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劝吃饱饭的AK
说完,何岭南将画像亮到鳗鱼面前,手机快要怼到鳗鱼脸上。
鳗鱼往后退了退,对着画像说:“这人啊,我有印象,你之前就是拿着这画挨家挨户地问吧?”
这是他爸的同乡,就是这人忽悠他爸去新缇发财,把他爸介绍去了地下拳场。何岭南刚要补充画上这人姓名,就听鳗鱼道:“叫李富立,华人。对吧?”
“鳗鱼老板记性真好。”何岭南笑了笑,刚要走,寻思寻思又转回来,“我也是好不容易逮着明星,你早点找着,我借也得给你一笔,你要是找着晚了,明星跑了我想给你钱没地儿借。”
“懂。”鳗鱼叼着烟,抬手拍了拍何岭南肩膀。
等着何岭南跑出门,螃蟹揉着屁股走到鳗鱼旁边:“哥,你真让他打我!”
鳗鱼斜了他一眼:“你愿意掏罚款?”
螃蟹满脸通红,吐出一句:“是那个姓秦的做局坑我!”
鳗鱼:“咱们不卖假酒,能让人抓住?”
螃蟹脸更红了,语气里说不出的憋愤:“哥你也不是没喝过,咱那配方,和真的一个味,这几年都没人喝出来。再说我这人心思多细啊,我都特意是等酒店酒吧那些老外喝得醉醺醺,才换假的端上去,谁知道能被那个秦勉抓出来。”
鳗鱼沉沉吐了一口气,想起昨晚秦勉握起洋酒瓶面向酒店监控展示的样子。
在新缇,卖假酒罚得特别重。
他弟螃蟹说的没错,配方是大价钱从酒厂内部人手里买的,没想到能漏,他当时只得低着头不停道歉,一直说到嗓子疼,才听秦勉和和气气说道:“认罚,还是去给我的朋友道歉?”
想起这人就不舒坦,鳗鱼搓了搓胳膊,摸不清何岭南和秦勉那位格斗明星怎么扯上的关系。
鳗鱼端起手机,看了看何岭南传给他的画像,侧过头看向螃蟹:“你猜这两人什么关系?”
螃蟹神神秘秘一笑:“哥,你知道秦勉当初进TAS为啥能第一场比赛就去打什么冠军赛,一夜爆红?”
鳗鱼抬手朝螃蟹后脑勺抽了一巴掌:“别他妈卖关子!”
“先有的纪录片!叫《晴朗》,你没看过那部片子吗!秦勉是主角呢,从十岁出头拍到十几岁。”螃蟹说着,想起纪录片里的片段,差点要笑出来,“现在人模人样,都知道这小子跟狗抢吃的时候什么比样,我操,哈哈哈——”
鳗鱼瞪着他:“那跟何岭南有什么关系?”
螃蟹:“何岭南就是《晴朗》的摄像啊!不过看年龄,何岭南是后期进摄制组的。何岭南二十出头啥样,哥你没见过,嫩得能掐出水,不好这口的看着也刺挠。”
第6章 拥抱还是打架?
窗户开着,烤肉在烤盘上滋滋冒油的声音传入耳,风挟着香喷喷的孜然味钻进客厅。
在院里烤肉的是秦勉,何岭南下楼时,可乐小跑着把秦勉烤好的肉端上了桌。
桌上还有秦勉的营养师和教练,不知聊什么,两人笑得嘎嘎的。可乐跟他说过,这俩人是两口子。
营养师叫倪欣欣,年龄五十岁往上,是个华人,皮肤晒得黝黑,大家都叫她欣欣姐,就是她张罗买的酒和肉欢迎何岭南。
至于那个教练,是个红脸皮的白人,不知道这小老头是到新缇被毒太阳晒得这么红,还是看格斗选手训练时总杵一边儿嗷嗷喊脸才这么红。再有就是,他至今也不知道小老头叫个啥,俱乐部里所有人都管教练叫教练,他就也跟着叫教练。
桌上是广告打得满天飞的新缇果酒。
他从非洲回来,在新缇近两年,还一次也没有喝过被当地人奉为国酒的新缇果酒。
喝到嘴里,没啥特殊的,就是酒,没那么辣没那么冲的酒。不过他的期待可能美化了这酒,越喝倒是越觉着好喝。
于是一杯又一杯,喝得脑子发热,转头捧起酒瓶看了一眼,呵,果酒这么高度数?!
一直在院里烤肉的秦勉终于回到桌边。
何岭南一激灵,瓶儿差点没端稳——秦勉在挨着他的座位坐下了!
坐这干嘛?
刚才挨着他的不是可乐么?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前情提要,可乐左撇子,吃烤肉时铁签子好几次差点戳他眼睛上,被他撵到桌把头儿坐着去了。
何岭南没有侧过头,注意力悄悄集中在余光上。
那只大白猫不知打哪儿窜出来,一个卡顿没有,飕地跳到秦勉腿上。秦勉身上沾了烤肉味,白猫低下脖子,努着鼻子嗅秦勉的胳膊。
何岭南低头看着猫,脑子里自动播放可乐音效:“千万别问勉哥那猫哪来的!”
酒精震得脑壳里边轰隆隆隆,坐椅子都有点坐不稳,何岭南抬起手托住自己下巴,卡住自己没晃,视线落在秦勉揉猫下颏的手指上,脱口而出:“这猫是哪儿来的?”
问完,忽然发现整张桌上的聊天声笑声集体停下,像被摁下暂停键。
何岭南抬起头,慢慢一看,桌上这几人的神色都或多或少有些紧绷。
酒精麻痹了神经,他现在这么迟钝,还能明显感觉到异样,说明桌上“异”的不是一般厉害。
“从国内带过来的,叫花花,我们出远门都带着花花,”倪欣欣把话接过去,“阿勉舍不得它进货仓,特意搭的让猫进客舱的航班。”
倪欣欣站起来,拿起一串鸡翅,用夹子撸下来放到何岭南盘子里:“来,鸡翅烤好了!我特意买的,不是饲料鸡,是新缇散养的鸡,趁热吃!”
桌把头,可乐瞪着一双大眼睛,嘴里叼着一块牛肉,维持着嚼到半截停住的姿势盯着他。
教练则是偷偷瞥了一眼秦勉。
只有秦勉没有什么异常,表情温和,手指轻柔地抚摸白猫的头顶。
何岭南望向秦勉的侧脸,分不清自己现在是昏沉还是亢奋,或者既昏沉又亢奋,他听着自己的心脏在喉咙里乱蹦,蹦得太激烈很是扰人,歪了歪头,决定不识好歹一下,对着秦勉问:“猫买的吗?捡的吗?”
“抓的。”秦勉温声回答道,秦勉的手还在猫脖子上,就这么撩起眼皮看向他,“琪琪格墓碑前抓的,它偷琪琪格的牛肉干。”
秦勉就坐在他旁边,跟他说话的声音有刻意放轻。
何岭南醉了,以至于先接收到的不是内容,而是语气,他在这般温和的语气里彻底放松警惕。
脑中有个小小的声音提醒他什么东西不对劲儿,可是那声音太轻微,被他忽略。
“琪琪格……”何岭南念着这个名字,一时间没能立即想起这人是谁,是不是他认识的人。他最先想到的是自己从摄像机监控小屏里看见的笑脸,比哥哥笑得更有感染力,光是看着屏幕里的女孩,就忍不住翘嘴角。
“琪琪格啊。”何岭南无意义地又念了一遍这名字,努力去想跟这名字有关的一切。
“走,外头抽根烟透透!”可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边,拽了一把他的胳膊。
身体不大听使唤,托着下巴的手臂被可乐拽下去,何岭南感觉自己像个被抽走承重柱的积木,突然哪儿哪儿都不稳。
“不抽……”他一把甩开可乐,人跟着惯性仰过去被椅背接住,想起某个画面,不受自控地发出大笑:“琪琪格……哈哈,琪琪格酒量也差,特别差。”
身体没找回平衡,手条件反射地搭在了某个支撑物上,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发现自己的手正抓在秦勉肩膀。
“琪琪格的哥哥……”何岭南盯着秦勉的脸,龙凤胎之间也有长得不怎么像的,琪琪格和小蛮子就是,只有那段挺拔的鼻梁一样。
眼睛是最不像的,琪琪格的眼睛看起来总是很开心。
“你喝多了,”可乐又逮住何岭南的胳膊,“我扶你回屋睡觉!”
可乐力气很大,拉他那一下,何岭南身下的椅子都“吱嘎”一声磨着地板划出响儿。
何岭南再次抬起手摁住秦勉肩膀,失去平衡的头也贴过去,垫在自己手背上,靠着秦勉:“琪琪格眼巴巴望着别人家的小白马,你也不给她买,你……”
话没说,酒味骤然变浓郁,眼珠被火烧一样,他做不出反应,直至被秦勉推回椅背上。
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果酒沿着脸颊往下,滴滴答答落在胸口衣服上,终于意识到,刚刚秦勉把半杯酒浇到了他头顶。
猫讨厌液体,后腿一蹬跳到地上,不忘回头朝秦勉呲獠牙大大地哈了一口气。
喉咙里的心脏特别有力量,跳得像被什么东西噎住。
何岭南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酒,伸手抓住面前酒杯,手指在杯上抓紧,又脱力一般放开酒杯,噌的站起来面向秦勉,半是扑半是摔地砸向对方。
秦勉大概想接他一下,被何岭南抓了个空挡,攥紧拳头朝秦勉脸上打过去。
秦勉躲了,但因为两只手全扶在何岭南腰上,只是躲开了正脸,被他的拳头打中下颌。
和秦勉下颌骨撞击的手背关节先由点及面地疼起来,何岭南压在秦勉身上,发了疯一样毫无章法地开始殴打秦勉。
两张椅子都翻了,一张被他推倒,另一张是被他刮倒的。
秦勉撑起身体,伸手过来——何岭南以为他要还手,那只手却抓住了他肩上的手臂。
何岭南回过头,看见自己肩上的手,属于可乐的手臂。
可乐拽着他的肩,而秦勉抓着可乐的手。
何岭南用迟钝的脑子理解了一下,可乐想把他从秦勉身上拖走,但秦勉制止了可乐。
被打了岔,何岭南猛地搡了一把秦勉胸口。
这其实是个结束动作,他没劲儿了,打算爬起来,但很可能被秦勉误认成了纠缠不休,都没看清楚怎么变的,秦勉就已经抓住了他两只手,拖起来快步把他拽向房间。
谁说喝醉酒的人会变重的,看秦勉这么轻松把他拽进屋,他一定轻得像一个布袋。
房间门被秦勉回手推上,“邦”一声,何岭南感觉自己喉咙里的心脏被震得往下溜了溜,那股被噎得不行的感受也跟着缓了不少。
他抬眼看向秦勉。
这屋是秦勉的卧室,他第一次进来,在一楼,窗是落地窗,窗外的路灯映进屋,落在秦勉脸上,如同一尾透明的鱼,让秦勉的脸被鱼尾扫成了半透明。
神经末梢一跳一跳,呼吸不畅,何岭南张开嘴,空气灌进来,他看着秦勉,再一次问道:“为什么,你不给琪琪格买小白马?”
又没看清秦勉动作,倏地被这人捂住嘴,死死捂住了嘴。
这时候他居然还会想:那些媒体夸赞秦勉体能,说秦勉打比赛时跟对手近身的速度像开闪现,确实名不虚传。
何岭南想笑,但是被秦勉捂住嘴笑不出好动静儿,只剩肩膀一颤一颤。
为什么不给琪琪格买小白马。
因为小蛮子买不起。
多简单啊。
所以他给琪琪格买了小白马,商贩跟他说那马是驯好的,脾气特别好,他高高兴兴地把小白马牵回去。
马发狂,琪琪格被摔下了马,送去医院,在医院里住了十六天后,停止了呼吸。
那个商贩骗了他,那匹白马根本就没驯过。
他不懂马,但小蛮子懂,小蛮子是草原上长大的孩子,所以当初如果是小蛮子给琪琪格买小白马,一定能挑回来一匹驯好的马。
还得怪老何,是老何当初答应把这俩孩子带回国。
他善心大发帮老何办了这事儿,没想到只办了一半,最后只带回来了小蛮子一个。
所以说不应该瞎发善心。
何岭南在窒息中静静看着秦勉,秦勉这阵子一直彬彬有礼喊他“何老师”,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还是现在这样好。
“呼和麓,”他用喑哑不清的声音叫小蛮子的本名,“你现在……才像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