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不宜心动 第101章

作者:陈年明月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钓系 高岭之花 近代现代

他站起身,整了整袖口,仍是那副从容姿态,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你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一直在底线挣扎。”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补了一句:“别忘了,你身上流的血,不是别人给的,是我给的。”

门关上后,屋里又归于安静,许天星坐在沙发上,过了很久,他忽然笑了。

没有声音,只有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那笑容轻得几乎不带情绪,却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锋利。

那才是他真正的笑,一个从骨子里浮出来的,带着讽刺与洞察的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上钩了。”

随机打开微信,找到那个名字:

【晚上有空吗?】

【出来喝一杯。】

几秒后,对面回复:【地址?】

许天星只回了三个字:【老地方。】

雨已经停了,夜色安静,街边的路灯像是浸了水的火光,摇摇欲坠,虚浮而冷。

他推开酒吧的门,目光扫过昏黄灯影下的人群,菀菀已经在了。

他靠在吧台边,一身剪裁干净的西装,领口微敞,指尖晃着一杯浅金色的酒,像是刚出差归来,顺便等一个故人。

看到他进门,菀菀笑了,步子一迈开,朝他走来,“来得挺快。”他语气轻松,眼神却不含笑意。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把揽住许天星的腰,动作潇洒、自然得像老情人重逢。

他低头,贴近他耳边,嘴角微勾,声音压得极低:“主动找我,是有进展了?”

许天星没动,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他缓缓眨了下眼睛,带着一个确定的微笑。

第107章

几天后, 风向悄然转了。

最先察觉到异动的,是行政楼那边,有人放出一句话:“市里领导对这件事很关注。”在这座惯于揣摩风向的体制内大楼中, 掀起了微妙的涟漪。

不久,医务处的态度便肉眼可见地松动了, 那些原本在会议上对他言辞冷淡、避之唯恐不及的科室主任,如今在走廊上碰见他, 也会装作若无其事地点头致意, 甚至带上几分试探性的笑意,仿佛之前的漠视与疏远只是某种误会。

还有那封“拟停职处理”的内部通报, 原本已经打印完毕、准备逐级递交的文件,也被悄然撤了回去。没人说明原因, 也没有人敢问,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是“上面”有人动了手。

许天星并非没察觉这场变化。他只是没有追问, 他知道这世上的大部分风,刮向哪一边, 从来都不是靠“对与错”来决定的。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医院的楼道依旧来来往往,病房的门一如既往地被推开又带上。

他按部就班地查房、签字、翻阅病例, 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像雨落无痕。面上波澜不惊,目光专注冷静, 仿佛过去这几日的喧嚣与试探从未发生。

夜已深,雨密密匝匝地下着, 像一张潮湿又冷硬的网, 兜头罩住整座城市。

许天星站在方文恒家门口,整个人像是从夜色中雕出来的剪影,浑身湿透, 雨水顺着鬓角与睫毛一线一线地滑落,将他白衬衫浸得透明,贴在清瘦却紧绷的骨架上。

他不动,就像一具被雨封住的壳,伫立在这片寂静中,仿佛连呼吸都凝结成了雾。

他既没敲门,也没打电话,只是沉默地站着,头低垂着,像是在等待什么更深的东西。

雨打在石阶上,激起一圈圈水纹,模糊了他脚下的倒影,也拉长了他那道沉默的轮廓。夜色里的他,孤独、倔强,却毫无遮蔽。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从里面缓缓打开。

方文恒站在门口,一如往常的沉着自持,他看了他一眼,没有皱眉,没有惊讶,仿佛对这一幕早有预感。

“要不要进来?”他的语气平淡,更像是早就排好的一场戏,只等许天星走进来落定角色。

许天星抬起头,一双眼浸着雨水,神情却近乎空无。他看着那人,唇角动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应了声:“嗯。”

他走进去,脚步沉缓,拖着一身雨气,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雨声随之被隔绝,只剩屋内暖黄的灯光,将那份湿冷烘出更刺骨的孤寂。

方文恒侧头吩咐:“给他煮点热的东西。”语气不疾不徐,像是说惯了这种与关心无关却又无法拒绝的体面安排。

阿姨应声离开,他则转身走向餐厅,步履稳重如常,在那张空无一人的长桌边坐下,端起茶杯,神情冷静得像一块冰雕,仿佛他不是在等待一场对话,而是在等一个落网的犯人终于坐到对面。

许天星站在玄关,肩膀还在轻微地滴水,雨珠顺着他凌乱的发梢、指尖一滴滴落下,在深色木地板上晕开斑驳湿痕。他没有立刻迈步,只垂着眼,静静地看着脚下那一滩水渍。

那水冷透了,像是在映照一个支离破碎的自己,狼狈、沉默,浑身都是伤,也浑身是壳。

等他终于抬脚走进客厅,已然换了副面孔,洗了手,换了干净衣服。他坐到餐桌那头,身上仍带着一丝雨夜未散的寒意。

方文恒坐在对面,身形挺拔,时间在他身上似乎无法留下痕迹。

阿姨很快端上热汤和米饭,餐厅安静得只能听见瓷器轻响,和勺子搅动汤面的微微细声。

许天星没说话,低头吃了几口,动作规矩,表情空白,像在机械完成某种“被喂养”的过程,他不饿,只是不想让对面的人太快开口。

可方文恒从不按常理出牌,他喝了两口茶,放下杯子,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不咸不淡:“又喝酒了?”

“嗯。”许天星没有看他,低头应了一声,像是在应付审讯。

方文恒轻轻颔首,像是确认了什么,又像在斟酌措辞。

片刻后,他不动声色地转了个话锋:“那个……临海市搞金融投资的呢?”

他语气依旧温吞,却带着极其熟悉的试探与锋利,像一把用绸缎包裹的刀,刀刃不见血,却直指要害。

许天星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勺子,他抬眼看过去,眸色很淡,没有情绪,却也不再回避,这个问题,不会只是随口问问。

片刻后,他才淡淡地开口,声音平稳得近乎无波:“他不常来燕州。”语气里听不出半点起伏。

他低头,用勺子搅了搅汤,没有抬眼看对面的人,过了一秒,又像是不耐烦对方继续揣测般随口补了一句:“我们俩不是你想的那种。”

他的语气仍旧冷静,却带着一丝几乎听不出的讥讽:“就是他来这边的时候睡一下而已。”

方文恒手中的茶杯微顿,敲在杯垫上的声音轻得几乎不可闻。他眯了眯眼,像是在分辨这句话里的真假,又像在权衡什么该被点破、什么不必再问。

他没接话,只缓缓将茶盏放下,目光掠过许天星的脸,似笑非笑,“你倒是学会了怎么堵人嘴。”

许天星喝了口汤,动作缓慢克制,瓷勺轻敲碗沿,发出一声轻响。他眉眼没有半分起伏,像是在执行一个不带情绪的程序。

他的声音轻了几分,却更像是挑衅的刀锋拂过桌面,擦出冷冽的弧光:“堵不堵嘴,看你还有没有说下去的欲望。”

他说完这句,露出一个笑容,可那笑意却透着一层彻骨的冷。

“反正对你来说,”他低声道,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锋利,“我跟谁睡,应该都没区别。”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掠过茶香氤氲的桌面,轻描淡写地补上一句:“除了顾云来。”

方文恒盯着他,神情没有太多变化,唯独眼底掠过一丝短促的沉意,像是被什么击中了旧识。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很轻,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分量:“你现在知道了?”他语气平稳,仿佛只是一个父亲在跟久未归家的儿子谈话,可字字句句却像是镶了钢针。

“在这种时候……”他顿了顿,缓慢地将茶盏挪到一边,手指收回,十指交握,落在餐桌上,目光直直看着许天星,“你才看清,谁才是你真正该依靠的人。”

语气没有明显的讽刺,也没有太多波澜,但那种居高临下、早已胸有成竹的笃定,却比指责更让人窒息。

他靠近一点,像是为了让这句话落得更实:“顾云来救不了你,很快,他就连自己都保不住了。”

那一刻,桌边的气压骤降。灯光静默,仿佛连空气都被这场无形的对峙拉扯成了绷紧的弦。

方文恒看着许天星,目光笃定而冷静,语气低缓:“不论你愿不愿意。”他刻意停顿了一拍,唇角扬起一抹近乎怜悯的弧度:“你不是他的附庸,但你永远是我的儿子。”

“你想继续当医生,我可以安排,让你原地升回来。”方文恒语气不重,却笃定从容,仿佛一切早已写好流程,只等他点头。

“如果不想当了,也行,”他顿了顿,视线落在许天星脸上,缓缓道:“上次说的,泰盛的医学项目,我还留着。给你组建一支自己的团队,资源、平台、政策支持……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那时候,你不再是站在急诊走廊上拼命抢人的医生,而是,制定规则的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极轻,几近低喃,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那片寂静。

权力的边界、秩序的重塑、对生命的掌控感……这是他向来最擅长的利诱话术。

许天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被光线凝住的剪影,“听起来很诱人。”他终于开口,语气仍淡,不悲不喜。

“这不是诱惑,”方文恒接得利落,像是早就预判了他的回应,“是现实。我给你选择,不是要你服软,是在帮你。”

许天星低着头,指尖缓缓滑过碗沿,像在清理什么,也像在等汤彻底凉透。他没有再反驳,也没有再挑衅。

他语调温和得近乎随意,像是无意插入的一句家常,接着又慢吞吞地补了一句,“以后可以多加点盐。”声音轻极了,尾音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低哑,像是那句真正想说的话,被细细掰碎,藏进了汤里。

这一句话落下,反倒比任何直接的回应都更清晰地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妥协了,或者说,他终于开始学会了用不拒绝的方式,去靠近某种掌控。

那一瞬间,方文恒眼底掠过一丝近乎不可察的笑意,那种沉静的满意,如同一位猎人终于在猎物身上嗅到了驯顺的味道。

他慢悠悠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不紧不慢:“我有高血压,盐一直吃得清淡。”

他顿了顿,视线落回许天星身上,唇角牵出一点意味不明的弧度:“你也要多注意。”

许天星终于不再抗拒了,他低头喝下那碗汤,不言不语,像是接受了一份早已注定的命运,也像是默认了那只看不见的手,已然伸到了他肩上,他让自己,看起来平静、顺从,甚至……无害。

他慢慢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阿姨早已退到厨房,餐厅里只剩下两人,雨声隔着窗户,滴滴答答地落在檐下,像是时间也在审视这场沉默。

许天星没有立刻开口,他坐在那里,姿态松散,看起来像是彻底放下了防备,只是静静地盯着桌上那只空碗,仿佛还残留着汤的余温。

忽然,他开口了,声音低,却异常清晰,“你想要我做什么?”语气不急不缓,却带着一股从容的直指核心。

他没有绕弯,也没有假装这是一顿单纯的家常饭。他看着方文恒,眼神里没有愤怒,却有一种锋利的冷静。

“你从来不是一个做赔本生意的人。”他说得极淡,却如一把锋刃划开布面,字字句句都带着逼近真相的力道。

方文恒看着他,沉默了一瞬,他的嘴角缓缓扬起一点弧度,说不上笑意,只是一种确认,许天星果然还是那个许天星,从不盲从,也从不天真。

“你果然比小时候聪明多了。”他轻声道。

第108章

泰盛医学园区二期研发楼, 整座建筑由纯白金属与磨砂玻璃构成,线条利落如刀,秋日阳光洒下来, 折射出一层浅冷的光晕,把整栋楼映得干净又疏离, 像一块被切割得分毫不差的实验体。

会议室位于东侧,落地窗占满整面墙, 光线从高处倾泻而下, 将一切照得毫无遮蔽。

许天星站在窗前的沙盘旁,难得一身西装革履, 白衬衫扣到最上一个扣子,领口一丝不乱。

他站得笔直, 气质冷淡,身后是泰盛新医学院未来建设的全景沙盘, 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把那种原本就不近人情的清冷感衬得更加分明。

方文恒站在他身侧, 正向几位高层介绍。

“这位是许天星医生,未来将以顾问身份参与我们新医学院在伦理审查和教学体系板块的筹建。”他说话不疾不徐, 措辞精确,没有一句废话。

他没有说“我儿子”这几个字,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知情的。

“许医生”三个字落地的瞬间, 空气里那种“心照不宣”的安静,就像默契的一道线, 把他的身份标注得分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