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不宜心动 第102章

作者:陈年明月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钓系 高岭之花 近代现代

大家纷纷伸出手, 寒暄、点头、客套,有人客气地笑着说:“久仰大名,许医生以前在东华急诊那边, 很有名。”

许天星只是略一点头,礼貌回应,眼神淡淡,语气克制,不卑不亢。

他今天依旧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身上那种被医院打磨出来的清冷锋利感太明显,像一把过于锋利的手术刀,即使不动,也让人心生敬畏。

他站在那里,站在一张张西装革履、含笑言谈的高管中间,像是另一个系统里被提取过来的异物。

他不是这里的“同类”,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安排”进来的,那就足够了。

会议很快结束,高层们离开时步伐稳妥,笑容克制,言语分寸得体,没有人多看他一眼,也没有人真的把他当外人。

也许是因为身份本就“默认”,也许是因为,在泰盛这样一套精密系统里,没人会对一个“被安排”的人抱有过多兴趣。

许天星站了片刻,等所有人都走完,才转身离开会议室。

走廊铺着深灰色地毯,脚步落下几乎没有声音,这座建筑从结构到气味,都透着一种冷静到极致的“医疗系统感”:干净、精准、高效,甚至过于完美。

他一路走到园区中央的连廊天桥,脚步停住。

天桥连接着研发楼与行政楼,左右两侧是对称分布的园林水池与教学楼施工工地。一边是未完工的蓝图,一边是规则已定的秩序。

他站在中央,手落在玻璃栏杆上,风透过缝隙吹进西装内侧,带着一点秋末的干燥味。他闭了闭眼,又睁开,眼神清醒到近乎疏离。

阳光明亮,天色通透,玻璃护栏上映出他笔挺的身形。那一瞬间,他看见自己,不穿白大褂,不拿听诊器,也不在诊室灯下救人。

他只是一件被置入系统的零件,一个名字,一个位置,一个被重新包装过的“身份”。

他没什么感觉。也许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

他到处看了看没有禁烟标志,从兜里掏出烟点上,然后转身,脚步极稳,肩背挺直,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种早已画好路径的轨迹上。

许天星花了一整个上午,跟着新配的助理熟悉泰盛园区,对方是个年轻男人,西装笔挺,说话一板一眼,显然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既懂分寸,也不多嘴,但该提到的名字、路径、职责范围、会议周期,他一样没落下。

“这是伦理评估与临床路径交叉协调组的入口,您的工位在最里面那间单独办公室,文件权限已经全部开通。”

“您可以用内部系统查看所有病例报备的申报流转记录,每周会有一次核心评审会。”

“还有一件事,方总说过了,您未来不会参与任何涉及药械资本方的临床试验,这是高层直接避嫌的安排。”

许天星没说什么,只是一路走、一路点头,偶尔扫几眼那些挂在走廊墙上的员工守则、泰盛愿景、科研激励计划。

冷静、精致、有序,和医院不同,医院的走廊有血、有汗,有人哭,有人喊,这里没有。

最后一站,是方文恒的办公室,他推门进去时,方文恒正坐在书桌后批改文件,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是正在划定某个关于生死的条例。

看到他进门,对方头也没抬,只道了一句:“坐。”

助理将门轻轻关上,退出去,把两人留在这个宽敞安静的空间里,屋里很安静。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玻璃门上隐隐映出两人的影子,像被复制出来的一对剪影。

许天星坐在沙发上,没有开口,指尖无声地摩挲着右手腕上方刚解下的工牌。

晚饭在一楼西侧的餐厅,墙上挂着几幅陈年水墨,墨迹已微褪,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旧岁月的光。

这个空间安静得过分,像是从来就不是为“家人”准备的,更像是某种精致而中性的待客场所,温度和距离都恰到好处。

许天星洗了手,换上家里的便装,深灰色针织衫配藏蓝长裤,衣料柔软,色调克制。他穿过走廊那段铺着藏蓝地毯的过道,脚步轻,推门进餐厅时,刚好听见瓷器碰撞的清响。

他的目光在那张圆桌上略略一顿,屋里已经坐着一个年轻女人。

白T恤叠穿黑色羊毛衫,马尾干净利落,坐姿笔直,身前摊着一本打开的书,指尖不紧不慢地翻页。

她长得和方文恒一点也不像,圆脸,大眼睛,眉眼温和,但她身上却有种极其熟悉的气质:那种从小生活在权力运作轨道里,被训练出沉静、判断与克制的气息。没有威压,却时时保持清醒。

她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向门口,目光在许天星身上落了一瞬,没有笑,也没有客套寒暄,只是轻轻点头,语气干净简洁:“你来了。”

许天星站在门口,也点了下头,神情不动:“嗯。”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没有兄妹的重逢,也没有家人的亲昵,只是两条命运线在一张权力之网中被安排交汇,时间地点精确,台词简明。

方文恒这时从厨房方向的内门走进来,手上还拿着一杯温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般语气温吞:“先坐,饭马上就好。”

许天星走过去,在她对面落座。餐桌很大,席面铺着米色亚麻桌布,餐具洁白如骨,连汤勺都泛着金属的哑光,处处透露着无菌感的克制与干净。

女孩已经低头倒汤,动作不疾不徐。直到他坐定,她才再次开口,语调平稳,清晰中带着分寸感:“我是方映辰。”

她没有说“我是你妹妹”,也没有说“我们终于见面了”,只是像一份身份数据的通报,冷静、干净,连情绪都被精简处理。

许天星朝她略略颔首,语气温淡:“你好。”

方映辰将书合上,放到一旁,唇角轻轻一弯,声音从容,透出一丝极难察觉的疏离:“许医生,久仰大名。”

方文恒兴致颇高,讲了不少医学院扩展规划,尤其在伦理路径与新兴技术合作上的布局,话语中不时提及许天星的专业背景,有意无意地释放出期待其深度参与的信号。

许天星坐在餐桌另一头,姿态平静,低头喝汤时,眉眼几乎没有变化。他偶尔应一句,语气不轻不重,像是刚刚融入,又似仍在边界之外。

而方映辰始终安静地吃饭,不多言,偶尔抬眼,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他身上,像是在看一件复杂又新奇的试验品。

她没有敌意,也没有亲近,只是评估,而许天星,则在那一眼一眼的评估中,喝完了最后一口汤,将勺子搁回碗中。

他很清楚,这一餐之后,才是真正被“带入方家体系”的开始,但与此同时,这也是他设下局的正式起点。

一个名为“归顺”的表面下,藏着锋利锋芒的起手式。

饭局结束后,方映辰接了个电话,被叫去了书房方向。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仿佛刚刚那场有笑有语的对话只是程序性演出,落幕之后,各自归位。

许天星一个人走到院中的长廊下,推开雕花木门时,带出一阵微凉夜风。

庭院的砖石地面泛着浅浅湿光,桂树枝头挂着没落干的雨滴,夜色沉静,只有灯柱投下的一圈淡黄光晕,在薄雾中浮动不定。

他没开廊下的灯,只站在那盏光照不到的角落里,靠着木栏杆,点了一支烟。

烟头在指间忽明忽暗,照得他半边脸若隐若现,眼神沉着,看不出情绪。

他知道,今晚这一顿饭,他表现得很“乖”。

全程没提医院的事,也没问泰盛项目的进度,更没有表现出半点“想插手”的意图。他坐得笔直,吃得克制,说得刚刚好,像一份乖顺无害的家庭成员样本。

可也正因为如此,方文恒,绝不会轻信,他了解他这个父亲,了解得太清楚了,真正聪明的人,从不怕你野心暴露,怕的是你什么都不说。

安静,沉默,无锋无棱,看起来像是认了命、听了话,却不知这才是最危险的信号。

烟快燃尽时,他掐灭烟头,火星一闪而灭,弹入院边的垃圾桶,

他没回头,只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将整个白天压在身上的壳一同卸下。

第二天一早,早餐后。

许天星刚换完衣服准备出门,就在门口被方文恒叫住,对方坐在客厅一角,手边的茶水还冒着热气,眼神平静,语气像是在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周三休息吧?”

许天星“嗯”了一声,站在原地,没有多问。

方文恒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有个老朋友的女儿刚回国,在国内待一阵子,不太熟路。你抽空带她走走,顺便吃个饭。”语气温和,不带强迫,像是信手一提的安排。

但许天星心里却瞬间明了。

所谓“老朋友的女儿”,八成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能由方文恒亲口提起、安排给他接触的,多半不只是“吃个饭”那么简单。

这是“测试”,也是“暗示,甚至可以说,是一场包装得体的安排,拿他去“匹配”一条预设好的利益通道,看他会不会顺从到这个地步。

方文恒仍坐在茶几旁,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人不难相处,读书也不错,伦敦政经硕士,刚进一个文化基金做项目主管。”

说得像是在推销一件极为合适的投资标的。简历光鲜,背景干净,性格温和,刚好够得上“方家门槛”。

许天星没有立刻回应,他站在原地,眼睫垂着,神情淡淡,仿佛只是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务性安排。

他知道方文恒什么都清楚,他的性向、过去、从不愿多提的那些人,全都知道。

可他还是开了这个口,不是不清楚,而是根本不在乎,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笃定:你终究要顺从。只不过是迟早的事。

沉默几秒后,许天星微不可察地抬了抬眼,声音极轻:“好。”不带情绪,不设防线,也不问更多,干净到极致,却像一柄压入鞘中的细刀,听不出抵抗,也看不出接受。

许天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客厅,背影笔挺,沉静得像一道影子,走到玄关时,他停了停,站在屋檐下那道光线边缘。阳光斜照进来,正好落在他脸侧,将他眉眼的阴影拉得格外深。

他忽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昨晚那场饭局。

方映辰看他的眼神,像在剖开什么,而现在,又多了一双眼睛。

许天星隐隐感觉到,背后肯定还有什么在等着他。

他太了解方文恒了,以那个人的心机与算计,这绝不会只是安排好的一场“相亲”,也不只是单纯地测试他听不听话。

这些都不过是序章,真正的目的,还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这份“平静”太干净了,干净得不自然,像一块被擦拭过无数次的刀面,没有血,没有锈,甚至没有寒意,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格外清楚:刀还在鞘中,人却已入局。

只是还没到动手的时候。

第109章

周三下午, 阳光很好。

车停在展厅门口,许天星收起手机,抬眼望向那栋展馆, 建筑由石材与玻璃交错构成,线条冷峻。

他站在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 带着不属于此地的气息步入入展馆,一进门便撞上一组三联幅的大画。

画面通体灰白, 描绘的是老工业区的残垣断壁, 水泥与铁锈堆叠出的层层压迫感让空间显得格外安静,仿佛连呼吸都被剥离了色彩。

女孩已经到了, 她站在画前,背影修长挺拔, 一身蓝色的连衣裙勾勒出干练而自持的气质,她没四处张望, 整个人沉在那幅作品前,仿佛已等了许久, 察觉脚步声,她回头。两人目光在空气中无声相撞, 又几乎同时收敛了神色。

她朝他走近一步,伸出手,声音温和却不失分寸感:“你好, 我叫沈昕澜。”

“许天星。”他微一颔首,与她轻握了下, 指尖透着常年工作后惯有的凉意, 理性到近乎无情。

就在这时,展厅顶上的轨道灯忽然轻响一声,啪的一下熄灭, 四周陷入一瞬短暂的黑。

而几秒后,一束更柔和的内嵌光线自画框内悄然亮起,仿佛被画面本身缓缓点亮,墨色之下的城市,竟在光影交错中渐渐变得斑斓。

街灯一点点浮现,窗户透出温黄的光,桥边车影流动,楼宇轮廓镶上淡金的边线,整个灰白的城市,在夜色里被“点亮”,成了一幅华灯初上的光晕幻景。

像是雨夜里,一个人站在高楼窗前俯瞰万家灯火,孤独却不空荡。

沈昕澜轻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这是互动装置?”

工作人员从旁边走过,笑着解释:“是的。画里用了热感和感光墨,模拟城市入夜后的灯光变化,站得越久,点亮越多。”

“原来如此。”她转头望向许天星,“我站得够久,所以城市都亮起来了。”

可他站在那幅灯火点亮的画前,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幅画面,那晚落地窗前的画面,像是被时光深深烙在记忆里,哪怕过了很久,闭上眼都还清晰得刺眼。

窗外雪下得很大,那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夜晚,他们就那样,从吻开始,一寸寸交缠到更深处。外头雪光映进来,把他们的影子投在玻璃上,叠在一起,起伏不定,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投影。

他声音极低,像从喉咙里慢慢压出来的:“你不是喜欢看夜景吗?”他抬起眼,看着顾云来:“那就在这一边看夜景……一边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