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劝吃饱饭的AK
报答的方式有千万种,钱解决不了,也可以肉偿——想到人在万念俱灰时什么都干的出,车厘子当即快步追上去:“别,虽然我是新缇人但不好这口,真不好这口,我比电线杆还直!”
此时,车厘子已经追到洗手间门槛。
附近没有登机口,还偏偏是最偏僻的洗手间,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人。
何岭南朝他伸出手:“我晕血,可不可以请你帮我拔留置针?”
车厘子目光溜下去,停在何岭南手背,花了一秒钟尴尬,嘿嘿一笑,握住何岭南的手。
拔掉留置针之后,何岭南摁着针孔上方血管,抬眼看他:“你查东西怎么收费?”
车厘子打量何岭南这一身还没换下去的病号服:“我很贵呢。”
“我可以给你摁手印打欠条。”何岭南说。
车厘子挑了挑眉:“也行啊,想查什么?”
“穆萨,”何岭南说,“在新缇监狱服刑,斯蒂芬李的双胞胎弟弟。”
车厘子:“我让搞技术的兄弟探探难度,然后再给你报价。”
“还有,告诉秦勉不要再找我了,也不用担心我。到国内之后,我会坐那种不要身份证的面包车,然后找个好医院……积极治疗。”顿了顿,何岭南又说,“你知道号码就能知道我在哪对吧?你会告诉秦勉吗?”
“其实不能,我查过,你那号没实名,还是个新缇号,进中国境内就追不动。”车厘子笑出白牙,“而且——既然你现在是客户,那么我就得保护你的隐私,我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客户的隐私。”
何岭南不接话,眼神空洞得像个盲人,抬起摁在手背血管的手指,拎着背包进了洗手间隔间。
再出来时已经换掉病号服,穿着蓝色长袖和白色运动裤。
临近登机口,何岭南回过身郑重其事朝车厘子鞠了一躬:“谢谢你关照秦勉。”
“他付了钱啊。”
“那也谢谢你。”何岭南说。
晚十一点,新缇。
新缇果酒度数偏高,即便酒量好,身体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何况桌上那两个老头说着外古人天生酒量好,刻意灌秦勉喝酒。
太阳穴里被酒精安装进电动泵,一下一下地跳,秦勉抬手支在太阳穴上,压住跳动的汞泵,低下头,看向手机屏。
拨给车厘子的电话无人接听,直到自动断开。
烦躁滚雪球一般滑到心口,明明车正在超速驶向医院,明明到了医院就能见到何岭南——秦勉更加用力地点住太阳穴,扬声道:“车厘子为什么不接电话。”
开车接他的是车厘子一个手下,这人嘻嘻笑了两声:“消消气,不一定是我们老大的责任,您也知道,新缇这信号,八成是运营商不好!”
秦勉深吸一口气,屏住,吐出。
烦躁毫无缓解。
将车窗降下,向外看去。
一间寺庙映入眼帘,是新缇当地宗教。
当地宗教有一个奇特之处,庙门格外高,将本宗教里所有的神佛鬼怪都刻在高耸的大门上,一眼望去,光怪陆离的油彩几乎爬到天上。
秦勉摇上车窗,端起手机,翻找通讯录。
盯着手机看了太久,晕车带来反胃,他加快滑动,找到那行号码,拨过去。
电话接通极快,何小满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怎么了?是不是我哥……”
“何叔叔被杀,是哪年的事情?”秦勉问。
手机静了一会儿:“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勉:“提出问题的是我。”
何小满沉默的更久,说出了一个日期。
——是十七年前的七月一号。
斯蒂芬李在日期上没有撒谎。
他在探视室里对秦勉说过:“十七年前的七月一号,穆萨在边月城杀人之后,直接去了棉国,一直藏在棉国寺庙,直到被抓。”
“谢谢。”
挂断电话,拨下秦大海号码。
手机响到一分钟,还没有被接起。
秦大海在酒店,这些年秦大海习惯早睡早起,这么晚了,秦大海一个从癌症中活下来的老年人,还是自己亲爹,冲这份血缘,秦勉也不该打扰他。
提示音自动拨停,秦勉当即摁下系统自带的自动重拨。
将手机摆在座椅上,拎起一旁的纸袋。
他小心翼翼掏出里面的茶罐,碧绿的玉瓶被街边的霓虹映出一道道彩光。掀开盖子,茶叶上头,赫然摆着一片碎掉的陶瓷。
陶瓷上向外延展收尾的形状泄露出,它来自茶杯边缘部分。
第54章 当场击毙
电话接通,手机传出声音:“喂……小勉啊,弄啥?”
秦大海困得直跑调。
秦勉盖上茶罐盖子,拾起手机贴到耳边:“爸,那个赌场掌柜,长什么样子?”
“你问坤金悠?”
秦勉放轻呼吸。
“单眼皮,肿眼泡,鼻梁挺高,鹰钩鼻,身高和我差不多,但挺壮……”
“身上有没有纹身?”
“没有。”
“金牙确定在下排右侧?”
“……对啊,小勉,你跟爸说你问这干啥?”
果然。
穆萨口腔下排偏右的位置缺了一颗牙齿。
秦大海的描述里,掌柜下排偏右的位置镶嵌了一颗金牙。
穆萨肩膀会时不时控制不住地哆嗦,秦大海之前说过,赌场掌柜坤金悠年轻时过量使用兴奋剂,有动不动打摆子的终身后遗症。
假设穆萨就是赌场掌柜坤金悠。
单眼皮,肿眼泡,这和秦勉在探视室看到的穆萨不一样。
穆萨鼻梁挺拔,明显带鹰钩,这部分和斯蒂芬李最像,至于眼窝内陷、眉骨高耸,这是大多数新缇人都具备的样貌特征。
穆萨除了比斯蒂芬李矮,比斯蒂芬李胖,五官大致和斯蒂芬李一样。
有没有可能,斯蒂芬李挑选和自己五官条件差异不多的傀儡送去整形,谎称是双胞胎,然后买通警方,送傀儡入狱,顶自己的罪。
这样即便有亲眼见过斯蒂芬李犯罪的人,也会相信斯蒂芬李的说辞——犯下诸多罪行的是穆萨。
斯蒂芬李宣称穆萨是自己的双胞胎弟弟,所以只要证明穆萨和斯蒂芬李根本不是双胞胎,就能将当年的案件重新撕出口子?
秦勉靠在座椅靠背上,血液在身体里打颤,血管泛起一波一波的麻木。
所以何岭南那天见到斯蒂芬李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秦勉抬起手,摁住太阳穴,几乎要把自己的颅骨压出裂痕。
何岭南当时是用怎样的心情把真相咽回去的?
秦勉闭了闭眼,抬起头:“再开快点。”
“不能再快了,老板,你自己看,前边有交警呢,咱们再快就得被截停了。”
秦勉顺着这雇佣兵的示意往前看。
当地交警穿着深蓝色的制服,密密麻麻压在车头。
临近那条大名鼎鼎的鸭街,穿着女款裙子的浓妆年轻男人三三两两地从街边走过。
绿化道里,榕树暴露在外的褐色气根缠绕着一条条水晶灯绳,街头艺人蹲在水晶灯帘里,一下下敲打着手中的皮鼓。
秦勉输入数字,拨下号码。
手机滴滴的等待音和皮鼓的节奏融在一起。
电话接通。
秦勉:“阿伦警官,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想申请重启穆萨的案件。”
“你上次管我要穆萨的庭审视频,这次又说要重启案件,”阿伦叹气声传入手机听筒,“秦勉,你再出名也是一个外国人,你给我女儿请来世界上最好的心脏专科医生,救我女儿一条命,我感激你,但凡你的比赛,我买十张门票带全家去支持你,但没有新的补充证据,这案件……”
“我有,”秦勉打断道,“我有斯蒂芬李的DNA,可以证明穆萨和斯蒂芬李没有血缘关系。”
——纸袋里,茶罐装着碎瓷来自斯蒂芬李用过的茶杯,他拿的那一块,是被斯蒂芬李嘴唇碰过几次的杯沿儿。
“穆萨这个人根本不存在,罪犯从一开始就是斯蒂芬李。”
斯蒂芬李别墅。
茶香徐徐飘进鼻腔。
斯蒂芬李拿起茶杯,将已经晾温的茶水一饮而尽。
裸拳赛事总裁保尔·罗梅罗是一个酒鬼,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可是这人在桌上一个劲儿劝秦勉喝酒,着实是有些没品,毕竟秦勉是他的“商品”,不是廉价的玛瑙翡翠,而是赌石街时隔几十年才开出的“满翠”。
斯蒂芬李看了眼跪到茶几另一侧倒茶的管家,留意到茶台上缺失的主人杯,扫了眼里里外外都宛如崭新,没装一丁点碎屑的垃圾桶:“碎茶杯你收掉了?”
“收掉了,”管家回答,“已经拿去扔进社区垃圾箱,傍晚时垃圾车收走了。”
那只茶杯不值钱,不是斯蒂芬李舍不得用古董,大师说死人用过的东西上带着气,他用了,会沾上霉运,所以他的日用品都是常新常换。
斯蒂芬李阖上眼皮,将后背服服帖帖靠在沙发靠椅,两只手在大腿上敲出不同的节奏。
这是他的习惯动作。
他小时候在新缇剧院里打皮鼓。
一种新缇特有的皮鼓,左面用母黄牛皮,右面用水牛皮,一左一右,音色或沉闷或明亮,还时不时需敲在竹条位置,一天的戏演完,冰敷一晚手腕,第二天接着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