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云待雨时
宋憬闻的母亲这位原配夫人,跟宋老爷也是联姻,在儿子九岁那年病逝。
老爷子丧偶之后没急着续弦,身边却也没缺过女人,让老爷子动心思再娶的那位,名叫甘棠。
宋憬闻十二岁那年,在一次饭局上,甘棠被某位长辈带到宋老爷子面前。
那年甘棠也才十八,年幼丧父家道中落的落魄小姐,小小年纪,成天被母亲生拉硬拽着穿梭在各路权贵间,活像个交际花。
老爷子的年纪足以当她的父亲,可还是把她收了,甘棠从此成了宋老爷子的情妇之一。
情妇,而不是女朋友。宋憬闻冷眼看着,无动于衷,老爷子的玩物,甘棠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些人不够分量登他家的门,甚至,没多少机会出现在他面前。
再见甘棠,是在两年之后,宋憬闻跟着老爷子去东北。
约摸是那些天,各式山珍进补得太厉害,某天中午回别墅时,宋憬闻听见老爷子对秘书说,让甘棠过来。
让甘棠过来,甘棠就得打飞的过来侍寝,这是玩物的生活。入夜时,甘棠到了,可老爷子的房间已经有了旁人送来的另一个女人。
甘棠放好行李下楼,独自在餐厅吃饭,不尴不尬。
宋憬闻当时在客厅看电视,对着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也没多少理会的意思。
可老爷子的秘书下楼,立刻被甘棠叫住了。
宋憬闻听见甘棠小心地对秘书说:“您能替我问问宋老吗?如果他不需要我,我就回去了,明天下午,我有考试。”
宋憬闻这才意识到这女人没比他大多少,还是个学生,而且是名校的学生。可老爷子的私事,他一向是不管的,更何况甘棠只是在尽玩物的本分。
四载光阴飞逝而过,转眼,到了甘棠情妇生涯的第六年。
宋憬闻越来越多地从旁人嘴里听到甘棠的名字,他舅舅就层提醒他注意,旁敲侧击道,这两年,宋老爷子把那些花花草草散了个干净,身边只剩下甘棠。
他舅舅说:“这女人不含糊,这些年她跟着你爸,自己借着人脉谋事,生意做得还挺大,难保没有更大的野心。”
宋憬闻不以为意,他舅舅格局一直不大,眼皮子浅,专爱盯着裙带说事。
就算老爷子真娶了甘棠,再生一个孩子,又能怎么样?
也就是那年秋初,老爷子把甘棠带回了家。
甘棠的野心有多大,宋憬闻不知道,可这女人在那栋大宅里住得惴惴不安,他能觉察到。
中秋节,老爷子请岳家的亲戚过来吃了顿饭,宋憬闻这才明白父亲真有了续弦的打算。
可那天深夜,宋憬闻回房时听见老爷子的房间传出争吵声和女人的哭声。
那扇门打开,老爷子怒不可遏道:“滚!”
甘棠红着眼睛跑出来,跟宋憬闻擦身而过,下楼,出门,一路踉踉跄跄,可迫不及待,由始自终,没有回头。
也是,有谁能一直做个没有尊严的玩物,不是每一种开始,都配得上圆满的结局。
甘棠被那一个滚字解脱,走得干脆,终于逃出生天。
许多年后,在S城的一次酒会,宋憬闻再次见到她,她嫁人了,丈夫跟她年纪相仿,算得上才俊,虽然能量远不及宋老爷子,可甘棠到底活出了个人样。
2009年年初,宋憬闻回了趟老宅,保姆告知他,老爷子在书房,心情像是不大好。
他推门进屋,房间没开灯,老爷子独自坐在窗前。
父亲可能不知道进屋的是他,低沉地叹了口气,“当年她还嫌弃我年纪比她大太多,谁能想到她比我走得还早。”
宋憬闻这才得知甘棠死了。
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不可预料。
老爷子的年纪未必是甘棠最大的心病,宋憬闻其实也有些想知道,如果早料到这样的结果,许多年前的最初,老爷子是否会换一个更好的开始。
是的,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可预料。
他大舅子的醉话或许荒唐,可是,宋憬闻自忖,他也确实踏了老爷子的老路,大好局面,硬生生地走出一个追悔莫及。
他跟东晓约在九月末。
这年的九月末,东晓的信没来,人也没来。
这个九月末,他始终没等到。
第66章 宋东番外
24
几天的混沌过去,东晓清醒时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段墨初,而他已然被囚禁在段墨初别墅的地下室。
段墨初既然能拘禁他,就不会轻易放他出去,可东晓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斟酌措辞跟恶棍谈判:“我不知道强掳我的那个混蛋为什么把我送到您这儿,您现在放我出去报警,把他送进监狱,也算是惩奸除恶。”
男人的手指抚上他的脸庞,饶有兴致地摩挲,冰凉的触感让他作呕。
段墨初笑着,那一脸笑意又平白让人觉得扭曲狰狞,重重捏一下他的脸颊,阴恻恻地说:“跟我耍心眼,嗯?就是我要绑你,你又能怎么样?”
东晓满腔怒意无处可去,“绑架!非法拘禁,你这是在犯罪!”
段墨初毫不在意,“你不出去,有谁知道我犯罪?”
东晓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会有这样的恶棍,能枉顾一切公理正义,堂而皇之地害人。
接着,段墨初慢条斯理地从身后抽出一根鞭子,“我的地盘,由我定罪。我的分寸,你得从头学。”
这是东晓挨的第一顿鞭子,太平盛世、朗朗乾坤,眼前这样的地狱,他竟然脱身无门。
这也是东晓平生最不愿回想的一段时光,在这个地狱,他不再是人,而是猎物、玩具,段墨初有千般手段折磨他,时间在暗无天日中缓慢流走,他度日如年。
可他得活着,活着才有重获自由的希望。
后来,他见到了仇安平。
东晓惊奇地发现,同样被段墨初拿捏着,仇安平居然能自由出入。
有一次,仇安平挨了鞭子,段墨初锁在地下室,东晓终于找到机会跟仇安平说话。
他推开门上的小窗朝外望去。
仇安平疼得脸色苍白,不耐烦地白他一眼,讥笑道:“看什么看?我伺候他至少能给自己换角色,你这种东西,最好祈祷他对你兴头长些,等他玩腻了,你就是一个死。”
东晓这才知道,仇安平也是艺人。
于是他犯了个极大的错误,认为仇安平这般屈就,只是因为要傍着段墨初出头。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出去的办法,对,从这儿出去,他才能把段墨初送进监狱。
接下去的那些天,他没再表现得像以前那样抗拒段墨初,虚与委蛇。态度转变的太快反而容易令人生疑,让段墨初放下戒心,他也只能徐徐图之。
可没等他扮出唯利是图的样儿,段墨初再次刷新他的认知。不知道仇安平做了些什么,就在那间地下室,段墨初让人把仇安平阉割了。
人间地狱,段墨初是魔鬼。
东晓拼命地砸门,可回馈他的只有冰冷坚硬的铁,门外那把杀人的手术刀依然有条不紊。
过后,他颓然地坐在地上。
段墨初打开门,要笑不笑地对他说:“你想要自由出入也不是不行,总得付出点什么,你看,安平就是。”
他拖着沉重的脚镣站起来,刚挥出拳头,手腕就被段墨初死死握住。段墨初猛地用力,把他搡到墙角,理了理那身挺括的西装,“给你个自由出入的机会,这些天安平在这儿养伤,没还手之力,你要是能狠下心把他弄死,我就依你。”
东晓怒极且不可置信。
段墨初说:“你当他为什么能外出?他杀过人,有把柄在我手里。”
东晓怒火中烧,浑身颤抖。段墨初给他指了一条死路,他照着做,就成了魔鬼的爪牙帮凶,到死方能解脱。
段墨初这是要彻底毁掉他。
东晓当然不可能去杀人,他又生出了另外的念头,仇安平固然被段墨初抓住了把柄,可被这样残害,或许也会生出反抗的心思,他们未必不能结盟。
仇安平醒来之后确认自己的状况,先是痛哭出声,而后便陷入漫长的沉默,人躺在那,除了痛楚时偶尔呻yin,更多时候就像是个死人。
为了方便东晓“行凶”,段墨初离开前特意把他房间的铁门打开了。最初的禁食期过去,东晓见仇安平依然不吃不喝,端着碗,舀了一勺粥送到仇安平嘴边。
仇安平无力地瞟他一眼,抬手就把碗掀翻了,“滚。”
生无可恋?
东晓干脆在床边坐下,凑到仇安平耳边说:“死容易,可你甘心就这样放过元凶?”
对于男人的身体和尊严而言,yan割是最深刻的残害,总能激起受害者残存的血性。
东晓照顾仇安平好些天,自然能看得出仇安平有多么深的恨,这是他们逃生的契机。
仇安平他不搭不理,一段时日过去,身子痊愈,离开前却对他讥诮地说:“我劝你别在我身上下功夫了,收拾了他,我也讨不着好。”
东晓说:“对你下刀子这种事,他能做一次,就能有下一次。”
就算仇安平杀过人,举报了段墨初这群混蛋,未必没有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总好过死在段墨初手上。
仇安平不屑地说:“我宁愿死也不要坐牢。你还是歇了这条心,慢慢在这儿受着吧。”
上下打量他一阵,仇安平笑出一口森森白牙,“你要恨就恨你朋友吧。你的朋友,白砚,他才是最合段墨初心意的收藏品,他把自己弄脏了,段墨初才找了你这个替代品,怎么样,没想到吧?”
东晓大惊,一把攥住仇安平的手腕,“白砚怎么样了?”
仇安平甩开他的手,冷嗤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白砚能怎么样?那位已经看不上他了,自然不会把他怎么样。你说,凭什么呢?被关在这儿的本来应该是他,挨刀子的也应该是他。”
东晓百感交杂,冷冷地说:“你真可怜。”
不敢跟施暴者抗争,却一心嫉恨幸免于难的无辜者。
在段墨初身边,东晓可谓深陷地狱,业火焚身,之后,他不止一次地见过仇安平,依然没放弃说服仇安平的希望。可仇安平似乎已然接受现实,回应他的只有反唇相讥。
每一晚,东晓望着天花板,希冀着这冰冷墙壁之外的清亮月光。宋憬闻曾对他说过,要一直有梦想,要一直有勇气和力量,去每一个自己想去的地方。可所有关于宋憬闻的片段对他而言恍如隔世,他甚至不知道,这一次,自己是否真有足够的幸运,活着从地狱走出去。
宋憬闻得知东晓失踪,大惊。
一个大活人走失,好几天后才有人报案,触摸到底下的弯弯绕绕,宋憬闻不禁震怒,一个剧组百来号人,居然就真有人胆敢一手遮天,不过他也没什么想不通,这个世界,只要利益足够,人命也可以被视同草芥。
可东晓没交错朋友,在这个处处可见扭曲人性的事件中,只有白砚奋不顾身地替东晓奔走,即使精神即将崩溃也没放弃。
宋憬闻亲自面见白砚,打消青年的疑虑后,弄清了东晓失踪前后所有的细枝末节。
寻找东晓是当务之急,让所有意欲隐瞒事实的混账角色付出代价,这也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古易死在国外,而古易背后的那位也被宋憬闻揪出来,可令人意外的是,劫走东晓的居然不是这个yin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