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不宜心动 第85章

作者:陈年明月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钓系 高岭之花 近代现代

许天星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那目光淡然至极,仿佛审视的是一份劣质的诊断报告,而非一场拷问。

“是,”他说,“中学时拿过奖。但那是竞技比赛,不是实战训练。”

“柔术教我的第一件事,是克制,而不是杀戮。”他顿了顿,像是将“医生”这个身份压入言语的最深处:“医生也是。”

审讯官的脸色明显变了几分,那一瞬间,他眼角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击中神经。

显然,他没料到,眼前这个青年不仅没有在压迫之下露出破绽,反而应对得冷静、克制、游刃有余。

他冷笑一声,带着掩饰不住的恼意,猛地啪地合上卷宗,身子向前一倾,双手狠狠撑在桌面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气势强行碾压过去,语气不再伪装成“例行公事”,而是掺着几欲失控的愠怒,逐字迸出:“你以为,这种理由能糊弄得过去?”

他猛地抬眼,目光阴鸷,声音拔高一寸:“死者全都是被割破颈动脉致死。而你,恰好是外科背景。”

许天星缓缓抬头,眼神依旧清冷淡漠,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只有那种像是在看一场拙劣表演的平静。

“燕州。”他的声音低沉、清晰,像沉水石落进池底,掀不起浪,却足够沉重,“常住人口两千多万,注册外科医师,按比率保守估计也有数万。”

他微顿一瞬,眼中锋芒渐显,像寒刃微微出鞘:“有我这个水平的外科医生,不算稀奇。”

“每年武术协会通过考核的人也上万,真正练家子的,数不过来。”

他说话时,语气平稳得近乎冷淡,却像一把刀在桌上缓缓划过,闪着隐隐寒光:“照你这标准,是不是所有练过拳的医生,全都该一并带来审一遍?”

对面的审讯官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可许天星没有停下,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得如一池深水,却暗藏暗流翻涌的力量,在对方面前剖开这场拙劣的逻辑构陷。

“还有外来人口呢?”他缓缓侧过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冷意:“职业杀手,特种部队退役人员,甚至是高阶格斗技教练……具备这种能力的,大有人在不是吗?”

他略微抬了抬下巴,眼中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嘲讽:“最最重要的一点……我有完全充分的不在场证据。”

“就算是你们口中的‘第四个死者’,她被杀的那个时间点,我正在家里……”许天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要怎么说:“和我男朋友在一起。”

他淡淡地吐出这句话,没有避讳,也没有迟疑,目光坦然到近乎漠然。

“家里的监控,小区的摄像头,还有门禁记录,全部可以调取。”

他眼神平静地落在对面的审讯官脸上,冷得像一面镜子,照出对方一瞬间的迟疑与恼怒。

然后他忽然笑了一下,唇角略扬,语气不再只是冷静,而带上一丝从容的讽刺:

“所以——”他语调轻轻一扬,像是漫不经心,却每个字都敲在人心最薄处:“为什么非要来逼问我呢?”

“是为了交差吗?”

第90章

警局等候区, 顾云来坐在长椅上,长腿随意交叠,脊背却挺得笔直。

他看似懒散地倚着椅背, 眼神却一刻未曾从那扇紧闭的铁门上移开,像要用眼神将那层冰冷的金属灼出一个孔, 直通门后的世界。

他知道那扇门后是什么,冷光灯、桌椅、镜头, 和那个总在逆境中一言不发站着的人, 只是他进不去,也不能闯。

律师低声在他耳边说:“程序走完, 最多四十八小时,肯定能放人。”

顾云来没有回应, 像没听见。他的指尖轻轻敲着膝盖,节奏不快, 却透着一种近乎克制的焦躁。指腹的茧刮过西裤布料,发出极轻的摩擦声, 像某种焦灼的倒计时。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 门开了。

金属轻响仿佛击穿了空气的沉寂,他抬头望去,沈放走了出来, 没穿警服,便装配上那副冷峻的眉眼, 让人一眼望去更像个深夜潜行的猎人。

沈放一眼看见顾云来, 脚步顿了顿,神色沉静,目光在顾云来脸上略作停留, 然后缓缓走近。

“许医生一会儿就可以走了,”他语气平稳,语调压得很低,“手续已经办好了。”

顾云来一直坐在那张硬邦邦的长椅上,听见这句话,他猛地站起身来,动作干脆,眼神如同利刃般扫过沈放。

沈放没有退,也没有闪避,只静静看着他,然后,他忽然开口:“你知道我刚才在里面想到什么吗?”

顾云来微微眯起眼,锋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下一秒就要劈开那层表面的平静。

“你刚回国那天。”沈放垂眸,嗓音在寂静中低低响起,“也是凌晨,也是这个地方,也是你,带着律师来警局,站在外面等人。”

他说这话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在陈述某个无关紧要的过往,但顾云来却听得出,那是从记忆深处翻出来的东西,带着某种未曾言明的共鸣。

沈放顿了顿,目光落向那扇尚未打开的铁门,声音变得更低:“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会陷进这种事里?”

顾云来闻言,偏过头,看着沈放,眼神锋利如刀:“早就想过了。”他说这句话时,没有愤怒,没有困惑,只有一种掩藏极深的疲倦与清醒。

沈放沉默了一瞬,目光定定看着他,像是想从他眼里看出点别的什么。,可顾云来的眼里,只剩下山雨欲来的平静。

良久,沈放终于开口了,语气低得几不可闻,却带着他一贯的理性与警觉:“这案子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真事。”

顾云来眸色微变,没说话。

沈放继续:“死者的身份、时间点,甚至线索的断裂方式,全都像是刻意安排出来的。你以为是随机,但它处处都在引导调查往某个方向靠拢。”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而那个方向正好就是许医生。”

沈放没有停下,他直视着顾云来,神情冷静:“我不是说他有问题。我是说,他可能正站在一个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圈套中央。”

“如果他是目标,他一定不是第一个被拿来引爆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却句句敲在骨头上:“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像一个人精心编排出来的剧本吗?而且对方显然比我们更早动手。”

顾云来闻言,眸色沉了几分,低声道:“我猜到了。”

他嗓音轻,却像压过了一层冰霜,带着一种毫无喘息余地的冷静。他抬起头,直视着沈放,唇角勾起一抹没有笑意的弧度:“只是没想到会有人用人命来布局。”

“这是宣战,”他轻声道,“而他们拿人命当做开场白。”

沈放垂眸,没有接话,他知道顾云来向来不是容易被击退的人。但此刻,从他眼底那一层深到几乎冻结的沉静里,他察觉到的,不只是怒意,还有一种,比怒意更危险的情绪——执念。

沈放的声音终于落下,低而稳:“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仗。”

他抬起眼,目光冷静却直指本质:“如果他们真盯上了你,就不会止步于此。也不会满足于一个诬陷、一次抹黑,甚至一条命。”

“你要护他,就得先承认,你们已经在局里了。而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变成他们计划里的一枚棋子。”

顾云来没动,只是盯着他看,目光像刀,却没开口。

沈放声音比刚才更低了几分:“如果是我,”他说,“现在就会回去查,查你身边的人,许天星身边的人,亲戚朋友,全都要过一遍。”

他看向顾云来,目光锐利得像刀锋:“谁最近频繁接触你们?谁突然消失?谁主动套近乎,谁突然变得沉默?连家里的保姆、医院的实习生、路过的送餐员,都不能放过。”

“这不是简单的栽赃,这是拿你们的生活、你们的习惯、你们信任的每一个人来做引爆点。”

顾云来的眼神一沉,唇线紧绷,没说话。

顾云来没有立刻回答,整个人却像暴风前的深海,寂静得让人窒息,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一切吞噬。

半晌,他点了点头,声音从喉间压出来,像磨过碎玻璃般冷硬:“是的。”

他眼神沉沉,盯着前方那扇尚未开启的铁门,仿佛透过那道门就能看到暗线尽头的阴影:“最早,是我们街边那个视频。”

“那时候我以为,他们只是想断他在医院的路。”顾云来低声道,“现在看……他们想断的,是命。”

正说着,那扇门“咔哒”一声,从里面缓缓打开。

昏黄走廊尽头的冷光被撕裂出一道缝,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后,逆着光,慢慢走了出来。

许天星还是穿着那件白衬衫,站在门口,身影被走廊的冷光斜斜切过,投下一小片影子。

整个人看上去出奇地平静,像是刚从一场无声风暴中走出,却仍保持着体面的外壳,没有狼狈,没有抱怨,眉骨清晰,眼神略显疲倦,却透着一种异样的沉静与清醒。

他抬眼望向人群,只一眼,就看见了顾云来。

那一瞬,四目相接,所有的杂音、灯光、空气,仿佛都在瞬间塌陷、沉没,整个世界骤然静止,只剩下彼此之间那条看不见的细线,被重重牵引、紧紧拉拢。

他们隔着人群对视,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隔绝,终于穿越层层高墙、警戒与风声,再次站在了彼此面前。

顾云来的眼神猛地一震,几乎是下意识地,快步朝他走去,他步子极快,带着一种不容打断的笃定与急切,像是穿透寒夜、挣脱一切禁锢,只为走到那个人面前,脚步声在走廊里踏得沉响,他终于站定在许天星面前。

许天星却只是轻轻抬了抬下巴,神情冷淡得像往常一样,声音也很轻:“你来了。

顾云来嘴角动了动,没回那句话,只是抬手,慢慢走过去,站到他面前时,他伸出手,轻轻拉住了许天星的手腕。

那一瞬间,许天星没有躲,也没有说话,他们就那样站在警局大厅。

沈放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没出声。他眼中情绪复杂,说不出是放下,还是更深一层的警觉。

夜色深沉,冷光在潮湿的路面上拖出一道微微晃动的光影。

顾云来揽着许天星从警局门口走出来,步伐沉稳却藏着压不住的急切,他的指尖落在许天星手臂上的那一刻,仿佛确认了什么,才终于在胸腔里吐出一口压抑了太久的气。

许天星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抓紧了他的手。那一瞬间的动作,轻得几乎不被察觉,却透出某种隐秘的依赖。

他们并肩走向停车场,路灯下拉长的影子并排在地上,仿佛两条在沉默中相互贴近的线。

四周太安静了,连风声都像退到了背景,只有脚步声一点一点砸在水泥地上,沉稳、克制,像每一步都走在刚刚过去的余震里。

顾云来拉开副驾车门,没有询问,也没有征求意见,只是低声道:“上车。”许天星也没反抗,顺势坐了进去。

他绕到驾驶座落座,沉默地扣上安全带,侧脸绷得紧,像在极力克制什么情绪不要爆发,引擎低鸣着启动,声音沙哑闷沉,仿佛也被深夜压得喘不过气来。

车头缓缓驶离警局,顾云来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拧在一起的弦,一触即发。

他始终没有看许天星一眼,只盯着前方,唇线紧抿,喉结滚动,像有成千上万句台词堆在心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车开到路口,绿灯亮起。

顾云来忽然猛地打了方向盘,车身一个急转,滑进了旁边一条昏暗的小巷,紧接着,他狠踩刹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短促而刺耳,像有人用力扯住了现实的缰绳。

车停住那一瞬,寂静落地,“啪”的一声,他甩开安全带,整个人猛然倾过来,一把扣住许天星的后脑,狠狠地吻了下去。

那个吻像一场无法克制的风暴,毫无预兆,毫无技巧,带着积蓄太久的愤怒、恐惧、心疼与失控,像要用唇齿撕开对方的外壳,把所有压抑在心底的东西都倾泻出去。

他吻得凶狠,几乎带着惩罚的意味,咬着许天星的唇,呼吸粗重,像是在这个逼仄空间里把“你还活着”一字一句刻进骨头里。

许天星起初怔了一下,眼睫轻轻颤动,像是没料到。但他没有躲,也没有推开。

几秒后,他缓缓闭上眼,抬手,反扣住顾云来的后背,扣得极紧,像要把这个人揉进骨血里藏起来。

可这一刻,他们的呼吸交缠,心跳贴着心跳,那些未说出口的、无法解释的、无处安放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这是一次毫无章法的拥吻,混乱、沉默,却无比真实,像是在说,我们还活着,我们还在彼此身边。

城市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蜷伏在钢铁与水泥交织的森林里,吐息微弱,却散发出渗透骨缝的寒意。霓虹远去,风声渐远,一切喧嚣像都被锁在了车窗之外。

他们依旧紧紧相拥,仿佛只有靠得这么近,才能从那道冷冰冰的审讯门口,真正活着回来。

车窗结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模糊了街景,也模糊了光影。车内的空气尚带着灼热的余温,喘息还未彻底平复,指尖相扣的力道依旧僵紧,像谁一松手,就会重新坠入深渊。

这是短暂的平静,但平静之下,暗流翻涌。

沉默中,危险与愤怒一点点聚拢,像即将引爆的雷暴,等待最后一滴火星落下,引燃所有藏在夜色下的伏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