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劝吃饱饭的AK
屏幕亮起来,主页面出现,只一晃,跳出电量不足提醒,自动关机。
屏幕变回一面反光玻璃,何岭南再次看见自己的脸。
不难看,可惜有精神病。
他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找到一个带插座的座位,占上座,从背包里掏出充电器,接上手机。
怪不得手机一下没响。
赛前宣传片拍完了,剪辑剪好成片,TAS那边给过了。
幸好他天天把背包带身上,身份证和护照都在包里,留在住处的只有一些旧衣服,旧到捐都不好意思的程度。
捏着自己关机状态的手机,从背包夹层摸出一张备用的电话卡和一根取卡针。
卡槽弹出,何岭南盯着卡槽里的电话卡,过了一会儿,又将卡槽推回去。
充上一点电,开机成功,短信一条条跳出,提醒他手机关机这段时间有未接来电,全是秦勉的号码打来的。
等着短信跳完,何岭南拨下可乐号码。
电话一接通,可乐的声音立马在那头蹦起来:“何岭南?你什么情况!”
“别喊,听我说,”何岭南开口,“有空带秦勉去医院,看看他那个呼吸暂停痊愈了没有。”
可乐:“你去哪儿了?勉哥他……”
“把电话给我!”是秦勉的声音。
何岭南怔了一下,鲜少听见秦勉喊,听筒传过来的声音轻微失真,他本能地屏住呼吸。
似乎只要他不说话,秦勉就不知道电话这一边是他。
“那药治疗强迫症,是吧。”秦勉的呼吸声变得柔软,语气也像在哄小孩,“我私下去查那半颗药是我不对。强迫症不是多严重的问题,你跑什么。”
何岭南感到意外,把手机拿远,看了看屏幕上的“正在通话”。
如果是他刚确诊精神分裂那时,说不定会被秦勉就此蒙混过去,不少精神类疾病用的药物有重合部分,不少药物既对强迫症管用,也对躁郁症、广场恐惧症管用,如果那时候的他听见秦勉这么说,可能会松懈了防线,以为秦勉并不知道他真正的病症。
毕竟,被人视为强迫症要比精神分裂好的多,多的多。
可他已经病了十多年,自己吃的药治什么不治什么,他心里门儿清。
更何况关于那半颗药的检测报告上写的英文,秦勉只是不识中文,英文秦勉认得。
稍一细想就会被戳破的谎言。
“呼和麓。”何岭南端着手机笑起来,“我的药治的是精神分裂。”
说出来了。
就这么说出来了,一点后路也没有,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病被秦勉知道。
听筒里沉默一小会儿,秦勉开口:“没事,我帮你联系医生,你病的轻,很快就能好……”
“我们之间的合约早就到期了,”何岭南说,“宣传片也拍完了,我早该走了。”
电话里的秦勉再次安静下来,少顷,秦勉道:“何岭南,你有把握让我找不着,你就走。”
威胁听起来像恳求。
何岭南将手机拿下来,悬在挂断键上方的拇指抖了抖,终是摁下去。
从卡槽换上备用电话卡,将原来那张电话卡丢进垃圾桶。
抬起头,忽然发现电子屏上是腕表广告的海报,何岭南认得这只腕表,认得这只腕骨突起的手腕,也认得代言腕表的秦勉。
公众人物在国内公开场合不宜展示纹身,秦勉国内采访一般都会穿高领毛衣,广告屏上,秦勉的脖子上没有了那道环形纹身。
何岭南仔细端详,猜不是PS而是粉底挡住,细看能看出毛孔质感的皮肤。
他靠向座椅靠背,仰起头专注地看着广告牌,想象着没有抄起短刀割过喉咙的秦勉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失去琪琪格的秦勉,会是什么样子。
训练中心。
秦勉攥在手机上的手指泛了白,眼看手机下场不妙,可乐急忙道:“勉哥别摔!这我手机……”
秦勉的指节重新覆上血色,把手机递向他。
可乐接过自己手机,刚松一口气,就听“嚓”一声巨响。
休息室里的玻璃茶几被秦勉一把掀翻在地上,一整面的玻璃磕碎大半,一颗玻璃籽点了几下地砖,蹦到可乐脚边。
可乐大睁着眼睛,买时候家具店老板说这是钢化玻璃!碎成这样,看来老板骗了人。
不过现在重要的显然不是老板骗不骗人,他认识秦勉五年,从工地上干零工,到给别人当陪练,再到秦勉有自己的训练馆。
不论是包工头搂钱跑路、在拳馆里拿钱当人肉沙包陪练,还是小比赛裁判明目张胆黑哨,他都没见秦勉恼过,情绪稳定是好事。
情绪稳定成秦勉这样,多少变得渗人。
茶几如同王八一样四脚朝天,可乐盯着它,后颈莫名泛起微微凉意。
第33章 我不用看脸,认身材就能行
半个月后,新缇。
秦勉名下格斗俱乐部。
可乐第三次抓起手机看时间,看完,不慎和教练视线相对,接收到教练最后通牒的眼神。
教练劝过秦勉适当训练,秦勉只会礼貌地让他放心,然后继续捶沙袋。
这活儿本该是何岭南干,可乐抓了抓自己一头褪色的红毛,何岭南跑了,他认识秦勉最久,这活变成了他的。
又看了眼教练,教练朝他竖起蜜汁自信的大拇指。
可乐满心惴惴,凑到秦勉旁边,有节奏“邦邦”响离近听简直崩耳朵。
“进比赛周了,勉哥,你减重期,本来今天就没吃什么东西,得节省体能……”
话音未落,秦勉一记左手刺拳撞上沙袋,“哗”一声传进可乐耳朵,可乐朝沙袋上瞄,发现刚刚被秦勉拳头打中的沙袋破出一个洞,正溜溜往外呲沙子。
可乐惊得张开了嘴,片刻后收回下巴,转头看秦勉:“勉哥没事吧?没让沙子迷眼睛吧?”
“没事。”秦勉摘下半指拳套,一圈圈解开手上的护指绷带。
这是同意歇着了,可乐舒一口气,回过身,朝眼巴巴望着他的教练回敬大拇指。
七月份,这地球上许许多多的地方都恰逢最热的季节。
尤其是新缇这么个快挨上赤道的国家。
现在是下午两点,太阳当空,搁阳光底下暴晒两分钟,眼前一准儿冒出一闪一闪的小星星。
可乐前脚踏出俱乐部门槛,一回头,伸手制止身后的秦勉:“勉哥,车上得老热了,我先开空调凉凉车,你等会儿再出来。”
说完,小跑上了车,被黑色真皮座椅烫了屁股,急急忙忙打开空调。
他们还住上次来新缇租过的那栋小别墅,房东的小孩在市区上学,一家人都去住市区,平时每个月回郊区别墅一次,反正也是闲着,正好又租给他们。
车开进林荫小道,茂密的叶子唰唰在前挡风玻璃上投下穿梭的影。
可乐握着方向盘,跟秦勉搭话:“勉哥,比完赛,我陪你去医院复查你的呼吸暂停综合征吧?”
秦勉的视线低垂,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平稳:“比完赛,你不是要走么?”
可乐心里一颤,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紧了紧,语速加快:“对,比完赛我就飞回国抓紧训练,这次不陪你留新缇。勉哥,你这次比赛之后在新缇有公开课吧?”
秦勉没说话,目光挪过来看向他,轻轻点了下头。
可乐忽然想起《晴朗》里,十二岁的秦勉在工地上运水泥的画面。成年人干多少,秦勉干多少。外古不管你是不是童工,你得和大人干一样多的活儿才能拿到钱。
可乐憋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憋得鼻腔发酸。
前方荫绿一眼望不到尽头。
可乐不能和他开口的事,秦勉知道。
TAS那边先跟他通的气,他们在秦勉赛前宣传片留意到可乐,几位高层对可乐感兴趣,想和可乐签约。
可乐这些年只是跟着他训练,没有受任何合同约束,可乐是自由身,自然可以签给其他俱乐部。
别墅一进门的鞋柜亮洁得反光,鞋柜上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站着迎接他的花花。
秦勉换上拖鞋,吹了一声口哨,仍不见花花蹿出来。
弓着腰沿房间角落一个一个地找,终于在二楼找到可乐房间里抖动的窗帘。
一条白色尾巴从窗帘和地板的缝隙甩出来。
秦勉半蹲下来:“花花?”
窗帘一个猛子奋起扑腾,秦勉不知窗帘里发生着什么,刚要伸手掀,灰影扑上来,热腾腾的东西啪嗒砸到他脸上!
秦勉闭了闭眼,顺着往地上一看——一只半死不活的灰耗子。
新缇这地方耗子长得格外大,身躯比一只手摊开还要大,尾巴则比身躯还长。
花花扬头看了看他,娇嗲地喵一声,然后一爪子拍向耗子,把它拍到离秦勉极近的位置,动动手指就能碰到。
秦勉一动不动地盯着蹬腿的耗子。
刚才砸在他脸上的,是这只耗子。
油光水滑的灰毛下,鼓胀的肚皮一耸一耸。
作为一个洁癖,秦勉从头麻到指尖,全身泛起奇痒。
“可乐!”他扬声喊道。
不一会儿,可乐颠颠儿跑到他面前:“勉哥,咋了咋了?”
“帮忙,”秦勉实在没有勇气再把头偏到耗子的方向,只大概一指,“包着丢出去。”
“哎?老鼠?这屋进老鼠了?”可乐转头找出一个用过的塑料袋,迎着老鼠凑上去,“花花哟,花花松爪爪,老鼠咱不吃,给哥哥啊,老鼠脏的很,天天爬臭肉烂水果吃屎的呦……”
秦勉听不下去,起身冲向洗手间,在水池边洗了十遍脸,身上的瘫软和奇痒有所缓解,裤兜里的手机嗡嗡振动,他在毛巾上抹了一把手,掏出手机。
“喂?”
“找到我哥没有!?”电话那头,何小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