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层深海鳕鱼堡
可江停时已经快要记不清七岁的陈清喊自己哥哥时候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看见对面的男人终于动了动唇,声音极轻,他差一点就要听不见对面的话。
“不是。”
江停时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他只是平静而果断地否定了医生刚才的话。
“我只是——想听他再叫我一声哥哥。”
“……”
医生安静了几秒,他忍不住愣了片刻,才继续问道:“在你们重逢后,你的各项数值都稳定了很多,情绪也在一天天好转。”
“但刚才的数据显示,你的数值开始有了明显的波动,你的生活似乎出现了什么变化。”
镜片后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江停时,“是他发现了什么吗?”
江停时回想起那晚男生惊惧的眼睛和落荒而逃的背影,和他小时候如出一辙。
他点了点头:“是。”
“他发现了。”
医生观察着他的表情,半晌才试探性地问道:“是你故意让他发现的,是吗?”
“是。”
“为什么?”医生问,“你的角色不是扮演得很成功吗,为什么又要让他发现?”
“因为我意识到,只做他的哥哥,不够。”
江停时的脸色逐渐冷下来:“他的身边总围绕着那么多苍蝇,我无法忍受。”
“所以你喜欢他,是吗?”
江停时似乎对这个词感到有些陌生,他的眼底难得茫然了一瞬,又很快否认。
“不,”他说,“我只是不喜欢我的东西被人觊觎。”
“……”
医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他似乎不像从前那样排斥你了,甚至还有些——喜欢你?”
江停时面无表情地应道:“是。”
“所以你才会故意让他知道真相,以此试探他会不会接受真正的你?”
“……一部分。”
“好。”
医生翻过文件,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更加凝重了些。
“或许是他已经忘了从前的事,真的愿意和你重新开始,”医生对他说,“但还有一种可能性,我必须要告诉你。”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你听过吗?”
“这种病主要表现为被害者在面临极端威胁时,会对加害者产生情感认同,甚至出现喜欢和爱慕的情绪。”
医生说:“它的发病机制与人类的心理自动保护机制有关,而他对你产生的感情,很可能与其相似。”
“他或许在见你的第一面就认出了你,可大脑主动产生了保护机制,让他下意识忘记了对他不利的记忆,所以留下的就只有对你反射性的服从和依赖。”
“他错认了两者之间的区别,才会以为自己是喜欢上了你。”
“……”
尽管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见面前人沉得吓人的脸色后,医生依旧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
可他的职业素养却支撑着他说完了全部的话,果不其然,下一秒,男人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江停时阴冷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唇边罕见地带了丝笑意:“李医生,我看你是年纪大了,所以才在这里说胡话。”
医生的身子抖了下,可他依旧紧抿着唇,将接下来的话说完。
“如果连他自己都区分不清,或许你们永远无法真正相爱——”
“我不需要。”
他的话被人毫不留情地打断,男人死死地盯着他,看起来随时都会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李医生,看来你真是老糊涂了。”
江停时走过去打开诊疗室的门,侧过身,冷声道:“我会和院长说,李医生以后还是在家颐养天年吧。”
“江总……”
砰地一声,房间门被人合上,男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野范围内。
第51章 医院
再醒来时,烧已经完全退了下来。
陈淮睁开眼,盯着破烂的天花板许久,才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
年久失修的床轻微晃动就发出咯吱的磨人声响,T恤已经被身上的汗浸湿又干透,变得有些皱皱巴巴。
这家小旅馆虽然破旧,但好在东西还一应俱全,陈淮简单冲洗了下身子,整个人依旧没什么力气,但总算神志还算清醒。
今天是难得的大晴天,暖洋洋的阳光从狭小的玻璃透进来,似乎驱散了些许寒意。
他订下的两晚时间已到,老板来敲门问他要不要续房,陈淮原本想拒绝,可忽然又想起他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
梦里那些刺眼的场景再次回到他的脑海,那张永远面无表情的脸和记忆中重合,陈淮无法再欺骗自己。
没有人会告诉他,如果自己一直以来爱慕的哥哥和骚扰他已久的变态是一个人,到底该怎么办。
更何况,他曾经那样努力的想要逃离这场梦魇,如今却再次深陷还恍然不觉。
“再续住一周吧,”陈淮说着,从旁边的桌上拿起手机,“我现在把费用转给您。”
手机因为两天没有充电已经关机,陈淮刚刚才充上一些,屏幕亮起,他低下头,准备输入密码。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指顿在原地,终于看见了满屏的未接来电。
大多是一个同样的座机号码,后面管家也跟着打来了几个电话,而最上面,也是里面的唯一一通,是由江停时打来的。
如果换作以前,陈淮或许会激动又兴奋,可现在再看见那个熟悉的号码时,他只觉得头皮发麻,瞬间想要逃跑。
陈淮此刻谁都不想理,可管家很少会主动给他来电,陈淮怕有什么要紧事,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给管家回了过去。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接听,陈淮难得听见电话那头嘈杂的背景音,似乎是在外面。
“安叔,”陈淮走到一边接起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安叔那边安静了几秒,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急切,少了平日的稳重气息:“宋夫人出了点事,您现在可能要来医院一趟。”
陈淮很短暂地懵了一下,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声音都开始有些发抖:“我母亲……她怎么了?”
“出了车祸,”安叔叹了口气,声音压低,“现在还在昏迷中,好在危险期已经过了,您不要太着急。”
管家的话犹如一道惊雷,陈淮只感觉整个人都没办法再去思考,他努力控制住颤抖的手,问了管家医院的地址和病房,还算冷静地挂断了电话。
去医院的路上,陈淮已经快要忘了自己是怎样度过那漫长的二十分钟的。
跑到病房时,陈淮很深地喘着气,在病房门外看见了几个高大的陌生人影,应该是江家派来照顾的人。
安叔一直守在病房门口,看见陈淮急匆匆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他站起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为陈淮打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似乎静得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宋清念靠在雪白的枕间,卷发凌乱地散在颈侧,本就苍白的皮肤在蓝条纹病号服衬托下显出几分透明。
她的手腕露在外面,那里仍戴着一只卡地亚的镶钻腕表,印出的冷光刺得人眼睛隐隐发痛,指甲修得圆润精致,只是甲缘的珠光蔻丹已经剥落,显出几分狼狈。
陈淮看着她紧闭的双眼,这副模样让她身上的凌厉气息减少了许多,看起来真的只是一个温和的普通母亲。
他走上前,只觉得心脏都坠坠地发痛,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蹲在了她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
“妈。”
陈淮轻声喊她,意料之中地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宋清念仍旧陷在昏迷中。
安叔将身后的门关紧,没等陈淮问,已经主动地向他解释:“周三傍晚,夫人在去接江总的路上被追尾,但那天为了节省时间抄了近道,巷子里没有监控,司机肇事逃逸,目前还没有查到。”
陈淮听他说完,下意识皱起了眉。
且不说宋清念很少开车,就算真的那样碰巧在自己开车时出了车祸,如今科技这样发达,又发生在南临市中心,怎么会连起交通事故都查不清。
但他并没有直接揭穿,只是平静地抬起头看着管家,声音听起来很正常:“江叔叔没有让人去查吗?”
“……”
管家愣了一瞬,他脸上的表情出现很短暂的凝固,几秒后才轻声答:“江总最近有些忙。”
他的话委婉,可意思却很明显。
陈淮本就对这件事有疑心,看见管家的反应,只觉得心底的疑虑愈发强烈——他不相信这次车祸真的只是一次巧合。
陈淮垂在身边的手掌逐渐合拢,他想起平时江恒对母亲那副温柔缱绻的样子,似乎是真的很喜欢她。
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却开始装死,平日里的体贴呵护完全消失殆尽。
所以母亲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开心时随口逗弄的玩物而已。
陈淮看着母亲苍白的脸,手已经死死握成了拳,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应道:“好,我明白了。”
安叔看着他,半晌,才又主动开口问:“您这几天……一直住在外面吗?”
陈淮将母亲的手塞回温暖的被窝里,没有抬头,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您不是很清楚吗。”
管家愣了愣,“什么?”
陈淮深吸一口气,也不打算再装下去:“我的一举一动您都会告诉他,不是吗?”
“我这几天发烧的时候,”陈淮向来含笑的脸上终于不再有表情,他冷漠地看着面前的老人,轻声道,“不是还有医生过来吗?”
“……”
安叔太少见到眼前人这样的神情,他忍不住愣了片刻,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没办法反驳。
陈淮看着管家忽然沉默下来,抿了抿唇,垂下眼睛,整个人看着没什么力气,又有些愧疚——自己实在没必要将火都撒到管家身上,他也不过是替人办事。
“我在这里守着,”陈淮低声说,“您先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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