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劝吃饱饭的AK
挂断电话,斯蒂芬李挥退管家,目光落在秦勉脸上。
“保尔总裁的电话,你方不方便晚上陪我们两个老头子一起吃饭?”
“全球销量第一的功能饮料品牌总裁,保尔·罗梅罗?”
“是他,”斯蒂芬李说,“他希望明年换你做代言,如果合作促成,你在格斗界的商业价值应该可以赶超纪托。”
“那就感谢您牵线。”
斯蒂芬李看了看墙上的中世纪挂钟:“保尔从南部飞,到这里四十五分钟落地,我们现在就去机场?”
“好。”秦勉站起身,走了两步,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折回去拿起那罐外古茶叶。
斯蒂芬李朝管家招了招手,管家拿来一只纸袋,包装好茶罐,递到秦勉手里。
斯蒂芬李面带笑容地望着秦勉。
茶山出售的最劣等级茶叶也要三百美元一百克,据说百分之九十都出售给了外国游客,外古当地人尚且喝不起,何况一个在茶山上卖花的少年。
穷怕了的孩子,不论以后如何,终究是灵魂上长出了致命弱点。
斯蒂芬李在前头走,秦勉一直恭敬地在他身后错开半步。
去接生意伙伴,自然不再适合开那台掉皮的二手轿车,斯蒂芬李打了电话,叫司机开备用的加长林肯过来。
站在路边等车的工夫,斯蒂芬李将秦勉引到临街的小花圃。
花圃周围夹着小腿高的矮栅栏,里面只有两棵灌木,要从别墅会客厅的窗才能看到,两棵挨在一起生长,倒是不显得孤零零,灌木枝叶上开满一朵朵火红色的花卉。
罕见的红,如同没凝固的鲜血。
“你小时候见过这种花没有?”斯蒂芬李问,“在外古入秋就枯成光杆的花,到了新缇一年四季开花,这花因为只在外古国有,没有中文名……”
“阿玛拉格。”秦勉说。
“什么?”
“它叫阿玛拉格。”秦勉又说了一遍。
“原来叫这个名字,”斯蒂芬李抬手拍了拍秦勉的手臂,“我精心饲养过好几批花,最后都养死了,本来对这两棵小东西没抱什么希望。去年有一场七级台风,它俩的树根都被掀出土,管家把它们栽回土里,它们愣是凭自己本事活下来,还长这么高。”
斯蒂芬李望了一会儿花圃里的花,转过头看向秦勉:“我老了,身体也不好,家人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不知道你嫌不嫌弃我这把老骨头,秦勉,我把你当家人待。”
话刚起头,想继续下去,耳畔忽然传来刺耳的汽车发动机轰鸣。
斯蒂芬李脑中警铃大作,这是整个国家最安全的社区,即便公路也限速在二十迈以下,怎么会有踩死油门的声音?
斯蒂芬李侧过头,看向声源。
天上的云飘过去,骤然露出刺眼的太阳。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从路上坡一跃,车身几乎有瞬间的腾空,发动机轰鸣顿时变大!
透过挡风玻璃,斯蒂芬李赫然看见驾驶座位上那张脸!
何岭南?
身体偏偏在这一刻僵到极致,他死死瞪住那辆吉普车,脚却挪不动一步!
一只手蓦地抓上他肩膀,将他朝花圃里一推,人影掠过斯蒂芬李眼前。
“咔喀——”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听见这般巨大的刹车声响,像是轮胎试图撕开水泥路面!
斯蒂芬李捂住胸口,坐在地上,抬起头。
秦勉正站在车头,膝盖几乎和车前端悬挂的车牌贴在一处!
第53章 对准秦勉的镜头深爱着秦勉
花圃里的高档肥料散发着一股比普通肥料更难闻的气味。
斯蒂芬李咳起来,气管里那根金属支架跟随咳嗽震颤,口腔里竟涌上金属的味道!
“没事吧?”秦勉转过身,半蹲下来扶住他的手臂。
斯蒂芬李吃力地攀着秦勉手臂,手指抠住秦勉皮肉,使上全部力气抻直脊椎。他感觉自己的膝盖仿佛成了枯树上的疙瘩,顽固又不听使唤。
好在拄着秦勉手臂,终究站起来:“我没事。”
定住了神,斯蒂芬李朝吉普车窗里看过去。
急刹之后,垂在倒车镜下的佛珠仍在左右轻晃,驾驶座上,何岭南双手握紧方向盘,看起来可比他糟糕多了。
何岭南像是许久没晒过阳光,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眼睛是红的,眼白上布满血丝,眼睑下方则是泛着不健康的红晕。
何岭南肩膀颤动着,有眼泪从何岭南眼角流出来,不等落,被何岭南抬起手臂,用病号服袖子抹掉,眼睑下方那一片薄薄的肉也被抹得更红。
斯蒂芬李看着何岭南,想起了监狱里的穆萨。
穆萨也控制不住肩膀抽搐,斯蒂芬李每次见了都觉得生理不适。
何岭南远比穆萨让他生理不适。
他在看何岭南,但何岭南完全没有看他,何岭南在看秦勉。
秦勉挡在他身前,所以那台吉普车才会尖叫着刹停轮胎。
斯蒂芬李又想到吴家华,那个原本要曝光地下拳场的导演,他留下吴家华性命,让这位吴导演去拍摄新缇当地旅游宣传片,以一个正面角度变相宣传合法的赌博和半合法的色情业。
这差事不容易,幸好交给吴家华。
之前他还质疑吴家华的水平,现在他没有了疑虑。
看看吴家华选择的纪录片主角,还有这位何摄影师——人已经这个样子,依然会为秦勉踩下刹车!
斯蒂芬李摸着胸口加快的心跳,很是感动。
也许秦勉对何岭南什么感受他不能确定,但他能确定何岭南的感受,所以《晴朗》的那些画面,秦勉才会那样惹人怜爱。成功的秘诀不过是——对准秦勉的镜头深爱着秦勉。
即便感情是这世上最廉价的东西。
秦勉也在看吉普车里的何岭南。
片刻后,察觉到秦勉即将转回身,斯蒂芬李敛起笑意,说不出来话一般,低头再度咳起来。
汽车轮胎碾压水泥路面的声音又传到斯蒂芬李耳中,这次没有刚刚听起来那般惊心动魄。
斯蒂芬李抬头,看见徐徐停在他身前的加长林肯。
“我理解。”斯蒂芬李佝着腰,望向秦勉,“我一个人去接保尔,你先去照顾何摄影师……”
秦勉扫了吉普车一眼,弯腰捡起掉在地上装着外古茶叶的纸袋,走到林肯后车门,拉开车门,之后重新站到斯蒂芬李身侧,扶住斯蒂芬李手臂:“我说过,我知道对我来说什么才重要。我不会愧对您的培养。”
加长林肯扬长而去。
别墅门前,军绿色吉普车里,挂在倒车镜上的佛珠还在晃。
车窗紧闭,可它一直在微微摆动。
何岭南抬起手,手落到视野范围内,他看见自己的手指在抖,偏偏抬的是左手,拇指上的固定支架发出金属擦响,好像他是什么机械战警。
他攥了攥拳,重新伸展开,抓住那串佛珠。
佛珠终于停下摆动。
风扇吹出的风拍在何岭南脸上,他后知后觉,是风口高,佛珠长,所以才被风吹晃。
好半天,何岭南松开佛珠,脑中一片耳鸣。
“哎!哎!”
风从身体一侧吹进来,何岭南侧头,看见一旁打开的车门。
一只手伸向他,眼看要碰到他肩膀,何岭南骤然抱住脑袋往后退,后背压实座椅间储物盒,抬手乱抓,副驾手套箱被一巴掌拍开,里面的杂物哗啦倒出来。
半包抽纸,两瓶功能饮料空瓶,加油站给的一沓优惠券。
优惠卷摔下去的过程中崩开皮筋,散落得到处都是。
“我,车厘子!”那声音道,“你冷静点!”
何岭南瞪着手套箱里没掉出的银色物体,扑上去一把将它抓在手中,冰凉的金属实感接触手指,那是一把手枪。
两手稳住那把枪,哆哆嗦嗦指住车门外的车厘子!
“OKOK!”车厘子双手腾地举过头顶,“你小心点,那是真枪……”
肿起来的喉咙让何岭南发声越发艰难,他握着手枪,好像多出这么一件厉害的武器,就能让他变强大。
“我……”他尝试说话,“我差点撞死呼和麓。”
名字划过唇齿,现实唰地蔓开,由不得他拒绝,呼吸如同搅拌机里转动的弯刀,一口气喘进去,从喉咙沿着血管搅到每一处内脏。
“呼和麓?”车厘子皱着眉,“秦勉?”
枪一点点落下来,碎发遮住视线,何岭南捏住枪口位置,将枪柄递向车厘子:“对不起。”
车厘子犹犹豫豫,慢慢伸出手,碰到枪的一瞬却飕地夺过何岭南递来的枪。
“你到底演哪一出?”
“我不回医院,”何岭南说,“我不能在秦勉身边,我会伤害他。”
他抬起自己的手,手指仍在颤:“我没办法让手不抖,不能开车……请你送我一趟。”
一小时后,军绿色吉普车行驶在通往机场的公路上。
交通灯变红,车厘子缓踩刹车,规规矩矩停稳在等待区里。
车厘子单手抓着方向盘,食指在皮套上有节奏地点了点,而后斜了一眼副驾驶位置上的何岭南。
何岭南要去机场,他不意外,去机场得拿护照,他拐到秦勉租的住处,何岭南只拿了一个双肩黑色背包。
想着里面应该是有不少现金,等红灯时,车厘子瞥去一眼,只瞧见里面装着一条毛茸茸的白色玩意儿,毯子?看大小更像围巾?
到了机场,他不动声色盯着何岭南去售票柜台买了票,不是到边城的,是个他不认识的城市。
车厘子刚想问,何岭南忽然转过身面向他:“去洗手间。”
去洗手间?
去洗手间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