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星 第65章

作者:白芥子 标签: ABO 强制爱 近代现代

傅凛川挣扎着站起来,尚未站稳,又被一记重拳击中腹部,痛得他弯下腰去。身前的黑人抬膝撞向他的面部,他听到自己鼻骨断裂的声音,温热的血流进嘴里。

对方揪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一拳打在了他左眼上。眼前的血色迸开,傅凛川的视野瞬间变得模糊,他挣扎着抬头,越过抓着他的黑人的肩膀,恍惚看到了前方出现的车子。

车停在了公寓楼门前的车位上,谢择星随同伴下车,背对他的方向正在跟人说话。

傅凛川的心脏狂跳,他只要大喊一声谢择星一定能听见,他的嘴唇抖动着,所有的声音却又哽住——他不想喊,不想让谢择星也卷入危险中,不想自己这副狼狈模样被谢择星看到。

谢择星很快走进了公寓楼,背影消失在楼道里。

打斗中傅凛川一直收在怀里的那本摄影集落地,摊开摔进雪地里,被这些黑人一脚一脚踩上去,傅凛川目眦欲裂,嘶声骂着:“滚开!滚!”

但没有人听他的,他被按在地上,被踩住了后背,这些黑人狞笑骂着脏话,正有人试图踩上他的手指。

“给钱的说废了他的手!快!”傅凛川听懂了这句德语。

他的意识逐渐被黑暗吞噬,前方隐约传来了尖锐警哨声。

第68章 不会走回头路

巡逻的警察赶到时,行凶打劫的黑人一哄而散。

傅凛川挣扎着爬起来,捡起那本已经污脏不堪被踩破了的摄影集,试图用袖子去擦拭上面沾到的污雪。

擦了几下纸页上的印子反而更扩大,璀璨星空图在他眼前被化开的雪水晕得一片模糊。

“你还好吗?”

警察快速说着什么傅凛川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极力地睁眼,察觉到眼眶牵动的痛感,通红的眼睛发烫,眼珠子定住盯着手里的图册,很久没有动一下。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凌晨以后,警察后来简单给他录了笔录便走了,事情大概率就这样不了了之。

傅凛川不认识那伙黑人,但他们最后说的那句话,看似打劫,更有可能是被人收买故意找他麻烦。

他猜到是谁做的,但无心顾及,他只是很遗憾,跑了两天好不容易给谢择星买到的摄影集,最后也没法送出去。

走在寒风中,傅凛川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又抬手去摸挂在脖子上的那枚,忽地僵住。

他的脖子上空空如也,原本挂在那里的戒指不见了。

心脏开始疯跳,他抑制不住地身体颤抖,顾不得身上疼痛,拔腿便往回跑。

医院里找了一遍没有,傅凛川几乎要发疯,立刻又冲到街边拦了辆出租车,催促司机加快速度,回到了那片公寓楼下。

他跪蹲在地上,艰难地喘着气在积雪地里摸找。

这一块是路灯背光面,他的手机也在先前的打斗中掉出来被抢走了,这会儿连能照明的工具也没有。更狼狈的是他挨了一拳的左眼肿得几乎睁不开,右眼的视野也很模糊,几乎只能靠双手去摸索。

两只手被冷雪浸得僵硬发麻,近乎失去了知觉。

终于摸到那枚连着黑绳的戒指,傅凛川脱力跌坐下,佝偻下肩背,在失而复得的后怕中打着寒战。

明煦下楼来扔垃圾,不经意间瞥见前方蜷缩在地上的身影,打开手机电筒晃过去,认出那是谁,愣了一下。

怎么又来了?

他犹豫着走过去,叫了一声:“喂,你还好吧?”

傅凛川在手电筒的光亮里缓慢抬头,明煦看清楚他脸上的伤更是惊讶:“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这真不是在演什么苦情戏吗?

犹豫之后他给谢择星打了个电话,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谢择星没有起伏的声音说:“我知道了。”

半分钟后,谢择星下来,傅凛川也踉跄着站起身,手背到身后将那本送不出去的摄影集藏了起来。

明煦冲谢择星努嘴,让他自己搞定,转身先上楼去了。

谢择星的目光扫过傅凛川的脸,冷淡问:“怎么弄的?”

傅凛川哑声说:“碰到了打劫的人。”

“这里晚上不是绝对安全,”谢择星道,“你应该回酒店,何必跑来这里?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是你的做法真的让我很困扰。”

傅凛川的嘴唇翕动:“对不起……”

谢择星很烦躁:“够了,傅凛川,我们四年前就彻底结束了,我以为你去自首坐牢是想通了,为什么现在又要这样?这个世上没有谁离了谁是过不下去的,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偏执?放过自己不好吗?”

这是时隔多年谢择星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用这样不耐烦的语气。

“我……”

傅凛川开口,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理智告诉他应该远离,不要再出现在谢择星面前,连远远看着都算越界,但是很难,真的很难。他应该克制住自己不去打扰,却总是贪得无厌,奢求还能挽回,哪怕明知道谢择星身边也许已经有了别人。

“今天的事情是意外,”他艰难出声,勉强找了个十分蹩脚的借口,“……我来这里找东西,找到了我就走。”他确实是来找戒指,只是忽略了原本来这里的原因。

“你去医院吧,”谢择星疲惫道,“看你身上的伤也好,看心理问题也好,去看医生吧,不要再固执地认为心理医生对你没用,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没用?你应该好好去治病,不要再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我这里了。”

傅凛川背在身后的手握着那本图册用力收紧:“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没有,”谢择星斩钉截铁地说,“我只要看到你,就会不断怀疑我现在脑子里这些念头究竟是真是假,是不是又是神经元催化剂在作祟。我没办法活在一个我自己都分辨不出虚实的假象里不明不白,我跟你之间最好的关系就是没关系,我好不容易才走出来绝对不会再走回头路。”

他说得这样决绝,并非气话,他是真的没有任何回头的可能。

傅凛川真正意识到,自己坐了牢、赎了罪,谢择星也许可以不恨他,但是他曾经自以为是亲手在谢择星脑子里种下的“蛊”,早已断绝了他们之间任何一丁点的可能性。

被操控的情感是真是假永远无法证实,谢择星便永远不会再去触碰它。

他这几年里日思夜想苦撑着自己坚持下来的希望,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谢择星说四年前就已经结束,在真相揭露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就已真真切切地彻底结束了,无论他再做什么,全都是多余。

傅凛川的眼睛变得比先前更红,一只肿得无法睁开,另一只被泪水模糊。

这大概是谢择星第一次看到他哭,他的身上再没有了半分过去的强硬强势,在自己面前,无助又狼狈地不断滑落泪。

谢择星的心里却生不出触动,他也不觉得痛快,他曾经抑郁症发作最痛苦的时候,那些眼泪早就流干了,现在看着别人落泪,唯一的感觉只有麻木。

“对不起……”

明知道谢择星不想听,傅凛川能重复说的也只有这三个字。

谢择星摇头,他不需要这三个字,当年不需要,现在更不会需要。

明煦眼见快一小时了谢择星还没上来,犹豫着是不是应该下去看一趟,拉开家门,却见谢择星就站在漆黑走道里发呆,一声不吭。

他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拉进来:“怎么了你?怎么上来了不进门站外面?”

谢择星靠墙闭目片刻,再睁开时平静说:“我明天回去。”

“就回去啊,假期不是还有几天吗?”明煦问。

谢择星道:“趁这段时间把之前拍的一些照片整理一下,回去以后可能会换一份工作。”

“啊?”明煦摸不着头脑,“之前不是还说这份工作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要换工作了?你不会是为了躲楼下那位吧?”

“不是,跟他无关,”谢择星没多解释,“这两天突然生出的想法。”

明煦听着更迷惑:“你打算换什么工作?”

谢择星犹豫了一下道:“等我确定了再跟你说吧。”

傅凛川回到酒店,快凌晨两点。

他站在镜子前,真正看清楚自己的这张脸究竟有多糟糕。

鼻梁上面凝结了干涸的血痂,原本笔直的线条中段出现了一道突兀折角,青紫色的淤血从鼻梁断裂处向四周晕开,一直蔓延到眼窝下方。左眼被肿胀的眼皮挤成一条缝,眼里布满了血丝,右眼还能勉强睁开,眼眶通红,瞳孔正微微发着颤。

随着他粗重的呼吸起伏,整张脸扭曲变形,格外狰狞。

傅凛川对着镜子苦笑,嘴角僵硬扯起的弧度比哭还难看。

他颓唐低眼,两手撑着洗手台,无力垂下头。

傅凛川一夜没睡,那本毁了的摄影集他没有扔,上面的雪水阴干,留下道道污脏痕迹,好几页都已破损,勉强救回来也没有了送出去的意义。

他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今天没再出门,谢择星昨夜说的那些话一直在耳边回荡,他已经没有了勇气再去见谢择星。

一直到下午,那日他留下联系方式的书店店员打来电话,说在仓库里找到了一本遗漏没登记进系统的《星河絮语》,问他还要不要。

傅凛川在浑噩间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本能地说了“要”。挂断电话他怔神片刻,最终还是拎起外套转身出了门。

拿到书,傅凛川又去了一趟那片公寓,哪怕以后都如谢择星所说没有了关系,他也想把这本摄影集送给谢择星。

却只见到了谢择星的那个同伴,在楼下车边正跟另一高大Alpha调情。

明煦一转头也看到傅凛川,面露尴尬。

傅凛川走过来,打量了一眼他身边人,沉声问:“择星在不在?我拿样东西给他就走。”

明煦已经看到了他手里的那本摄影集,微微挑眉:“你特地来送书的?你昨天不会就是来送这个才碰上打劫的吧?”

傅凛川不想多提这事,只说:“能不能请他下来一趟?”

明煦摊手道:“你来晚了,他已经走了。”

傅凛川拧眉,下意识追问:“他去了哪里?”

明煦知道谢择星不想见面前这个男人,自然不会说:“反正是走了。”

“他去了哪里?”傅凛川又一次问,目光死死盯着明煦,坚持要一个回答,“我把书送给他之后不会再打扰他,请告诉我他去了哪里,拜托了。”

明煦还在犹豫,他身边的Alpha忽然开口:“他刚去了机场,你现在赶过去也许还能见到他,再晚点就不一定了。”

明煦不悦瞪过去,对方耸肩。

傅凛川已然转身,大步而去。

以最快速度赶到机场,傅凛川狂奔进门,一路冲向进关口,回身四顾。

周围来来去去的身影、一张张陌生的脸快速在他眼前掠过,却没有他要找的那个人。

他必须见到谢择星,他的直觉告诉他,若是今天见不到谢择星,下一次再见之期或许又将是一个遥远的未知数。

谢择星、谢择星——

这个名字压在他心头,一笔一划每一个音节都已深刻进他的骨血里,在过去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反复刺痛他的神经。没有谁离了谁过不下去,但是他不行,谢择星这三个字早已成为他生命里的一部分,无法剥离,也不能遗忘,除非他死,他做不到跟谢择星没有关系。

傅凛川终于在人群中捕捉到那道背影,谢择星已经进关走远。

一直在隐隐作痛的脑子里理智溃散,他失控冲上前,声嘶力竭地喊出声:“择星!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