢择星微僵:“……你说了你是医生,也是我朋友,你说话不算话吗?”
“医生救急但不救得寸进尺。”
傅凛川像故意逗他:“你现在是哪种?”
谢择星有些尴尬,庆幸傅凛川没看到。
他不情不愿地打算退开,傅凛川却又说:“算了,记着账吧,以后再算。”
他有意释出的信息素比刚才更浓郁,谢择星心头的躁动逐渐转变成了身体里的燥热,喘着气强迫自己后退:“可、可以了。”
傅凛川回身看着他:“真可以了?”
上一篇:教授养了只小狼狗
下一篇:我们离结婚只差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