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不宜心动 第114章

作者:陈年明月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钓系 高岭之花 近代现代

“以后考虑一下,去当个大学教授。”

他说得平静从容,甚至带着一点“好为人师”的建议意味。

但顾云庭听懂了,那不是建议,是宣判,你不会是继承人了。

他眼中原本还有一点挣扎的光,此刻像是被骤然抽空,眼神渐渐变得麻木。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他一生试图证明、超越、反抗的父亲,仿佛终于意识到,他从头到尾,都不是父亲真正的答案。

顾云庭回到香港那天,还没要过春节,灰蒙蒙的天像是被谁压低了一层,沉沉地覆在城市上空,连机场的跑道尽头都仿佛笼在一片晦涩的雾里。

贵宾厅里空无一人,他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眼前是一架又一架起落的飞机,划破浓云,在灰白色的天幕下像浮光掠影般忽隐忽现。

他低头翻着一本厚重的英文教材,《Investment Analysis and Portfolio Management》,那是他去年退学前最后一门课。

他本来可以读完的,但他没去。那时他觉得,自己终于要进场了,学术是迟早的路,权力才是短兵相接的试炼。

顾云庭合上书,指尖停在封皮边缘,眼神淡淡地落在某个模糊的方向,手腕上的表跳到整点,窗外一架航班正好起飞,轰鸣声从厚厚的玻璃后传来,仿佛世界另一端的剧烈震动,与他毫无关系。

他靠着座椅背,忽然觉得整个人像个空盒子,连愤怒盛不下了,他想起顾永谦那晚的话。

他想笑,不是那个在家宴上冷着脸斥责的顾永谦,也不是那个在董事会外敲着茶盏、沉默不语的父亲。

而是现在这个,现在这个看着他失败,还能平静地说出“你适合去当个大学教授”的男人。

原来这才是人们口中那个杀伐决断的顾永谦,原来过去他听人说“你爸最可怕的是舍得”时,还不信。

直到今天,他终于明白,“舍得”的真正含义,是不惜一切代价地守住他认为对的东西,哪怕这个代价,是他儿子。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张回港登机牌,指节缓缓收紧,是的,他被剥夺了一切,甚至被剥夺了仇恨的正当性。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反倒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安静,也更清醒,有些东西,不是回香港就能放下的。

顾云来和许天星确实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没有争吵,没有阴谋,东华医院照常排班,,许天星却始终还是那个穿着白大褂的急诊重症中心的许医生。

入冬之后,天黑得越来越早,许天星下班时天已经黑了,他脱下白大褂时才注意到手上空落落的,戒指,留在家里洗手池旁边,他来不及收好,只能暂时摘下。

他垂下眼,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无名指根部那圈浅浅的压痕,顾云来不喜欢他摘戒指。

虽然知道是职业需要,但总会在他回家之后第一时间问:“还戴吗?”

然后不等他回答,就把戒指拿出来,自己戴上,再牵过他的手,像是完成一个小仪式,许天星从不拒绝。

有时候他们会靠在一起睡着,手还牵着,两只戴着戒指的手,安静地交握在被窝里,像是用尽全力抓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梦。

雨夹雪,风裹着水汽拍打在玻璃门上,许天星刚结束一台急诊清创,一个护士气喘吁吁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份转诊单:“许主任,门口来了辆救护车,说是高速上有车祸,患者脑外伤,神志模糊,疑似颅内出血。”

许天星眉头一动,抬头看了护士一眼,“救护车是哪边的?”

“不是我们院的,好像是市急救中心直接调派的。”

他没再说话,只点了点头:“走。”

门口果然停着一辆救护车,司机穿着急救服,后门已经拉开,车厢里隐隐可见一个人形平躺着,盖着毯子,脸侧着,看不清楚。

许天星走近,目光习惯性地扫了一圈现场细节,不对劲,车尾灯没开,车厢内部也不像刚拉了长途抢救那样凌乱。

病人的手臂平放,两侧没有夹板也没绑固定带,推车锁扣也没上。

他刚要退开,车内忽然伸出一只手,朝他招了一下:“许医生,快点,人快不行了。”

但许天星却猛然意识到,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声音,他猛地转身要走。

就在那一瞬间,身后有人扑了上来,利落地扣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一记利刃般的动作刺进他颈侧。

一针,冰凉的药液瞬间入体,他身体本能地挣扎,膝盖抬起,撞中后方一人,听见一声闷哼。

血液在耳朵里鼓动得像战鼓,心跳紊乱,胸腔像被人塞满了棉絮,只剩下一口一口干涩的喘息。他试图撑起身体,却连手指都在轻颤,根本无法发力。

脚步声靠近,沉稳而缓慢,一如早就计划好的一切,有人蹲下,将他一把拽起,拖着他的胳膊往后拖。

“对不住了,许医生。”那人语气带着礼貌又冷淡的歉意,“听说你很能打,只能出此下策了。”话音落下的同时,许天星被猛地塞进车里

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车门“砰”一声关上,夜色下,救护车呼啸驶出医院区,隐入城市灯火里。

第122章

顾云来一向睡得很好, 可今晚,一切都不对劲。

他猛地从梦中惊醒,额角沁满细密的冷汗, 呼吸凌乱,胸腔剧烈起伏, 卧室里漆黑一片,他怔怔坐在床上, 耳边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一声接一声,黑夜里敲得他头皮发麻。

他做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梦, 梦里是悬崖,四周一片死寂, 风吹过耳边,他站在悬崖边缘, 伸手拼命想抓住什么。

前方是许天星,那人站在崖边, 背对着他,看不清神情, 下一秒,许天星猛然纵身跃下。

他冲过去,拼尽全力伸手去拉, 可指尖所及,一片空白。

他甚至没有碰到他, 没有抓住衣角,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连一句“别走”都来不及喊出来。

顾云来喘着气坐在床上,他一时间分不清梦与现实, 那种感觉太真实了,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点亮屏幕,时间是凌晨三点多。

微信停留在昨晚的对话界面。

许天星:【夜班还行,不太忙。你也好好睡,别担心。】

顾云来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眉头缓缓蹙起。他回了一个简单的消息【顾能睡就睡会,别太累。】

打完这行字,他迟疑了几秒,还是点了发送,然后将手机放在一旁,整个人靠回枕头里,试图平复内心翻涌的莫名不安。

许久之后,他才勉强再次睡着。

天微微亮时,顾云来皱着眉,睡得极不安稳,直到手闹钟声音倏然响起,他才下意识地伸手去摸。

手指划过屏幕,熟悉的界面,却依旧停留在他昨夜发出的那条消息上——没有回复。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滑动,试图重新打开聊天界面确认一遍。

依然没有。

他愣了几秒,眉心皱得更深。下一秒,他拨通了许天星的电话,没有接,他抿着唇,又拨了一次,依旧是长时间的无应答,最后转入语音信箱的提示音。

那种心头萦绕一夜的隐约不安,在这一瞬间如同被揭开的裂缝,冷风灌入,疼得发麻。

许天星,从不这样,哪怕他再忙,忙完的空隙也会回一个字,可现在没有回应,完全的空白。

“奇怪。”他喃喃自语,他坐起身,低头重新拨号,眼神一点点沉下来。

这一次,他不只是担心,他开始害怕。

他猛地起身,三两步走到衣柜前,动作急得近乎凌乱,随手抓起两件衣服,扣子都没系好,便疾步冲向车库。

寒意灌入脖颈,他却毫无所觉,他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几乎是擦着出口冲了出去,车速在夜色与未醒的城市之间狂飙。

他驶入医院停车场,急诊楼广播声隐隐传来,交织着一丝令人头皮发麻的空旷与嘈杂。

车门甫一打开,他便快步冲向急诊楼,医院依旧忙碌——护士推着床来回穿梭,急诊医师匆匆进出,所有人都在为生命奔跑。

他直奔前台,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无法忽视的锋利:“许天星在哪儿?”

前台护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语气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答道:“许医生……昨晚值班,早上没来签到。我们……以为他只是迟到了……”

话音未落,顾云来已经转身,大步穿过走廊,推开急诊办公室的门,他眉头皱得更紧,一股更浓重的不安几乎要从胸腔里冲出来。

“顾云来,许天星呢?”顾云来回头一看,是急诊主任韩志文,同样是脸色焦急。

他盯着韩志文,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急促:“我也在找他,他没接电话,也没回家。”

韩志文的眼神闪了闪,脸色变得更沉:“他……凌晨三点多就不见了。”

顾云来心头一震,仿佛有什么从耳后炸开,一时竟没听清:“凌晨?”

“我以为他去值班室补觉了。”韩志文解释,语气也带着一丝被拉入风暴中心的焦躁。“后来找了一圈都没人,打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你知道他的性格,就算累到趴下,也不会失联成这样。”

顾云来的指节绷紧,语气一沉:“那还等什么?查监控!”

韩志文与他对视了一眼,声音却低了下来:“已经查过了。”

他顿了顿,缓慢补了一句:“没有,三点多他从急诊大门出去,就再也没有痕迹,他就像……从医院凭空消失了。”

顾云来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忽然觉得空气变稠,连呼吸都像透不过来,他低声道:“那就报警……”

话音未落,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一个陌生号码跳了出来,屏幕微微闪烁,在他的掌心颤动不已。

他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极低沉的男声,带着不自然的沙哑,像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变声,隐隐透着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冷意。

“顾云来。”

顾云来的手指微微一紧,心脏猛然一沉。他握紧手机,语气带着强行压下的冷静:“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对方声音极冷,“但你最好记住,许天星的命,现在在我手里。”

那一刻,顾云来的眼睛猛地睁大,他看了一眼韩志文,转身几步走到门外才继续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很简单。”那人几乎是机械般吐出字句,“去东港码头。如果你想见到活的许天星。”

他顿了顿,嘴角仿佛带笑,却透着森寒,“提醒你一句,别玩花样。”“否则……”他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残忍的轻蔑,“你亲爱的许医生,恐怕只能装进袋子里送还给你。”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等待顾云来的反应,也像是在欣赏他那一刻的情绪崩塌。

顾云来手指发白,额角青筋暴起,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低沉如冰:“你想让我做什么?”

“别多问。”那人一字一顿,冷得像刀,“照我说的去做。只有你安安分分,许天星才有一线生机。”

“记住,”对方语气陡然变狠,“如果你报警,或者让任何人插手,你就准备收尸吧。”

顾云来紧咬牙关,嗓音几乎从齿缝里挤出来:“你们到底要什么?钱?我可以给你们任何你们想要的。”

“他的命在你这志多少钱?”电话那头再次传来那种令人发毛的冷笑,“说不定在我这,一分不值呢?”

然后,电话被猛然挂断。

顾云来死死攥着手机,掌心已经全是汗,仿佛整只手都不属于自己了,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整个人像是沉入冰窖,却仍被烈火炙烤着。

许天星,他的脸,干净冷淡的轮廓,夜班后倚在沙发上的模样,睡梦中牵着他手的触感,一瞬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不能失去他,绝不能。

顾云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住翻涌的情绪,手机屏幕忽然再次亮起。

是一个Facetime视频通话请求。

顾云来的心陡然一紧,犹豫不到一秒,狠狠点下接听键,画面一闪,是一个昏暗逼仄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