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劝吃饱饭的AK
这已经是斯蒂芬李第三次看手机,在采访中途频繁看手机是一件不礼貌的行为,女记者不认为自己提出了棘手问题,使得这位传奇人物用这种方式回避。
她的视线悄悄落到斯蒂芬李的手机屏上——一片漆黑,用了防窥屏。
“不好意思,”斯蒂芬李抬头看她,“我需要接听一个紧急电话。”
记者愣了愣,伸手暂停手中录音笔录音,站起来欠了欠身:“好的,我在这里整理笔记会打扰到您吗?”
“不会,您请便。”斯蒂芬李说完,转身迈上楼梯,走到走廊尽头最后一个房间,关门反锁,回拨号码。
电话接通,斯蒂芬李开口:“何摄影师,您应该知道,视频上的人不是我。”
“我不管,”何岭南道,“你不是说过么,你没犯罪,犯罪的是穆萨,那这回你也帮穆萨顶个罪吧,反正都是死无对证。”
斯蒂芬李捏紧手机,陡然摁断电话,端起手机拨通另一个号码。
“回来,别去了。”他说。
电话那头迟疑片刻:“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我会把现场布置成一个精神病患攒安眠药自杀……”
“我让你停手!”斯蒂芬李吼道。
他的儿子,大卫并不知道穆萨的事情,本来在这世上也不存在什么双胞胎弟弟,那些自媒体不可控,万一视频流到大卫面前……他不能冒这个险。
他没对记者撒谎,儿子对他崇拜的目光,是他这一辈子所有的财富都不能与之比较的。
“找到何岭南所有电子设备,”斯蒂芬李说,“先解决他手里的视频!”
“知道了,先生。”那声音回答。
中国乌城。
乌城精神专科医院,开放病房。
吃药时间。
何岭南抓起托盘上的白色药粒,没等填到嘴里,病房门哐当一声,护士挟冷风卷到他跟前,一把打散他手上的药。
药粒哗啦啦洒一地。
何岭南目瞪口呆看着那护士,他认人脸一向准,即便有口罩挡住,单凭额头眼睛和一小截鼻梁也能辨别,住院期间,他从未见过这护士。
“你干什么啊?”端着托盘的另一名护士嗔怒。
“你拿错药了。”那名陌生护士说。
“我拿错药?怎么可能,都是一堆一堆提前分好,不可能拿错……哎?你谁啊?”
何岭南的心扑通扑通跳快,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可能就在刚刚,逃过一劫。
第57章 再不拥抱就是罪
秦勉佩戴好墨镜、口罩,鸭舌帽,最后走进登机口。
因为几乎没有提前买票的时间,所以经常买不到头等舱。
他已经在飞机上睡了106天。
他不希望自己的异常举动被粉丝拍到。
满中国乱跑,一旦被媒体知道,粉丝会认为他精神出了问题。
他既不想被粉丝打扰,也不想给粉丝造成困扰。
飞机起飞,秦勉掏出笔记本,将昨天找过那座城市的四家医院划掉。
106天,找了291家,还剩下1168家。
中国有住院条件的精神类专科医院,他都写在笔记本上。车厘子信守与何岭南承诺,连航班都没告诉他。
一线城市,一座城有近10家专科医院,也有比较偏僻的县城,只有一家。
身体被超载的疲倦包围,没有任何空间留给负面情绪存活,当然,也没有空间留给正面情绪。
秦勉身边站着一个女孩,踮起脚,试图把几乎有她一半高的旅行背包塞进行李架。
秦勉站起来,搭把手推进旅行包。
女孩没道谢,看他的眼神很是忌惮。
可能他这副模样看起来像一个逃犯。
航行时间六小时,他会刻意买远距离城市的票。半夜去医院没用,入夜之后,医院无论如何不准探视,无法去查何岭南在不在院。
走下飞机,手机开机。
刚到机场大厅,电话响起来。
朱拉尼。
李富立抱着朱拉尼从邮轮二层摔下,李富立当场死亡,朱拉尼靠李富立做肉垫,只摔骨折一条手臂。
秦勉点下接通:“喂。”
“你的号码怎么总打不通啊?”
“有事?”
“别明知故问,来幸运号打下一场啊?”听筒里传来筹码碰撞出的脆响,朱拉尼声音带上显而易见的愉悦,“我这回绝对安排一个让你尽兴的对手!”
“好,”秦勉应道,“我坐庄。”
手机里如同信号丢失,安静片刻,传来威士忌瓶倒下的闷响,接着是女人高跟鞋仓皇逃远的咔嗒声,朱拉尼夸张地笑起来:“真敢说,坐庄?你他妈知道那是多少钱,想坐庄?就算现役冠军纪托……”
“我拿到纪托的金腰带,够不够格坐庄?”
“拿纪托的金腰带?你输给他多久,等到二番,那不得两三年?”朱拉尼冷哼道,“大明星,拖延时间晃点我呢?”
“半年,半年内,我拿到那条腰带。”秦勉说。
没错,他就是在拖延时间。
他需要时间。
秦勉掏出背包里的笔记本,翻到夹书签的页,顺着没划掉的第一行外古文看去:乌城精神专科医院。
乌城精神专科医院两公里外有个公园。
公园中央有座欧式风格的喷泉,据说是哪位著名老外设计的,喷泉里有天使雕塑,不过天使们的姿势挺危险,一个踩踏另一个,争先恐后地伸手朝向天空。
美中不足就是这喷泉不喷水,不是因为冬天冷,何岭南夏天到的这儿,也没见它喷过,金属喷口一个个傻不愣登地支在地上,不少都上锈了。
下午两点到下午六点是自由活动时间,何岭南这种开放病房的患者可以在附近溜达溜达,不用非得医护人员陪同,到点按时回医院就行。
何岭南怀疑斯蒂芬李曾经派人给他吃的药里混毒,一天三遍吃药时有点发怵,不过药得吃,药有用。
而且他相信那视频能唬住斯蒂芬李,和新缇总统一个桌吃饭的、对社会有“杰出贡献”的市民,怎么能容忍丑闻满天飞。
他换了新手机,旧手机没扔,趁着自由活动时间,钻到公园对面的老城区,挨家手机店问。
手机店要么不会修这么老的老款,要么报价太高,他嫌贵。
温度已经到零下十度,迟迟不见乌城下雪。
路边一团一团风滚草,像气死的扫帚,精神病看世界的角度多少有点不同,反正何岭南觉得扫帚如果有脾气那肯定脾气不好,脾气不好气死肯定是扫帚苗们全扭打在一起,所以最后就应该呈现出一团的形状,就像街边的风滚草。
乌城这季节的风和外古贼像,吹在脸上,感觉像《功夫》里那俩弹古筝的瞎子朝他脸上飞琴弦,嗖,嗖嗖,嗖嗖嗖!
瞎子武功出神入化,何岭南睁不开眼,背过身,抬手将脖子上的白围巾挂回去,掖了掖,下巴颏藏在围巾里,感觉像在蹭花花柔软的脑壳。
最后他咬咬牙,在一个卖零食、卖玩具、修手机、又贴手机壳的小店交了八百块修手机,不管咋样,这老板口头承诺的成功率最高,说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修好。
他对破手机没感情,但里面有花花的视频和秦勉的照片。
之后就没事情干了,抬起新手机看时间:16:00。
还早。
没事干也不想回医院。不卡着最后规定时间回医院,总感觉吃亏。
何岭南走回天使踩踏喷泉,在喷泉旁边的木头长椅上坐下来,十分不自觉地占据长椅中间位置。
有个女孩牵着一条拉布拉多路过,绕了几圈,狗拉在草丛,女孩用专业工具熟练地把狗屎捡到塑料袋包好扔进垃圾箱,然后对着何岭南十分友好地一笑。
这女孩有刘海,短刘海,人很漂亮但刘海不好看,简直就像秦勉剪的,中间全翘起来了。
何岭南一心软,挪到长椅边儿,把位置让出来。
女孩领着狗在另一头坐下。
何岭南看了一眼狗,也朝那女孩笑笑。
女孩似乎有意显摆,对狗道:“趴下!”
狗尾巴摇得飞快,原地转了个圈。
“真乖,转圈!”
狗哈赤哈赤把爪子搭上女孩手套。
“呦西呦西,”女孩朝狗伸出戴着厚厚棉手套的手,“握手!”
狗吭哧一口啃在女孩手套上。
“真乖真乖!”
“……”
确实挺值得显摆,这狗键位都错了。
喷泉另一侧,两个街头女艺人站住脚,看样子选好地盘了,一个开始调试音响,另一个背着乐器的女艺人从乐器包里拿出吉他,接上电箱。
一片絮絮忽地闯入何岭南视野,飘飘荡荡,落在喷泉雕塑最上面唯一一个没其他天使踩他脑袋的天使脑袋上。
何岭南还没反应过来,更多的絮絮已然落入视野。
长椅另一头的女孩发出欢喜的惊呼。
哎呦!
初雪啊!
“莫斯科没有眼泪,大雪纷飞——”女艺人一个扫弦,直接从副歌唱起来。
够应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