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不宜心动 第80章

作者:陈年明月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钓系 高岭之花 近代现代

早上八点半才过, 急诊楼的人潮终于缓了些,值完夜班的医生陆续离开,清晨的光从长廊尽头斜斜洒进来, 映在擦得干净的地砖上。

医生休息室内,窗帘半拉着, 阳光透进一线微暖的光,许天星坐在最角落的椅子上, 白大褂已经换下, 搭在椅背上,里面那件深色T恤褶皱得厉害, 领口微微松垮,透出疲惫与无力。

整整一夜, 他几乎没有合眼。急救、缝合、签字、重症插管,像被海浪一层一层拍在礁石上, 一直到凌晨四点多,才有短暂的十分钟喘息。

可那口气也没喘顺, 像有什么堵在心口,怎么都散不开。

门“咔哒”一声被推开, 他没有抬头,却在那一瞬间停住了呼吸。

顾云来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纸袋, 脚步不快,明明站在光里, 整个人却像从夜里走来的, 沉静、无声,眼底有熬夜后的倦,却没有责备。

他什么都没说, 只把袋子轻轻放在桌上,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无数次。许天星不用看就知道那里面是顾云来给他带的早饭。

房间里一时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许天星缓缓抬起眼,视线落在那杯咖啡上,指尖顿了一下,像是不敢接,又像是不知该如何接。最终,他还是伸手,接过来,低头抿了一口,喉咙终于有些暖了。

“昨天晚上……”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态度不好。”

顾云来没有回应,只看着他,眼里没有质问,只有沉沉的安静。他站在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那张脸在光下隐有疲惫,却比谁都稳得住。

许天星顿了顿,低声补了一句:“对不起。”

他转头望向窗外,急诊楼门口依旧人来人往,阳光却比一个小时前明亮了许多,“我没考虑你的感受。你是很认真在做准备,我一开始……其实真的挺感动的。”

他手指捏着杯沿,指节微微泛白,说到这时,声音又低了下去,他像是不愿回头去看那个瞬间,也不敢再面对昨晚自己的情绪失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他顿了一下,仿佛在选择怎么形容那种痛,“可我只要一想到你也会死,我整个人就不好了。”

顾云来看着他,没有立刻开口,他知道,那句话不只是“脆弱”那么简单,是某种埋藏了太久的东西,在昨夜争吵后的缝隙里,被意外地撕开了一角。

他记得那个雨夜里,许天星的失控。

许天星站在他家门口,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像是整个人都濒临崩塌,对他说接诊的是个心搏骤停的年轻人,抢救时满身是血,按压胸骨时肋骨碎裂出咯咯声,唯一的“特殊之处”,只是他也姓顾。

顾云来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嗓音低得像藏在胸腔里,“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死亡是会突然发生的?”

许天星没有作声。

“不是因为新闻,也不是因为工作,”顾云来说着,手落在他膝上,掌心贴着布料,轻轻按了一下,“是因为你经历过,或者说,一直在经历。”

“你妈走的时候,你还太小,你还没学会,怎么接受失去。”

许天星低着头,冷静的外壳下,连骨头都在沉,他靠过来,头搁在顾云来的肩上,闭了闭眼。睫毛颤得厉害,却倔强地没有掉眼泪。

“你在医院待得太久了,”顾云来低声说,“比谁都明白意外是什么样。”

许天星低低笑了一下,像是苦的。

“你以为我不怕吗?”他抬起眼看向顾云来,眼底布满疲惫,语气却极度克制:“我不是在否定你做的那些安排。我只是……”

他喉结动了动,像把太多东西吞回去才继续:“我只是希望你也看看我。”

“我不想当你死后那个收拾遗物的人,我还想和你过日子。”

“还想吵架、做饭、一起回家过年,还想,在你出差的时候接你下飞机,在你生日的时候骗你说我不记得,然后半夜拉着你去吃火锅。”他语气仍平稳,只有眼底的湿意和指尖发紧,出卖了那些压抑的情绪。

医生休息室一时很安静,只有门外走廊偶尔传来护士推车的滚轮声,像隔着一层现实的布帘。

顾云来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慢慢伸出手,覆上他的手背,许天星的手指微微一动,没有躲,像是回应,又像妥协。

过了几秒,顾云来的声音终于落下来,极轻:“我可以不写信,,不做那些基金说明,不留备忘录。但你得答应我,如果哪天真到了那一步,你进去,签字,决定怎么救我,怎么送我,怎么活下去。”

许天星轻轻咬住下唇,仍没有出声,眼眶却一点点泛红,他缓缓低下头,抵在顾云来的肩上,像是太累了,又像是终于不再死撑。

好一会儿,他才沙哑开口:“可以。”

他顿了顿,像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后半句:“但你别总想着那天。”

“你还没死呢,我还没爱够。”

顾云来低下头吻他,没有任何预兆,像是忍了一整夜的情绪终于找到出口,那一瞬间,克制被打破,亲吻带着浓烈的不安与渴望,甚至有些粗鲁。

他咬住许天星的下唇,唇齿交缠,像是要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宣泄什么。他吻得深,舌尖带着夜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点衣领上沾着的冷风,火热和冰凉交错,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不是温柔的靠近,而是一种被现实和情绪逼到悬崖边的抓紧,确认他还在,抓紧他还活着,抓紧他们之间没散。

许天星一开始还能淡定应对,可到第三下,被咬得有些疼,呼吸也开始紊乱。他抬手按在顾云来胸口,眉头微蹙,声音低哑,带着一点被打乱节奏的不悦:“这是休息室……你别乱来。”

“我哪有乱来?”顾云来低笑了一声,掌心顺势贴上他腰侧,指尖轻轻勾了勾,像在点火,又像在试探。

他凑近了些,语气懒洋洋的,带着天生的蛊惑与一贯的无赖:“跟自己老婆的事,能叫乱来吗?”

“顾云来。”

“我在。”他俯身,在他脖颈落下一吻,声音比吻还轻:“我这是心疼你。”

许天星微微仰头,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声音更低:“你心疼个屁……再往下动手,我送你去挂急诊。”

顾云来不但没收手,反而顺着话压得更近,笑得不甚正经:“我就摸一下,又不动真格的。”

许天星没挣扎,只是懒洋洋地侧过头睨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什么怒气,倒像是熬了一整夜后的疲惫清醒,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冷淡戏谑:“你到底是想让我穿衣服,还是想脱我衣服?”

顾云来看着他,唇角一挑,露出那种典型的、少年气十足的笑意:“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文雅?我像是那种人吗?”

“你是。”许天星答得毫不犹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顾云来低头,眼神里带了点明目张胆的暧昧和揶揄:“你不也挺喜欢?”

他凑近了几分,鼻息几乎贴上他耳侧,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把火藏在喉咙底下:“你说……在值班室,要不要试试?”

顾云来步步逼近,:“自从你受伤之后,咱俩好长时间没做到底了……”

许天星却抬起手,食指轻轻抵住他的唇。

“你真想在这?”

顾云来看着他,眼底带着笑,声音低哄:“你说呢?这屋虽然小,气氛够足……你不觉得值班室也挺刺激的吗?”

许天星看着他,眼神忽然沉下去,神色平静得几乎没有起伏。他缓缓开口,语气平稳得像在讲病房管理条例:“这屋,可谁都睡。”

顾云来一怔,动作明显一顿,像被一桶冷水自头浇下,“什么意思?”

“值班医生、轮休护士、急诊主治、带教住院部……”许天星语速不急不缓,像是例行报告,“年会那年还让院领导在这临时凑合了一宿。”

“你要是真不介意……”他耸了耸肩,语气极淡,“我也没意见。”

顾云来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从“兴致勃勃”到“彻底清醒”只用了两秒不到。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一度变得复杂,像是在认真评估这间值班室的历史使用频率、空气中可能残留的病菌指数,以及他此刻的情绪波动与最后一丝尊严之间该优先保哪个。

沉默半秒后,他试图挽救体面,用一种半吐槽、半自保的语气开口:“不是……你们大夫都这么不拘小节吗?也不消个毒,换换床单什么的?”

许天星没理他,只淡淡抬了抬下巴,一副“我都没动手你就该谢天谢地”的神色。

“那……你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他转身拉开门,动作利落到几乎像执行逃生演练,头也不回地退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许天星低下头,唇角终于勾出一点难得的笑意,他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顾总……也不是完全没底线嘛。”

车窗外的城市逐渐清晰,阳光打在柏油路上,像是为这场夜班后的疲惫镀了一层温柔的褪色光晕。

顾云来单手握着方向盘,眼尾带着还未散尽的笑意。他开得不快,像是刻意把回家的路拉长一点,好多留一点相处的时间。

副驾驶上,许天星滑着手机,翻着那些早就被消息轰炸得麻木的聊天群。指尖滑到一半,他忽然顿住。

一条新闻推送跃入眼前,【#东华区一废弃厂房清晨拉起警戒线,疑似凶杀案#】

配图是一张无人机拍摄的高空图,画面斜斜拍下整片废弃厂房:铁门锈迹斑斑,半掩着露出黑洞洞的门缝,警戒线绕过破碎的砖墙,现场四周空无一人。

最角落的地方,一块白布覆在地面上,边角鼓起,像是下面有什么尚未揭露的轮廓。而墙角那抹渗进砖缝的血红,在晨光下被染得格外冷静、彻底。

新闻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话:“今日清晨,警方接到市民举报,在东华区一废弃厂房内发现一具女性尸体。目前现场已封锁,警方尚未公布死者身份及死亡原因。”

许天星盯着照片,指尖轻轻收紧,他记得那块区域。是个临近城边的老工业区,十年前厂房就已经停用,大多被闲置或租作仓库。

他曾跟救护车去过一次,是个工人中毒晕倒的案子,那片地气味浓重、空无一人,连导航都得反应两拍才跟上。

“怎么了?”顾云来察觉到他神色变化,侧头问。

许天星没说话,只是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轻轻递给他看。

顾云来瞥了一眼,眉头微动:“凶杀案?”随即叹了口气:“沈放又有得忙了。”

第85章

Chapter 83

黄昏将尽, 细雨初歇。

燕州郊区东南角,一座废弃工厂孤零零地矗立在湿冷的暮色中。锈蚀斑驳的铁皮外墙在雨水冲刷下更显破败,半塌的屋顶如同张开的空洞, 任凭雨滴沿着断裂的檐角落下,在地面砸出一圈圈寂寥的涟漪, 混着泥土,浸成浅浅的水洼。

警戒线已拉起, 红蓝警灯交替闪烁, 在雾气与水汽中晕出冷冽的光影,仿佛一束束冰冷刀光, 来回剖开现场每一寸死寂。

混凝土地面杂草疯长,积水泛着污黄的反光。风从破碎的窗框灌入, 卷着血腥味穿过空荡厂房,像一口久未封存的深井, 向夜色缓缓吐出腐败气息。

沈放站在边缘,雨衣包裹下的身影笔挺如常, 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冷静的眼。他低头看着脚边那滩尚未干透的血迹, 目光仿佛透过时间的迷雾,沉入死者失去温度的记忆里。

墙角处,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仰躺着, 四肢僵直,头微微仰起, 颈部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从左侧延至右侧, 深可见骨,血管被彻底切断,致命的喷涌喷得四周墙面斑斑点点, 像极了一场肆意泼洒的狂欢仪式。

血液沿着墙面蜿蜒而下,在地面上形成大片扭曲交错的痕迹,有的已被雨水冲刷成黑褐色水渍,有的仍停滞在砖缝之间,一道喷射弧线甚至高高甩到了天花板破损的铁皮上,如同她死前最后一声无声的呐喊。

尸体边两米处,一只已经被染色的白色小包瘫软在积水中,拉链半开,包内的文件早已被水浸透。

沈放戴着手套,蹲下身,小心翻开包内物品,首先是一个小钱包,里面插着一张身份证。

照片上的女孩眉眼清秀,名字叫梁妍,24岁,本地户籍,住址在市中心偏北的一个老旧小区。身份证后压着两张银行卡、一张公交卡,以及模模糊糊的就诊记录。

沈放将就诊单取出,皱了眉,“……是上个月的。”他说,递给身后的常诚,“医院精神科的。”

常诚接过翻看,嘴角抿得更紧了些。

“焦虑障碍伴抑郁倾向。”他低声念出纸上的诊断,“……她一个人来看病?”

“病历单里没留家属电话。”沈放淡淡道,他拿出一张残破却字迹尚清晰的发票,指了指角落的编号。

“这批门诊的资料医院可能有留档,我让朱子墨去查。”

沈放说,“看看她这两周的行动轨迹,和谁联系过,监控、通联、楼道记录,一条不落。”

他站起身,雨水顺着雨衣的下摆滴落,脚下那滩血水早已和泥混作一处,颜色晦暗不清。

不远处,朱子墨快步走来,撑着伞,脸上挂着一贯冷静的神色。

他一边翻动平板,一边简要汇报:“查到了她的就诊记录。两周前,这女孩曾因服药过量被送进东华医院,是自杀未遂。再往前的话,半年前有割腕的就诊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