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年明月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眼神慢慢收紧,然后他轻声道:“这种事我在急诊见得太多了。如果这种级别的冲突就要杀人……我现在早该吃上枪子了。”
沈放靠回椅背,神色平静,语气很轻:“我知道。”
他顿了顿,目光低下去,像是故意避开对方那过于锋利的眼神,“但外面不会。”
这句话落下,两人同时沉默。
空气仿佛凝结,所有的沉默都被按进冷气管道里,不动声色地沉了下来,几秒后,沈放低声说:“他们开始对你下手了。”
许天星没立刻说话,只是低头轻轻冷笑了一声。
沈放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那几份资料推了过去。
四个档案夹,薄薄的,带着卷宗纸特有的粗糙与沉默,在桌面滑出一段缓慢又冰冷的轨迹。
许天星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四个死者,四份接诊记录。
每一个名字,都是他亲手处理过的病例,每一份记录,都是他习以为常、枯燥到近乎程序化的职业轨迹。
而现在,却成了指向他的证据。
他几乎能听见某种冰冷的轮廓,正在他脑海中缓慢拼合,他曾无数次在深夜抢救台前一寸寸拼命抢人命,脚下踩着血、手上沾着药水味,可从没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
自己,也不过是个无法逃出逻辑陷阱的“相关人”,他从没见过哪个医生能像自己这样冷静,可他也从没想过,这份冷静,会在此刻,从指尖开始,变成麻木。
他忽然意识到,这四个死者有着惊人的相似点,社会边缘人。
不是不记得他们,而是,刻意忘了。
因为这种人,太多了,深夜、割腕、自残、自杀。
有人吞药,有人喝农药,有人用碎玻璃划手腕,有人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急诊长椅上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得像死人。
他一直在救人,也一直在看着那些人,在他面前活下去,或者死掉。
他不可能记得所有人。
可现在,那些“被救过”的人,一个个死了,没有家属,甚至没有人发声。
她们是暗娼、酒鬼、小混混、自杀未遂者,在别人眼里,是可以“忽略”的人。
而在他这里,是一个个深夜里挣扎着活过的病人。
每一个人都曾在他眼前睁开眼睛、哭过、喊过、挣扎过,而现在,他们成了他“接触过”、“处理过”、“起过争执”的证据。
哪怕只是一次针脚、一个口头警告、一次眼神的对视,也足够被人编织成一场完美的陷阱。
他成了那块“刚刚好”的拼图,是那个被悄无声息钉进犯罪画像里的工具螺丝,还是那个被提前选中、被慢慢雕刻成“合适嫌疑人”的核心零件?
他唯一能确认的是,所有证据都显示,他根本就不是凶手,每一个死亡时间,他都有不在场证明。
可他还是被带回了警局,还是在镜头下被曝光,还是变成了热搜上那个没有名字的“医生嫌疑人”。
就像一场设局者冷静设计的剧本,在第四个死者出现的那一刻,剧情骤然翻篇,图穷匕见。
第89章
字体刺眼, 热搜榜第一赫然高挂:【急诊医生卷入连环命案?曾多次与死者接触】
标题像一道寒光,直直刺入顾云来的眼底。
他本能地点开页面,画面跳出那张图, 是媒体抓拍的,许天星从警车上下来, 身着白衬衫与浅色牛仔裤,身形挺拔, 眉目如画, 眉眼间却透着一股近乎异样的冷静。
他没有回避镜头,也没有慌乱, 神情沉静,仿佛下一秒就能从人群中抽身离开, 回到那个他始终守着的冰冷秩序里。
后面,还有一则视频, 许天星动作凌厉,他一个闪身绕到“歹徒”身侧, 抬腿、横转,白大褂在空中掠出一道弧线, 下一秒,一记干净利落的剪刀脚将对方瞬间钳倒在地。
全场一片惊呼,那画面在灯光下近乎冷峻的美感, 仿佛动作片里的镜头定格。
但评论区的风向,早已不是最初的“帅”“好厉害”。
几条早期的热门评论还残留着热情:
【帅疯了吧这动作……医生里最会打架的男人了】
【谁说医生只会拿手术刀的?这动作, 真专业!】
【许医生真的太强了, 想让他来我科带班】
可紧随其后的,是一排排翻涌的讽刺与煽动——
【现在看还觉得帅?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暴力狂】
【这样的人居然在医院工作,万一哪天情绪失控杀了人呢?】
【别洗了, 杀人案都牵出来了,是巧合还是惯犯?】
屏幕像被烈火灼烧,所有曾经的崇拜和欣赏,如今都化作恶意的利刃,一刀一刀砍在许天星的名字上。
顾云来的脸色,在光亮中一点点变白,他像是被冷水从头浇到脚,整个人僵在原地,手机握在手里,边缘已被他的指节扣得发白,关节像骨雕,嵌着淡淡血痕。
这不是爆料,这不是偶然,这是一次有预谋、有节奏、有成本的,公开审判。
他到底还是让许天星卷进来了,他看了许久,嗓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像在对空气,也像对自己说,“……许天星,你要是看到这个,得多难受。”
顾云来沉默地看着屏幕上那张被反复传播的画面,他的喉结动了动,手指紧紧扣着手机,指节泛白,语气极轻:“他不该承受这些。”
林星澈站在投影前,手中握着遥控笔,声音冷静克制:“……对方已完成两轮投放,节奏精准,切口统一,从人设到剪辑内容,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她回头看向坐在主位的顾云来:“这不是简单的网络暴力,是蓄意谋杀式的信息战。下一波,大概率会有‘匿名知情人’放料,甚至不排除有伪造证据的行为。”
顾云来眼神沉着,唇线紧抿,没说话,却已从指节泛白的手背,看得出他的压抑与愤怒。
林星澈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动,却语气一寸寸压低:“我知道你心疼他。”
“可云来,这次不能软。我们不能一条一条辟谣、一个一个反驳。”她走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一击必须是致命的,一击即中。只有彻底击穿他们的攻击网,才能真正救下许天星。”
说到这,她抬手点开一组数据模型,屏幕上弹出数十个社交账号、媒体渠道、短视频平台的内容联动图谱。
“目前我们追踪到传媒公司和数据投放平台,背后有明显的资金流向交叉,还有几家是海外壳公司,正在用第三方账号做二次洗稿。”
她声音低沉而锐利:“再给我半天时间,最多六小时。我需要拿下这批转发和二次加工内容的源点,查清他们和谁对接、钱从哪里来,把所有参与者,连根拔起。”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等我们放出反击内容的那一刻,最好能让对方刚好连锅端。”
“不是只救一个许天星,是顺便把这套玩信息操控的整条链条,连人带狗,全收进去。”
顾云来沉默了很久,手指慢慢松开手机,缓缓点头,“你查。“我等。”
他的声音压得很轻,却带着一种极冷的决绝:“但等完这半天,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林星澈对着他们说:“第一条,由警方发出正式声明,澄清许医生正在配合调查,不是嫌疑人。”
“第二条,医院发布联合声明,公开许天星参与防暴演练的完整原始视频及考核记录,澄清操作背景,打脸所有剪辑造谣。”
“第三条,我们讲出他的过去。那个亲眼看着母亲因为救人牺牲的孩子,长大后依旧选择披上这身白衣,站在最前线救人。”
她侧头看顾云来,眼神冷静而笃定:“不是卖惨,是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白衣战士。”
这时,顾云峥也站了起来,语气冷静:“我那还有一段合意村火灾的现场资料,是之前新闻未公开的原始素材,有许医生浑身是血救人那段。”
林星澈眉眼微动,随即点头:“加进去,剪成完整组图,医院、警局、火场三线联动。”
“原画质,不修饰,不剪辑,不配音。”
“等我们查清楚了,就开始反击。”林星澈目光骤冷,迅速走向白板,啪地摘下笔帽,利落开局:“好,危机公关分三线,第一线,公关。”
“压热搜、控评论、追第一发账号。联系主要平台的舆情部门,一起压话题、限流关键词”
顾云铮接道:“那套应急话语权系统,之前打竞品试过,能压住。”
林星澈点头,继续道:“第二线,法律。贺临,联系法务,发律师函,造谣、侵犯名誉权、诽谤诬陷,一起起立案。”
“第三线,资本,我们手头的MCN,新媒体矩阵平台。现在开始同步铺:正向故事、医生影像、患者感谢信、奖项认证,全部上线。”
“主线角度你来定,是‘医生’、是‘受害者’,还是……”
顾云来沉默片刻,低声吐出:“就做他,真实的样子。”
林星澈一顿,目光轻轻动了一下,点头:“行。”
“那我们就讲一个故事,一个深夜救命、却被媒体和键盘推上审判席的医生。”
“一个被患者家属感谢、被同事信任,却因为几段剪辑和几个热搜词条,被架到众目睽睽之下等待‘网络判决’的人。”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冷意:“我们不给解释,我们讲事实。让他们自己看——真相和谣言之间,到底隔着多少肮脏的手。”
与此同时,东华市刑侦支队。
沈放被叫了出去,门再打开时,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中年刑警,四十岁出头,警服严整,眉眼凌厉,说话带着压迫感。
“许医生是吧。”对方面无表情地坐下,摊开笔记本,“我是市局调派下来协助本案的陈警官。今天我们重新梳理一下你的接触记录。”
他没有寒暄,也没有解释,直接进入审讯口吻。
许天星抬了抬眼皮:“我以为我只是协助调查。”
“是。”陈警官点头,“但你是跟四位死者都正面接触过的唯一人员。”
许天星抬起眼,语气仍旧冷静:“我和无数人发生过‘正面接触’。我职业的本质就是与濒死的人打交道。”
“重合病历我已经提供过,视频和接诊记录也给了。”他语气依旧平静,“还有什么需要我补充的?”
陈警官将几张照片拍在桌上,是那几段被恶意截取的视频截图。医院防暴演练、夜班监控、合意村火灾现场。“你不觉得这些画面很像一种……暴力惯性?”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许天星,“你动手太快了,甚至没有犹豫。”
许天星指尖微微收紧。他能听出对方话语背后的试探和定性,不是来了解情况,是来贴标签的。
他没有回应,只冷声问了一句:“这是在讨论案件,还是在暗示我有精神问题?”
陈警官轻轻一笑,却不接话,只是翻开一页文件,继续道:“你母亲早年意外去世,你有没有接受过心理评估?”
“许天星,我们掌握了新的线索。”那位新来的审讯官声音平静,却在话语之间藏了刀锋,他抬眼看向许天星,目光锐利而冷漠,仿佛早已给对方定了罪。
“据目击者描述,你曾多次展现出极高的搏斗技巧,甚至曾徒手制服持械歹徒。”
许天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抬眸,那双清冷如霜的眼睛里,透出一种缓慢逼近的锋芒,缓缓开口:“我自幼跟着家人学传统武术,后来为了调节身体状态,也系统学过巴西柔术。”
他缓缓抬眼,眼神从容,却骤然变得锋利:“处理突发暴力事件,是医生在特殊环境下的一种自保反应。”
“跟杀人案没有半点关系。”那一刻,他的气场像是骤然转寒,言语未带火气,却将对方的质疑一寸寸剥离、击碎。
审讯官眉头轻皱,却没有接话,而是冷笑一声,啪地翻开卷宗,抽出一页打印记录,像是在逐步逼近设好的陷阱。
“你中学时,曾获市级柔术公开赛冠军,对吧?”他语调刻意放缓,眼中闪着审讯者惯有的算计:“这个,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至少,足够在短时间内精准制服一个成年持械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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