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层深海鳕鱼堡
陈清的身子颤了一下,他怯怯地抬起头,不太明白一向温和的哥哥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副可怕的样子。
“你是我圈养的,”江停时冷冷地看着他,已经不复往日的耐心,“就是属于我的。”
少年的表情平静,话却残忍:“我的东西,就要听话,不是吗?”
陈清那时太小,他不明白江停时的意思,可他也能依稀读懂江停时话里的蔑视。
自己一直依赖的哥哥听起来只把他当做一个豢养的宠物,陈清抿了抿唇,有些伤心,可还是不死心地喊了他一句:“哥哥……”
“哥哥?”
少年轻笑了一声,眼里终于流露出属于上等人的高傲和轻蔑:“陈清,不过施舍了你几天,真把我当成你哥哥了么?”
陈清地动作顿了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浮现出显而易见的伤心,看起来是真的被江停时的话打击到了。
江停时看了他一眼,又很快转开目光。
“没有我的允许,”少年依旧毫不留情地命令他,“明天不许出去。”
陈清瞪大眼睛,有些委屈,又不敢再喊他哥哥,只能闷声质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
江停时回想起那天他看见的场景,陈清和旁边那个看起来瘦巴巴的小孩走在一起,在阳光下的脸笑得灿烂,两个人挨得那样近,连肩膀都蹭到了一起。
衣服,裤子,鞋子,手表,陈清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是江停时为他挑选的,在车里的江停时眯起眼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明明浑身都是属于他的气息,为什么还要对着别人笑。
后来无论陈清如何哭闹,江停时都没有让他出去。
他毫无预兆地缺席了朋友们的活动,江停时为他向学校请了假,说他生病了,需要在家好好休息。
一周后,陈清再次回到学校,却被告知他的同桌已经转学走了。
身边的其他朋友也开始疏远他,陈清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鼓起勇气追上去询问时,那些人却像看见鬼似地跑开了。
陈清再次变成了一个人。
他又变回了原来按时上下学,每日两点一线,只有江停时和学习的日子。
他的嘴里不再絮絮叨叨地念着学校里的好朋友,江停时也终于不用再从他的口中听见别人的名字。
陈清不是傻子,他不会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江停时的手笔。
可他帮了自己太多,又对他那样好,就算曾经他说了那样的话,陈清还是没办法做到怨恨他。
陈清以为至此江停时就会满意。
可显然事情并非如此。
他开始不断地入侵陈清的全部生活,甚至陈清今天少喝了几口水,多和哪个同学说了几句话,江停时都会事无巨细地知道。
后来,他又把目光落在了陆鸣延身上。
江停时对陈清说,他不喜欢他的朋友。
陈清握紧拳头,可也只敢顺从地应下:“我会和他少接触的。”
——或许从那个时候,江停时就已经不再是他依赖的哥哥,更多的是对他权势的畏惧。
陈清有意地和陆鸣延疏远,但偶尔看到陆鸣延茫然又委屈的样子,他还是会忍不住在角落里掉眼泪。
陈清开始想,如果当初没有遇见江停时,会不会要比现在好些。
就算生活依旧贫穷艰难,可至少要比现在自由得多,不用像如今一样,时时刻刻都活在他人的监视中。
但他的行为依旧没能让江停时满意。
陈清再一次偷偷跑出去和陆鸣延玩被逮住之后,第二天,陆鸣延搬家了。
得知消息的那天晚上,陈清还在江停时的房间里写作业。
少年身上好闻的香气传进鼻尖,江停时单手撑在书桌上,从他身后靠过来,低下头指导他的作业。
在陈清算错过五次同一道计算题后,江停时终于皱起眉,出声想要训他。
可下一秒,一滴眼泪就打湿了纸张,留下很淡的痕迹。
小孩抬起头,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盯着他,向来胆怯的模样忽然变得有些倔强,死死地握着笔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江停时紧皱着眉:“什么?”
“为什么要把我所有的朋友都赶走,”陈清瞪着他,泪水流了满脸,“哥哥,你真的很讨厌我吗?”
“……”
江停时抿起唇,过了好半天才冷声问:“谁和你说的?”
陈清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悲伤情绪中,他自顾自道:“如果你真的讨厌我,那就让我走吧,我不会再来烦你的。”
“比起现在这样,我宁愿回到从前——”
没等他的话说完,陈清的下巴忽然被人死死攥住,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少年的脸已经完全沉了下来,他冷冷地盯着陈清,像是要将人拆骨入腹。
“陈清,”江停时低声说,“你想都不要想。”
第50章 病症
“昨晚休息的好吗?”
“不怎么样。”
“为什么,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
诊室的窗帘半拉着,昏沉的天光从缝隙里渗进来,落在角落处的男人身上,清晰流畅的下颌线隐没在阴影里。
男人的半个身子陷在皮质沙发里,指节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西装袖口露出一截金属表带,映出刺目的冷光。
钢笔在纸上游走发出沙沙的声响,医生低着头,不断在记录表上写着什么,直到听见对面人冷静的声音。
“我又做了那个梦。”
医生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下一秒,他有些讶异地抬起了头,想要从男人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信息来。
可他的面容始终平淡而静默,俊美的眉眼在黑暗的环境中丝毫不减攻击力,医生无法从他的眼睛里摄取到任何情绪。
“你已经很久没有做那个梦了,”医生安静地看他几秒,轻声问,“能再和我讲讲吗?”
沙发上的人沉默了很久,久到医生以为他并不想同自己分享他的梦境。
外面的太阳已经开始缓缓下落,整片天空被橘色晕染,江停时抬起眼,看向不远处的夕阳,几乎将整个世界全部占据。
男人的呼吸变得有些沉,他下意识去摸了下腕间的手表,很轻地摩挲几下,终于缓慢地开了口。
“我梦见他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样子,”江停时想了想,似乎真的在回忆,“我抱着他,想把他送去医院。”
说到这里,男人皱了皱眉,看起来有些不解:“可是他却推开了我。”
“为什么?”
“我不知道。”
梦里的画面还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江停时指尖燃着一支烟,雾气漫上来,模糊了他的眉眼。
“他求我放过他,”男人闭上眼睛,“他说比起继续待在我身边,他宁愿去死。”
“医生,我不明白。”
男人的声音变得有些遥远,听起来他真的对此感到疑惑,可似乎又隐隐地透着不易察觉的受伤:“待在我身边,真的有那么难以忍受吗?”
“……那后来呢?”医生握紧手里的笔,努力将声音放得更轻,想要引导他的思绪,“你做了什么?”
江停时没有看他,紧紧盯着面前雪白的墙壁,他想起男生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整个人似乎陷入在无尽的痛苦中。
他再次沉默了很久。
指间的烟无声燃烧,灰烬像是枯死的蝶翅一般剥落下来,烟雾似乎凝滞在半空中,手边几滴琥珀色酒液顺着茶几边缘流下,融进深红色的地毯里。
“我放了他。”
“为什么?”医生扬起眉,“因为他说他很痛苦,所以你心疼了吗?”
“……没有。”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医生看着他,循循善诱:“江停时,你明明不是会轻易放手的人。”
“因为我讨厌他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什么样的眼神?”
江停时停顿几秒,语气难得的有些犹疑:“他似乎……在恨我。”
医生抿起唇,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落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复而又放下手中的东西:“所以你是因为害怕他恨你,所以才把他放走了?”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更像是默认。
“既然已经选择了放他离开,为什么现在又要重新接近他,还让他成为了你的弟弟?”
医生的目光落在男人过于出色的外貌上,这样的皮囊,似乎能隐藏一切埋在骨子里的暴戾和疯狂。
“是因为你曾经说过的吗,你的东西,就要永远属于你?”
“……”
指尖的烟已经快要燃尽,江停时闻着烟雾中很淡的雪松气息,只觉得心底的燥意快要按捺不住。
似乎在他都没有意识到的那段时间,他就完整而精密地安排好了一切,江恒如他所料的那样将宋清念接回了江家,看着女人身后低着头沉默的少年,江停时只觉得心里的某个缺口终于被再次填平。
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为什么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将陈清再次拉回自己的生活。
真的是如医生所说,他认为他的东西就该永远属于他吗?
——可陈清的牵绊那么多,把他重新留在自己身边于江停时而言再简单不过,江停时没必要选择这样一个效率极低的方式。
他垂下眼,脑海中那个幼稚又天真的小孩与如今已经长大的男生面容重合,似乎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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