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不宜心动 第55章

作者:陈年明月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钓系 高岭之花 近代现代

他低头看了眼,眸色微沉,指尖紧了紧,再抬头望向机场高耸的天窗,阳光穿透玻璃洒下,晃得他一阵轻晕。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顾云来,等我把过去的烂摊子收拾完,我一定干干净净地,重新回到你身边。”

富华大厦顶层的餐厅,夜色从玻璃窗外洇入,霓虹闪烁,灯火如织,像一张沉默又张扬的城市面孔。

许天星推门而入,西装笔挺,步伐从容,眉眼冷静如水。

包间内,方文恒已经坐在那里,深灰色西装,衬衫扣得一丝不苟。

他看上去比记忆中更沉稳也更苍老,面容像是被岁月削磨得刀锋更利,神情却依旧是那种不动声色中透出的压迫感。

那一瞬,许天星有种古怪的错觉,仿佛在看老了的自己。

他们的五官几乎一模一样:细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锋利而冷静的下颌线,连坐姿时微微前倾的习惯,都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眼神,方文恒的目光,被时间打磨得像是藏锋的刀,即使静坐,也让人本能想避让。

而许天星,明明有着同样的骨相,却因为眉眼间那点天然的柔和,显得锋芒更克制,不那么咄咄逼人。

两人隔着桌子对视,空气仿佛凝住了片刻,谁都没有先开口,谁也没有露出情绪。

片刻后,方文恒轻轻放下杯子,嗓音平静得像是陈述天气:“我看到网上那个视频了。”

他的语气不带起伏,眼底却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波动,“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许天星冷笑了一下,唇角掀起一道锋利弧线,像是一柄反光的刀:“认得出也正常。毕竟这张脸……”他偏了偏头,眼神冰凉,“是你给的。”

方文恒目光不动,只是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两下,声音压低了一些:“我一直在关注你。只是没想到,你喜欢男人。”

许天星却只是轻笑了一声,那笑容里藏着锋刃,冷意森森:“我十几岁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了。”他抬眼,目光如利刃,“那时候你在哪儿呢?”

方文恒眉头轻蹙,没有立刻回话。他低头拿起水杯,慢慢转了一圈,压抑着语气道:“……天星。你这些年能在医院顺风顺水,你以为,全靠你自己?”

许天星眯起眼,表情不动:“你想说什么?”

“想告诉我,我能活到今天,全是你施舍的恩赐?”

方文恒叹了口气,眉眼间浮出一丝疲惫。他声音低沉:“我没指望你感恩。但有些事,你有权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仔细权衡言辞,最终还是道出:“你在燕州医学院的时时,最初安排的导师,不是你后来带的那位。我动了手脚,换了个对你更公平的人。”

“你中间几次差点背锅的事,有些,我也帮着压了下去。”

“当然,也不是每一件事都能管得了……但我,尽了力。”

许天星听得安静,指尖却在桌下悄然收紧。他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神冷得像结了冰。

“原来是这样。”他语调轻柔,却像一层厚冰下细细碎碎的裂痕,“那你告诉我,我妈葬礼那天,为什么你没来?这么多年,你只肯会在背后偷偷看着?”

方文恒闭了闭眼,像是被什么话狠狠戳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开口:“……那时候的我,什么都不是。”

“只是个普通医生,在集团里如履薄冰,我连自己都保不住,能给你的,只有这些。”

他抬起眼来,语气低稳,却透出一种多年压抑后的清冷锋芒:“现在不同了,我终于可以自己做主。”

桌边陷入短暂的寂静,夜色透过落地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地毯上,像是不肯妥协地缠斗,又各自倔强地分开。

许天星看着他,良久,语气冷淡,毫无温度:“所以呢?你找我来,是想说什么?”他顿了顿,眼神微冷:“提醒我,我该感激你?”

方文恒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凝视着他。

那眼神太复杂,复杂得像是沉沙在水底的旧事:有掌控欲,有未竟的野心,也有一点点,被他压到最深处的、迟到而隐晦的父爱。

服务员悄声走进来,将一道道菜轻手轻脚地摆上桌。老醋六样,,海蜇白菜心,锅塌牛肉、老爆三、虾仁油面筋、松茸炖鸡汤、炸鳎目鱼……香气缓缓氤氲开,温热中带着熟悉的旧时光味道。

许天星垂眸扫了一眼,指尖下意识地在餐巾边缘摩挲,全是他小时候爱吃的菜,他没说话,可原本绷紧的表情,在那一刻,还是悄悄松动了一分。

方文恒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轻轻推了推面前的汤盅,语气不咸不淡:“先吃点吧,看你最近,气色还不错。”

他目光落在许天星身上,顿了一下,又低声道:“……顾云来对你,挺好的,我知道。”

语气平淡,没有斥责,没有否定,就像承认了一段本不在计划中的现实。那一瞬间,他不再是审判者,而像是终于开始试图理解些什么的人。

许天星低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炸鳎目鱼,慢慢送入口中,他嚼得很慢,像在咬碎那些未曾说出口的东西。

良久,他才低声开口,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讽刺与不动声色的防备:“你知道了……又怎么样?”

方文恒神色不变,只是继续转着茶杯,沉默半晌,才平静地开口:“……知道你有人照顾,我放心。”

这一句,像是平地落下的一滴水,轻,却砸得实,它没有温情的宣告,也不带情绪,只是一种迟到到几乎荒唐的父亲式表达,静静落下,又迅速归于沉默。

许天星垂着眼,睫毛修长,在灯下投下一道淡淡的影子,像是想借光藏住眼底那一点起伏。

他没接话,只是低头继续吃菜,动作一板一眼,冷静到近乎刻意,像是在用这种节奏,把所有翻涌的情绪压进骨缝。

方文恒也不再开口,只是望着他,目光沉沉,像一潭无人敢试深浅的水。

窗外城市霓虹倒映在玻璃上,化作千万碎光,而玻璃内的这一桌饭,这场父子重逢,却像被罩进了一层静默的深海,潮水翻滚,暗流涌动。

他们就这样坐着,像两座互不靠近的岛,可就算是岛,有时候,也会在海底悄悄连着同一块礁石。

吃了几口,方文恒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又微不可察的试探:“天星,我不是在批判你的性向。”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和自己体内的某种心魔抗争,“……只是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因为我缺席了你成长过程里太多,才……让你变成这样。”

许天星夹菜的动作一顿,他不动声色地把筷子搁回碗沿,抬起头,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这倒不必。”

他唇角勾起一抹淡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弧度,语调轻飘飘的,落在餐桌间,却带着逼人的清冷:“喜欢男人这件事,是天生的,你是医生,应该懂。”

方文恒抬眼看他,目光微动,眼底似乎有些什么情绪泛起,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两人又陷入短暂的沉默,又吃了几口,许天星缓缓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手,动作克制而利落。他抬眼,静静盯着方文恒,眼神里藏着锋利而冰冷的光:“你找我来……”

他声音不高,每一个字却像刀刃划过桌面,分毫不差:“不会只是因为看见了视频,良心突然泛滥,想关心一下我吧?”

方文恒微微闭了下眼,像是在压抑什么,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头,将水杯推开。指节按在桌面上,隐隐发白,像是在忍着某种冲动。

沉默许久,他终于开口,嗓音低哑却清晰:“……当然不是。”

许天星挑眉,神色里没有任何惊讶,反倒像早已等着他把真话掀出来。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神情冷静,像一个静待攻势的审判者。

方文恒凝视着许天星,像是终于下定某种决心。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字句间藏着沉甸甸的重量:“我做的事……我想你也多少知道。”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顿了一下,语气微紧,目光幽深,仿佛想将对面的那人拉入自己的命运轨道:“我希望,未来能交给你。”

许天星笑了一声,那笑不大,却如刀锋划过瓷器,细碎、尖锐,叫人寒意四起。

他缓缓放下餐巾,动作随意得像是在丢弃一块早已厌倦的剧本,身子微仰,靠在椅背,唇角一勾,冷得像刀:“你是说,让我跟着你,吃别人家的绝户?”

方文恒眉头微皱,眼神一黯,却没有出声辩驳。那一瞬,仿佛连他自己也无力为自己的过去与道路做出解释。

许天星盯着他看,眼神越发冷淡,仿佛连这场重逢都只是一次过场。

他嗓音轻得像风,却每个字都像钉子:“就算你想找个继承人……”他顿了顿,唇角笑意如冰,杀伐不见血:“那也该是你女儿,不是我。”

这句话一出,方文恒眼神微闪,指尖敲击桌面的动作一滞,他想说什么,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最终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她不行。她太软,扛不住。”

许天星眼里掠过一丝冰凉的笑意,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节奏缓慢、疏懒,却隐隐透着刺。

他垂着眼睫,声音低得像叹息,又像结论:“所以呢?你就又想起,你还有个儿子?”

“……那个你当年不闻不问、不肯认的儿子。如今有了利用价值,就打算收回来用了?”

方文恒的表情终于有了细微变化,他抬起头,望着许天星,眼底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不甘,混杂着一丝父亲迟来的软弱。

可许天星已然起身,他理了理西装的下摆,动作干净利落,神情里不带一丝犹豫或留恋。

他站在桌前,俯视着对面的男人,眼神冷峻,语气几近残忍:“对不起。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工具。尤其不是你。”声音落地,如冰入水,激不起一丝波澜。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挺直,步伐沉稳,一步一步,像是在和过往彻底划清界限。

电梯一路下沉,最终停在一楼大厅,灯光清冷,人来人往,许天星一言未发地穿过人群,像是连空气都不愿多耗。

夜色已深,风带着初春特有的凉意,拂过高楼与霓虹,在天幕下勾勒出一座座孤岛般的城市剪影。,灯火斑驳,像无数残破的梦,在黑夜里起伏。

许天星停在停车场边,倚着自己的车门。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点燃一根,白色烟雾在风中缓缓散开,缭绕着他指节分明的手,将那双手衬得愈发苍白。

他仰头靠着车门,微微闭眼,风扬起他的衣角,夜色将他的轮廓衬得清冷孤独,像是一尊被风化的雕像。

整座城市都沉默了,仿佛只剩他一个人,还困在原地打转,他没再回头,也没去想方文恒说过的话。

只是机械地抽着烟,像是靠着这一点点的尼古丁,把那些突如其来的情绪,一点点压回胸腔深处。

可终究,压不住,又酸,又涩,又疼得无法言说,他猛地抬手按住眉骨,指节收紧,像是想把额头那阵剧烈的跳动强行掐灭。

过了许久,他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低头点开微信界面,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始终在等他拨过去的那一通电话。

他的指尖停在拨号键上,犹豫、迟疑,可最终,他还是摁了下去。

第58章

电话那头响了两声, 很快就接通了,顾云来的声音传来,带着跨越时差的微微沙哑, 像一杯夜色里温热的酒:“喂?天星?”

许天星咬着牙,没有立刻出声, 他捏着手机的手微微发紧,指节发白, 连心跳都失了节奏。

半晌, 他终于哑着嗓子,低低开口:“吵到你了吗?”声音软得不可思议, 像是被夜色打湿了,带着一点隐隐的、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

电话那头的顾云来愣了一下, 随即语气立刻放柔了:“没有,我刚睡醒, 一会去开会”

他顿了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声音低下来,带着一点小心翼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许天星靠在车门边, 烟燃到指尖,他却浑然不觉,他垂着眼, 指尖轻轻蹭着手机边缘,低低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就是……”

他停顿了一下, 喉头哽住, 最终只吐出一句简单得近乎卑微的话:“……想听听你的声音。”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然后,顾云来的声音温柔得快要把人融化:“我在, 天星,我一直在。”

许天星咬着牙,闭上眼睛,指尖微微发抖,这一刻,所有的孤独、倔强、自尊、抗拒,全都在这短短的几个字里,悄然溃败。

他把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车窗上,任夜风吹乱了发梢,任鼻尖微微发酸,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攥着手机,像攥着一根救命的线。

回到家时,夜已经很深了,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映出空荡荡的客厅,许天星换了鞋,走到客厅中央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屋子里那种微弱却真实存在过的气息。

像是怕一动,所有痕迹就会被夜风吹散。他最终还是关了灯,走进卧室,简单冲了个澡,

躺到床上时,已经快两点了。

卧室也还保持着顾云来在时的模样,床头柜上放着他们一起选的香薰灯,连被子上,都有微弱的,属于顾云来的体温。

许天星侧身躺着,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摸了摸,触感微凉,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呼吸深而缓慢,仿佛这样就能把对方的味道留得更久一点。

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感觉到,有人躺了过来。熟悉的重量凑在背后,熟悉的体温隔着薄薄一层睡衣贴上来,甚至还有一只手,从背后探过来,自然地扣住了他的腰。

他能感觉到那只手的温度,掌心很大,很暖,动作笨拙又小心,带着一点点讨好式的力道,生怕把他弄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