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不宜心动 第79章

作者:陈年明月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钓系 高岭之花 近代现代

第83章

后台休息室内, 厚重的木门“咔哒”一声阖上,隔绝了外头聚光灯下的喧哗,世界仿佛瞬间被剥离成两个维度。

偌大的房间里, 空调轻响,空气流动的声音细碎如微尘, 寂静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林星澈倚在桌角,长长吐出一口气。她拿起桌上的矿泉水, 拧开瓶盖, 仰头喝了几口,随后转头望向顾云来, 眉梢轻挑,眼底还残留着发布会后的余热:“打得不错啊, 顾总。”

她笑得干净而明亮,带着一点久战归来的轻松调侃, 又仿佛掩不住胸腔尚未平息的那点悸动:“特别是最后那段,堵得他们一个个没招可接。”

顾云来已经脱下西装外套, 搭在手臂上,随手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 动作缓慢而松弛。他倚在沙发边缘,微微一笑,语气透着久违的轻松:“还行, 至少今晚的热搜不用我亲自灭火。”

说这话时,他抬起眼来, 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眼神里却透着风雨过后才会有的那种澄明。

林星澈没有立刻接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眼底情绪翻涌, 却极快地沉淀下去。

“这次发声……等于彻底跟集团撇清了。”她声音放轻,像是怕惊扰什么,“你真的,一点都不后悔?”

顾云来闻言挑了挑眉,唇角一压,语气却不含丝毫迟疑:“从决定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不会有回头路。”

他说得很平静,语调里却藏着一股被熔铸过的沉稳,如铁如火。

只是话落的那一瞬,他眼神微微一黯,像是忽然触到了什么未被言说的边角,情绪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缝。但很快,那点暗影就像被窗帘拉回,归于清明。

林星澈没有追问,只是走近一步,抬手朝他伸出拳头,笑容淡淡,轻声道:“那就祝你,从今往后,只为自己而活。”

顾云来看着她,那一瞬仿佛许多过往一齐翻涌至眼前,他的唇角轻轻弯起,伸拳与她轻碰,指节一触,熟悉的力道传来,像两颗并肩抵抗世界的铁钉,相互支撑:“承你吉言。”

两人对视片刻,笑意静静浮在眉眼之间,没有语言,却胜似千言。

那是并肩走过风浪的人,才读得懂的默契。

而窗外城市的光影仍在翻涌,浮世未息,而他们在这片刻的安静中,悄然换下铠甲,短暂歇息,但他们也都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顾云来坐在车里,车窗半开,夜风穿堂而过,带着初夏的凉意,吹乱了他额前细碎的头发。

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车窗外,远处霓虹散乱,灯光在挡风玻璃上映出一道道虚影。他的手机静静搁在副驾驶座上,屏幕一闪一闪,提示音被调了静音,却依然不肯停歇地跳动着。

林星澈的消息最先映入眼帘:

【风向控制得不错,热搜明早会降下去。】

【集团那边,顾总也托人私下传话了,态度是认同的。】

紧接着,是贺临的调侃:

【哥们,你真是用一场官宣,直接把商业圈都炸了。可以啊。】

顾云来独自坐在沙发一隅,手边是一叠厚重的法律文件——意定监护协议、财产继承协议,以及一份尚未签字的遗嘱草案。

文件封皮冰冷,边缘齐整,指尖摩挲上去时,他垂眸翻开第一页,目光落在那行黑体字上,眼神没有任何波澜,翻页的动作极缓,仿佛每一张纸都重如铅。

夜色从百叶窗外渗进来,将他的侧脸勾勒出一道清晰的轮廓线,沉静,克制,却不容打扰。

他将每一条条款仔细看完,连附注和模糊措辞都不放过,像是在给一场无声的未来布好退路。那不只是商业上的冷静,也不只是法律意义上的谨慎,而是一种极致的温柔。

他在“监护人指定”一栏前停了很久。

条款条理分明,理性得近乎冷酷:

第一页,是监护授权书。若顾云来因意外或疾病失去意识,许天星为首位法定联系人,拥有所有医疗决策权。包含但不限于:手术同意、生理维持方案、终止抢救等决定,其意见优先于所有其他亲属。

第二页,是紧急代理协议。在顾云来无法表达意愿期间,许天星可代理其处理一切医疗、保险及司法沟通事宜,签署具有法律效力之文件,且无需征询他人同意。

第三页,是个人财产分配意愿声明。若顾云来死亡,其个人持有的全部资产,包括不动产、股份、金融账户及其他合法所有权,依法遗赠予许天星,任何家族成员或法律继承人不得干涉。

他盯着那些字看了很久,它们没有一句“我爱你”,没有承诺未来的甜言蜜语,却是这个国家现行制度下,最接近“婚姻契约”的表达。

在这里,他们的关系,无法被称作“夫妻”,但他可以用一份又一份法律文件,把许天星稳稳当当地,写进他的未来。

写进医院的手术通知书上,写进财产转移文件里,写进他万一出事时,所有原本只能属于“家属”的权利中,不给任何人插手的空间,不给命运留下缝隙。

他轻笑了一声,笑意极淡,带着些许隐约的疲惫,却又固执得叫人心疼,这一笑里有权衡后的果断,也有直至死生也不肯退让的倔强。

他望着窗外,夜色寂黑无声,路灯在远方稀疏地亮着,像孤独的灯塔,撑起这片城市未眠的天幕。

低沉的声音在密闭车厢里轻轻响起,带着某种近乎誓言的温柔:“你不要名分没关系,天星。”

他微微一顿,唇角动了动,像将一口气沉入胸膛之后,终于吐出最本真的一句话,“……但这辈子,我不会让你只是个‘局外人’。”

哪怕这条路不被多数人祝福,哪怕爱本身都在边界之外,他也要把所有可以握住的权利,都写上对方的名字,就像在命运的灰色地带里,为他筑起一份没有光环,却足够坚定的庇护所。

傍晚,屋外落日余晖洒进客厅,浅金色的光透过百叶窗,一寸寸斜铺在地板上,像一场静默无声的光降。

顾云来将牛皮纸袋轻放在茶几上,语气温和:“律师下午发来的,我都看过了,也签完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许天星坐下,翻开文件,纸张边缘摩擦着指尖,发出细微的声响,初时他没什么表情,直到翻到后面几页,涉及重大资产转移和医疗监护权的条款,他的指尖忽然顿住。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缓缓合上文件,抬眼望向顾云来,眼神里,情绪翻涌如潮,藏也藏不住。

顾云来迎着他的目光,说得坦然,“我知道我们现在在这个国家得不到合法婚姻,我也知道你不在意名分。”

“可我在意。”

那一瞬,他的声音低下来,带着一点隐隐的柔意,也带着某种笃定得近乎倔强的温柔:“我希望,如果有一天我真出事,你是第一顺位的医疗决策人,是我全部财产的继承人。”

“我不是只把你放在心里。”他望着许天星,语气沉静坚定,“我想把你写进我所有的‘后事’里。”

许天星低下头,手指下意识地按紧那一沓文件,他想开口,却嗓音发涩,什么都说不出来,所有的材料翻到最后,那是一封信,密封好的,信封上用顾云来的字迹写着:“若我不在。”

他没拆,只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几秒,眉心慢慢蹙紧。

顾云来看着他,语气平静:“这是律师建议的格式。假设我真的突发意外,有些话我不希望你从别人口中听到。”

所有的“后事”,都被处理得滴水不漏,仿佛他真的已经不在了。

许天星缓缓合上文件,声音低下去:“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些的?”

“一个多月前。”顾云来如实道,“那次看你缝针,突然就想做了。”

许天星看着他,神色一动不动,嗓音却忽然发哑:“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你会死在我前头?”

顾云来沉默了一瞬,缓缓回答:“只是做最坏的准备。”

“你是认真的吗?”顾云来点头,语气平静:“我妈是五十八岁心脏病复发,我姥爷五十六岁开始心肌变性。我虽然定期体检,也健身,但心脏病这事……是会遗传的。”

“我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有。”

许天星看着他,没说话。他指尖轻轻按住那封信的边角,像想撕开,又慢慢放下,“所以你就想着,如果你死了,我能有处理一切的权利?”他说这话时声音很轻。

顾云来点头:“至少我能保证,你不会被当成‘不相关的人’。”

“我不能给你婚姻,但我能给你名字,给你继承权,给你决策权,星来医疗,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来接手它。”

许天星闭了闭眼,把文件合上,放回袋子里,“你做得很好。”他轻声说。

“谢谢你……真的。”他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点迟疑的倦意。

顾云来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没什么。”许天星站起来,转身要往厨房走,却被顾云来叫住。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冷静了?”他低声问。

许天星没回头,只是淡淡道:“我只是……没想到你早就考虑到了死这件事。”

顾云来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语气平稳:“不是考虑,是面对。你在急诊室里见得比我多。”

“所以你就提前写好了信,列好了清单,把我安排进你死后的世界里?”许天星转过身来,语气已经不再温和:“顾云来,我在你这儿,到底是个爱人,还是一个执行人?”

顾云来抬起头,神情一顿。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许天星说,“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想拿着这份文件活着,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不是等你给我‘收尾’。”

顾云来:“我不是为了交代后事。我是为了让你有权利——”

“你说你不怕死,我怕。”许天星打断他,语气冷下来,“你安排好了这一切,像安排一场远行。你说你想让我接手你的事业,接手你的人生,可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想那天到来?”

“我不想接手。”他抬眼,眼神锋利得像要逼退眼前的所有现实,“我只想你活着。”

顾云来看着他,呼吸仿佛顿了一下,他确实没料到许天星会生气。

许天星不说话了,只是倔强地盯着他,那种眼神,不是拒绝接受安排,而是不肯接受“分别”这两个字哪怕以最温柔的方式靠近。

屋里陷入一片沉默。窗外的天光渐暗,金色余晖像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暖意。

良久,顾云来低声开口,语气放得极轻:“我不是想走,我只是想……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别像我一样,什么都没有。”

许天星喉头一哽,呼吸有些乱,他低下头,用指腹轻轻抚过桌上那行字,那是顾云来的签名,遒劲又熟悉。像他这个人,永远把爱藏在安排之中,沉默而彻底,可越是周全,越让他心痛。

他抬起眼,语气里没有责备,却藏着一点近乎脆弱的倔强:“你安排得这么周全,好像……早就打算一个人走完后半段。”

顾云来看着他,眉心微动。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推开我,也知道你是真的为我考虑,”许天星说着,轻轻吸了一口气,“可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想有那一天。”

他的眼神闪了一下,像是被情绪刺了一下神经,但很快,他就低头将文件整齐合上,站起身。

“我去医院了。”他说。

顾云来下意识问:“你现在要去?”

许天星点了点头,从沙发边拿起外套,像是在整理情绪,“夜班,”他说,“今天人手紧,我之前答应了主任。”

顾云来皱眉,直视他:“现在?你状态不好。”

许天星脚步一顿,他没有转身,声音却异常激动:“你也说了,生命谁也说不准。我们这种工作,哪天死都不稀奇。”

话音一落,空气像被某种尖锐的情绪刺破了。

他意识到了自己说得太重,沉默了两秒,才回头看向顾云来,眼神不再凌厉,而是略显疲惫,也多了几分复杂的歉意,“对不起,云来,是我口不择言了。我不是想逃避,”他说,语气慢下来,“也不是不想谈。”

他看着顾云来,神色终于柔和几分,努力压下涌动的情绪,“你让我想一想,好吗?”

“我只是……需要点时间,去消化你说的这些。”

顾云来看着他,没说话,只是眼里有东西一闪而过,像是担心、内疚,又像某种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失,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许天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拉开门,“等明天我下班回来,我们再说。”

门“咔哒”一声合上。

那种沉静中带着无声重量的声音,落进空旷客厅时,像一道风,吹乱了刚刚才沉静下来的心绪。

第8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