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年明月
许天星垂着眼, 睫毛在冷白的灯光下投下一片淡淡的影子, 看不出任何情绪,方文恒的声音一如记忆中那样,低沉、干脆, 带着医生出身那种天然的克制,又混杂着后来商场上修炼出的冷静。
他说:“我最近在燕州。想见见你。”简单的陈述,没有情绪,没有责备,甚至没有询问,就像是在约见一个久未谋面的熟人,而不是血脉相连、早已决裂多年的父子。
许天星攥着手机,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耳边急诊广播都换了两轮,久到方文恒那头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
最终,许天星还是开口了。声音很轻,很淡,像是随手丢出去的两个字:“……好。”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手机屏幕黑了,世界重新涌回他的耳边,推车滚过,担架在吱吱作响,病人嘶喊、医生的指令、走廊尽头的护士在呼唤他的名字。
下一秒,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把手机揣进口袋,抬手摘掉口罩,转身朝急诊室走去,那双干净的手,推开门的时候还带着刚才的血痕。
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顾云来的消息弹了出来,【晚上能正点下班吗,咱俩去吃日料】
许天星盯着那条消息,手指停了停,最终缓缓打字回过去:【应该可以的,下午跟你说。】
然后,他收起手机,抬脚,一步步走进了嘈杂的人群中,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有些平静,已经悄悄开始碎裂了。
小巷深处,一家静谧的日料店,木门被推开,铃铛轻响。外头细雨未歇,门内却暖香静谧,仿佛与整个城市隔着一层柔和的静默。
榻榻米上,热茶升腾起细细薄雾,木炭烤炉边,一壶青梅酒,桌面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吃食,整个世界像是被这狭小而温暖的一隅包裹起来,时间也慢了下来。
顾云来挽着袖口,斜靠在榻榻米上,眉眼松弛,看起来毫无戒备,他将茶杯推到许天星面前,笑着开口:“我明天晚上得飞趟美国,大概去两周。”
许天星接过茶杯,动作不疾不徐,语气也淡淡的:“嗯,工作?”
顾云来点点头,顺手夹了块生鱼片,漫不经心地说:“顺便和美国部的负责人聊聊。”他顿了顿,侧过脸看他一眼,眼里闪着一丝藏不住的坏笑。
许天星微微挑眉,嘴角勾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哦?就是你说的那个,在哈佛的……前男友?”
他语气轻巧,仿佛真毫不在意,甚至还从容地夹了块玉子烧,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神情自然得仿佛在闲聊天气。
顾云来看着他,眸色微微一暗,故意凑近半分:“……一点都不吃醋?”
许天星咬着玉子烧,唇角微扬,笑里透出一点似真似假的冷意:“你们谈的是公事,我没理由吃醋。”
他说完,低头喝了口茶,茶香氤氲上来,刚好遮住了他眼底那道一闪而过的情绪。
但顾云来看着他,从他指尖短暂收紧的那一瞬、到茶杯轻轻一晃的角度,再到那句“我没理由”的轻飘语调。
他看得清清楚楚,他没说话,只是将筷子放下,指尖轻敲桌面,声音不轻不重,像是一场早就埋下的试探:“……天星。”
许天星抬眸,眼神慵懒,却也带着一丝被惊扰的不悦和隐约的戒备。
顾云来低头摩挲着茶杯,声音低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这一句,温柔得近乎缠绵,却沉得像压在水下的石头。
许天星手中一顿,微不可察地收紧了茶杯的边缘。但下一秒,他抬起眼眸,笑意温和得近乎乖顺:“没有啊。”
顾云来眯了眯眼,没接话,也没拆穿。他只是慢慢伸手,穿过桌面与茶碗之间的空隙,轻轻扣住了许天星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而坚定,透过薄薄的布料,一寸一寸穿透进许天星的血肉深处。
四目相对,空气静下来,像是连钟表都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
顾云来低声道:“天星,无论是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
许天星垂着眼,指尖微微颤了颤,却终究没有抬头,他只是轻轻抽回了手,低头继续喝茶,动作平稳。
仿佛刚才那句告白只是风中一句闲话,可他掌中的茶杯,却轻轻颤了一下,发出一道几不可闻的瓷响。
车窗外街灯一盏盏倒退,城市在雨后湿漉漉的夜色中,闪着细碎而温暖的光,两个人在回家的路上,许天星靠在副驾上,闭着眼,假装在休息,实际上,手指蜷在膝盖上,一刻也没有真正松懈过。
到家之后,顾云来一路跟着他进门,动作自然得就像早已习惯。
房间里灯光柔和,沙发上的薄毯随意搭着,这已经是他们两个人的家了,许天星换了鞋,正要往客厅走,却被顾云来从背后一把拉住。
“干什么?”他皱了皱眉,声音淡淡的,但尾音藏着一点不自觉的轻颤,顾云来没说话,只是低头,在他后颈轻轻蹭了蹭,鼻尖蹭过他清冷的发香,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我一想到要分开这么长时间,就忍不住……”
下一秒,他转过许天星,低头,重重吻了下去,不是平时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是带着一点酒后的炽热,带着压抑了许久的贪念,带着恨不得把人整个揉进身体里的占有欲。
许天星怔了一下,本能地推了推,却被顾云来更牢牢地抱进怀里,他的唇齿被轻轻啃咬着,每一下都像是点燃心底暗藏的火。
他喘着气,推拒的动作越来越弱,后背抵着门板,耳边是顾云来微哑的呼吸声,像一场潮水,把他一点点淹没,理智在一点点被吻碎,防线也在一点点崩塌。
许天星几乎快绷不住了,眼尾泛着微红,手指攥着顾云来的衬衫,指尖用力到发白,“洗澡去……”
浴室的水声停了,顾云来用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走出浴室,正一边松开睡袍的腰带,一边抬眸朝客厅看去。
然后,他整个人猛地顿住了,落地窗前,夜色沉沉,窗外细雨未歇,朦胧的城市灯光在玻璃上映出零星的光点,仿佛碎金溅落。
地毯上,许天星半跪着,一身雪白的肌肤在夜色与灯光交错下散发出近乎透明的光泽,他后背微仰,头枕在沙发边缘,脖颈线条优雅而脆弱,锁骨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没有穿任何衣物,只留下一片赤裸的、刺眼的、诱人的苍白,他的眼睛微微睁着,像是半梦半醒,又像是早已做好了迎接某种宿命的准备。
指尖无力地垂在身侧,脚趾微微蜷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克制到极致的诱惑感,顾云来呼吸重了一瞬,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着了,火光顺着血液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几乎是一步步逼近,低头俯视着地上的人,许天星听见了脚步声,抬起头,那双清冷的丹凤眼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微微湿润,又倔又脆弱地看着他,没有开口,什么都没说,但那副模样,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像是无声地在说:“……来。我给你。全部。”
顾云来喉结滚动了一下,低低地骂了声脏话,整个人俯身下来,一手撑在地毯上,
另一只手钳住了许天星纤细的下巴,迫使他仰起脸。
“许天星……”他嗓音沙哑得不像话,每一个字都带着隐忍到极致的炽热,“你这样,是想干什么?”
许天星没有答,只是微微睁大眼,睫毛颤抖着,嘴角微张,带着一点点故意的诱惑和脆弱,他像只倔强又笨拙的小动物,不懂怎么表达爱意,只会用最原始的方式,把自己暴露在对方面前,一寸一寸地示弱。
顾云来看着他,眼眸深得像要把人整个吞进去,下一秒,他俯身,狠狠吻住了许天星,这个吻,带着压抑已久的疯狂,舌尖缠绕,气息交融,牙齿轻咬着他的下唇,像是在惩罚,又像是在索求。
许天星被吻得喘不过气,手无措地抓着顾云来的睡袍,身体在他掌控下微微发颤,
却又倔强地不肯躲开。
他在许天星的耳侧低声呢喃,声音哑到不成形:“说啊,是不是故意撩我?”
许天星咬着牙,脸颊烧得通红,身上起了一层细细的薄汗,喘着气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是,我就是故意的。”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顾云来,身体压了上去,每一寸肌肤都被仔细地亲吻、啃咬,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
可就在即将失控的那一刻,许天星忽然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他微微颤抖着,声音哑得像哭腔,带着一丝快要崩溃的哀求:“……再等等。。”
“什么等等?”顾云来动作猛地停下,喘息交错着,额角滑落的汗水沿着颈侧蜿蜒下去,滚烫而炽热。
他咬着牙,额头抵在许天星的肩窝里,整个人僵硬地定在原地,像在强忍着某种近乎失控的情绪。
良久,他才缓慢地收紧怀抱,一下一下手掌轻轻拍着许天星的后背,每一下,都带着隐忍到颤抖的温柔。
许天星喘着气,嗓音因为情欲未散而低哑发颤,贴着他的耳侧,带着点小小的委屈,又带着一点被亲到极限后不得不坦白的软弱:“……不是你问我,有没有事吗?”
他闭了闭眼,睫毛在颤,声音低得仿佛要碎掉:“再等等。我想好了……就告诉你。”
顾云来听见这句话,原本紧绷得近乎断裂的情绪,忽然就松了,而是那种心疼得快要碎掉,却又忍不住温柔宠溺的笑。
他抬起头,额头抵着许天星的,鼻尖轻轻蹭着他的鼻梁,声音哑哑的,带着一点笑意,又透着深得化不开的爱意:“……那这事儿,还用等吗?”
许天星微微一怔,抬眸看他,眼尾还染着未散的潮红,眸光湿润,又脆弱又倔强:“这个,倒不用等……”
顾云来看着他,轻轻吻了吻他红得发烫的眼角,声音低哑却温柔得不成样子:“你想什么我都知道,你不说也没关系。只要你在这儿,我就一直等着你。”
许天星胸口狠狠一滞,那种早就埋在骨子里的害怕和逃避,在这一刻,被这简单的几句话击得支离破碎。
他咬了咬牙,喉头一阵酸涩,终于还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像极了一场无声的溃败。
夜色沉沉,窗外的雨还在下,而他们,在这个小小的客厅里,紧紧抱在一起,像两颗终于找到彼此的星辰,在彼此的怀抱里,小声而倔强地活着。
第57章
许天星洗完澡出来, 湿发还滴着水珠,一抬眼,就看见顾云来赤着上身, 弯腰在行李箱前收拾东西。
腰背线条在晨光下拉出一条漂亮流畅的弧度,宽肩窄腰, 肌肉线条匀称,看起来又慵懒又惹火。
许天星懒洋洋地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 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沙哑与慵倦, 轻飘飘的,像羽毛拂过心头:“……昨晚那么折腾, 今天来,你不会是背着我偷偷吃药了吧?”
他撑着床沿坐起, 白色床单滑落至腰际,露出半边锁骨与肩头零落的吻痕, 斑斑点点,是昨夜爱意纵横的痕迹。
顾云来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在一瞬间就柔软下来,却还故作不屑地笑:“你什么意思?在质疑你老公的实力?”
他说着随手拉上行李箱的拉链, 动作潇洒利落,却压不住眼底那一点藏不住的热意和宠溺。
许天星靠在床头,手指闲闲地扣着被角, 眉梢微挑,语气半真半假地调侃:“不是质疑, 是关心你年纪大了, 怕你虚不受补。”
顾云来笑着走过来,一手撑在床边,俯身低头, 气息落在他耳畔,低哑得像揉进了晨光:“你再试试,看看到底谁先虚。”
许天星没有躲,眼角还带着没睡醒的潮红,神情却懒懒的,像只软着刺的小猫,明明防备着,却又忍不住撒娇似的招人靠近。
顾云来看着他,胸腔一阵阵发烫,几乎要忍不住将人再按回床上。但他最终只是抵着额头,声音低得近乎哄人:“……没良心的,我这一走就是两个星期,你就不心疼?”
许天星轻笑了一下,手指勾着他衬衫的领口,声音软软的:“那你别去啊。”语调听起来像是调侃,却藏着一点难得的依恋,藏不住、压不住,像是心底不小心冒出来的一句真话。
顾云来看着他,眼神一黯,心口软得几乎要塌下去。他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笑着叹气:“就两个星期,等我回来,好好补偿你。”
许天星低声嗯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含混的迟疑:“……我送你去机场吧。”那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却像在认真地按住心头的不舍。
顾云来原本已经走到玄关的脚步顿住了。
他缓缓回头看向他,目光深处荡漾着某种难以掩饰的温柔,嘴角缓缓扬起,露出一个柔得近乎小心翼翼的笑容:“……好啊。”他轻声应道,声音轻到几乎怕吵醒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柔。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并肩出了门,清晨的天色还未完全亮透,车窗上映着淡淡的云影。
一路上,车内出奇地安静。只有导航提示音偶尔响起,夹杂着窗外风声,在这份沉默中变得格外清晰。
许天星专注地开着车,手指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每逢红灯,他总会悄悄侧头,看顾云来一眼。
而顾云来也没玩手机,只是靠着副驾的椅背,单手支着下巴,眉眼安静柔和,像在默默把许天星的模样,一寸寸烙进心里。
刚下车,远远就看见贺临站在大厅,一手插兜,一手拿着咖啡,拎着行李,一副“看热闹”的欠揍模样。
他一眼扫过两人并肩走来的身影,笑容吊儿郎当地挑了挑眉,故意朝顾云来挤眼:“呦,带家属送机啊?”
顾云来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拖着行李箱直接越过,像是压根没打算给回应。
许天星的神情则平静得近乎冷淡,好像一句“家属”从未入耳。他背脊挺直,步伐从容,像极了行色匆匆人群中,那唯一不动声色的一笔墨色。
大厅里人声喧哗,广播此起彼伏,行李滚轮在地砖上划出细碎的摩擦声,可他们之间,却静得像隔了一层结界,整个世界都听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顾云来低下头,嗓音压得沙哑又不正经:“不准想别人。尤其是你们医院那些小护士。”
许天星轻轻闷笑,语气像是随口一怼,嘴角却忍不住翘起:“咱俩谁要担心小护士啊?”
顾云来一愣,旋即笑出声来,眼里尽是舍不得与宠溺,半真半假地逗他:“也是,换成实习的小帅哥,才更危险。”
说完,他拖着行李箱转身朝安检口走去。走一步,回头看一眼许天星,眼神像是怎么也看不够,又走两步,再次回头,嘴角挂着轻笑,眼底却藏着一丝掩不住的惦念,直到身影融进安检口涌动的人群中,消失在滚动人潮里。
许天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神情缓缓恢复成日常的清冷,无喜无悲。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是方文恒发来的短信:【明晚七点,富华饭店,踏雪寻梅包间。】
上一篇:竹马偷偷暗恋我
下一篇:万人嫌死遁后前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