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摩卡滋味
曹富贵又被吓醒了。
这特娘的日子没法过了!
这梦越做越真,越做越吓人,曹富贵觉着自己这熊心豹子胆怕是也有些撑不住,一定得去探个究竟,如果真是个破玩意惹来的祸,赶紧打哪儿来还哪儿去,再念上几篇经文超度超度,说不定就消停了。在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前,那个破扳指还是藏得远点,说不准就不来祸害自己了呢?
看看辰光,天边已经泛起一抹鱼肚白,曹富贵忙从床铺下翻出小布包,蹑手蹑脚下楼,把这邪性玩意埋远点,要是真没什么事,到时有机会再弄出来换钱也不迟。
绕着自家屋子转了一圈,在后院墙角根找了块不打眼的地方把东西埋下,踩实泥土,这才偷摸着回屋。
天井里二叔正在放木桶打水,几个孩子喂鸡、拾柴、打扫院子,阿爷给自留地的瓜菜浇水,趁着上工前的一点空档,人人忙得不可开交。
曹富贵笑眯眯地探头张望灶间,二婶蹲坐在灶前烧火加柴,阿奶站在灶眼前,拿了只长柄的大勺子在两个陶罐里搅,热气蒸腾,却没什么粮食的香气,反倒有股霉沉沉的闷味。
“阿奶,二婶,忙着呢,煮甚呀?”
二婶拉长脸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好气地说:“富贵啊,今朝你倒是爬起早么!”
阿奶横她一眼,王柳枝闷声不吭了,气鼓鼓地往灶里塞进一根细柴。
“富贵困足了?半大小子还要蹿个子,就是要饱睡足食。可惜队里的大食堂不办了……家里这点粮还能吃甚?只有番薯粥。盛一碗去,喊你阿爷二叔他们赶紧吃饭,要赶着上工。”
队里的记工员戴兴发解放前是地主家的长工,吃尽了苦头,解放后在扫盲班苦学,认了几个简单的字和数,在队里当上了记工员。
如今人家脖子上挂个哨,拎只闹钟,夹了账本,鼻梁上还架副眼镜,倒是抖发起来,像个老底子的账房先生。哨响一刻钟不到自己岗位的队员,他立马在小本子上记下扣工分,迟到一次扣五厘。村里沾亲带故的多,可谁来说情都不管用,队长都要被他撅回去。
队里刁钻促狭的背地里喊他“铁蛳螺”,就是笑他长得瘦骨伶仃,尖头大眼,还要摆出一副铁面孔。
老曹家和他的关系倒不算差,但轻易也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
一人一碗番薯稀粥上桌,一碗乌沉沉透着黄亮的雪里蕻咸菜头,切得碎碎的下饭,这还是队里腌菜时,英子去帮工,几个咸菜头当作福利带回家的。
当家的女人给家里的壮劳力男人们添得满些,粥也厚,女人们就薄汤水稍有点料,份量少些,孩子们也一样。曹富贵虽然不上工,可阿奶还是给他添了满满的一碗厚粥。
二婶王柳枝觑了大侄子碗里一眼又一眼,看看自家宝锋埋头喝碗里的薄汤水,再想想往日家里开伙时也是这样分派,心头的闷火压了又压,到底还是生生按捺下。
自家的婆婆虽说偏心大侄子,平日里大面上也算是明理省事的,贴补的多半也是用的他三叔寄来的钱物,她当人婶子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忍吧,忍到大侄子成家立业,就能把他分出去了,到时就是多贴点东西给他也是心甘,总不能当侄子的像只蚂蝗似的,靠在叔叔身上吸一辈子的血吧?!
第6章 伤
阿爷领着二叔二婶一道匆匆上工去,英子领了弟妹们也要去打柴草,挖鸡食,只有阿奶身体虚,又有一双小脚做不得重活,留在家里做些扫洗的家务,顺便做点手工贴补家用。
见家里人大大小小像鸟雀出巢般分飞,曹富贵也手脚勤快地帮着阿奶收拾碗筷,忙前忙后,甚至想帮着洗碗,他这种从来拈轻怕重的家伙,在家连水都没打过几次,自然是毛手毛脚,差错不断,差点没摔了调羹,被阿奶夹手夺下。
“去去去,今天倒不出去玩耍,留了帮我做事?”阿奶横了他一眼,问,“要买甚?多少钱?富贵啊,今年年景不好,侬铜钿不要乱花……”
曹富贵大叫冤枉,他分明是诚心诚意帮着阿奶做家务,哪里是要讨钱用?
阿奶满是皱纹和老茧的手,轻轻在他脑门上拍了一记,心底多少还是宽慰,孩子长大了,也知道体谅大人辛苦。
曹富贵笨手笨脚地帮着阿奶抹桌,拿畚箕收拾,一边闲聊,状似无意地问起了老孙家的拖油瓶。
“……阿奶你听说过他的亲生阿爹吗?我看这小孩在孙家苦头也是有得吃,前两天路过他家院子,孙留根那小子也是抬手就打骂他。”
“其个亲生阿爹,哼!”张氏冷笑一声,欲言又止,“人都没了,讲其作甚?他娘要是不改嫁,这日子也是难熬。”
曹富贵听得精神一振,哟,拖油瓶当日不是说,那玉扳指是他阿爹留给他的,说不定还真有什么老底子的事情在里头。
“阿奶,讲讲么,你讲古顶有趣了。”
阿奶虽然一双小脚不怎么出门,但她和那些村妇出身不同,眼界不同,知道的事情也多,常常会讲些老底子的故事给孩子们听,对方圆百里内几个村庄的典故、人家那叫一个了如指掌,曹支书都要敬她三分人才。
张氏被大孙子一通马屁拍下,又是捏肩捶背的,哪里抵挡得住,原原本本讲了她知道的事。
拖油瓶他娘是黄林村溪水下游那一带的前溪村人,前溪村如今也是和黄林村归在一个大队下的。拖油瓶的阿爹姓乔,当年是流浪到前溪村的光棍汉,靠东家扛短活,西家打零工过活,日子过得是苦水泡黄连,哪里有人家肯把女儿许他?
闹革命时,姓乔的成了农会积极分子,带路抄了前溪村的大土豪地主丘家,穷人们分了好多东西,他自己自然也落下不少油水,后来就娶了刘家的大女儿刘翠芬。这人虽然娶妻生子,却是个塌底的茶箩,手头松,存不下钱财,后来听说一场大病没钱治,人就没了。
曹富贵听了阿奶这一番话,细一琢磨,就知道她对这姓乔的恶感哪里来的了。
丘家,豪富抵半城的丘半城。
虽然家里从来不提,人前人后他也偶尔听队里人悄悄说过闲话,说他长得不像曹家人。
曹富贵自己寻思着,这约摸是真的。
他阿奶当年就是丘大户家的大丫鬟,后来恶了主家夫人被发卖出来,嫁给常到丘家扛活,山坳里的穷鬼——他爷爷曹秋收,再后来就有了他阿爹曹庆德。
曹富贵从小就听人赞自己的相貌,说是和他爹一个模版子里印出来的,斯文俊俏。
照照镜子里眉似远山,眼似春水,下巴略尖还带个浅浅的美人凹,笑起来桃花朵朵的小白脸模样,再看看阿爷和二叔他们子肖父的阔口细眼大鼻头,就算三叔长得像阿奶,五官英气端正,还是脱不掉老曹家那招牌一样的粗短扫帚眉。
咳,有些事,这个,他阿爷都不在意,他和他爹自然就是正宗的曹家人,他要是日后富贵了,也一定好好孝敬辛苦养大他的阿爷阿奶和两位阿叔,爱护曹家的亲人们。
曹富贵可不敢在阿奶面前提起丘家的茬,不过看看自家这张小白脸,也不难明白阿奶为何这么多年也放不下一个“丘”字。幸好这户人家当年在果党大溃败后,跟着蒋光头去了海那边,不然真是不知还有什么麻烦。
眼看阿奶情绪不高,乔家男人的事看样子也不会知道更多,曹富贵笑嘻嘻地说了两句俏皮话,惹得阿奶止不住笑,自己溜达出门去也。
还是再去问问那个野狗一样凶的拖油瓶吧。这孩子苦啊,东西要是有问题,他帮着处理了也算积阴德;要是扳指来历清白,没甚古怪,和他连夜的噩梦搭不上边,那日后修好他帮着卖了,分点钱给这娃,不也是做好事么。
这么一想,曹富贵就很是心安理得,去找那苦命的娃了。
日上半山,队里的劳力们男男女女都在地里和各处上工,各家余粮都不多,留在家里的老小也要千方百计、上山下溪淘寻吃食,屋里多半只有那些娃娃们,大的看管小的,再干点轻省的家务活。
曹富贵熟门熟路,悄摸来到孙家后院,屋里果然没有大人,只有孙留根和他的小妹子两个在院子里玩泥,拖油瓶却不在一起。
曹富贵眉头一皱,有些奇怪,拖油瓶这五六岁大的年纪,又瘦又小也干不了什么重活,难道上山砍柴草去了?总不会真是让孙光宗给打得半死了吧?
悄悄踮脚往几间泥砖茅草顶的屋里头张望,一片黑洞洞的根本看不清,孙家精穷,在队里都排得上赤贫的前几号,这种泥坯夹稻草砌的屋墙,底下乱石砌起打底,根本不能装大幅窗子,白日里不点灯都是一片昏黑。
人要是在屋里,依着孙家那个姚婆子的刻薄操行,肯定不会让他住正屋,他家就这么几间屋,那就只会在灶间、柴房……
曹富贵心一悸,突然想起了梦里的那个柴屋,血渍斑斑的木柴棍,地上拖行的血痕……
不,不会吧?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焦躁和惶恐,要真是因为自己抢个扳指害了这孩子一条命,他可担不起。
呸呸!天知道闹了自己一宿的,是什么乱七八糟“鬼”的梦。他这是被梦给吓迷糊了,哪有别人的遭遇会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道理?
心里转过几个念头,到底还是不放心,曹富贵躲着孙留根那瘟孩子,又蹑手蹑脚翻进了孙家的院子,悄悄沿着墙根摸到了边上几间破屋的墙根下。
灶间乱糟糟,一捆散开的柴草堆在一角,灶头烧得发黑,糊的黄烂泥掉了几块,灶上没铁锅,一只烧得乌漆抹黑还豁了个大口子的陶罐架在上头。灶间地面净是草屑泥灰,肮脏不堪,小小一间屋子,根本没人。隔壁是一间柴屋和灶间连通,两间屋中间有一个门洞,几根粗大的木柴挡着门洞,看不清里头。
曹富贵朝着里头张望两眼,也不为难自己的眼睛了,转身绕到柴屋门外,那里有一扇破板门,门紧闭着,独眼门环上头拧了根粗藤把门从外边锁住了。孙家穷得要光腚,这个么破柴屋能藏什么宝贝?就算有贼都懒得去偷,这么个锁门法怕是防着里头的人给跑了。
曹富贵左右瞟几眼,又趴在门板上听听,没听着什么大动静,倒像是隐隐有拉风箱似的喘声。
拖油瓶多半是在里头关着了。
他根本没想什么进还是不进的问题,手下轻轻拧两下,就把那藤条给拧开了,人命关天啊!为了弄明白为啥自己噩梦连连,要是撬石队长家的屋管用,他都能给撬了,何况孙家这根本不算锁的锁。
屋里细柴堆了小半间,屋角的柴草凌乱地铺散着,上头趴伏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曹富贵蹑手蹑脚走上前,嫌弃地看了一眼这大黄都不屑住的窝棚,扳着那人瘦弱得仿佛只剩皮包骨的肩头,轻轻把人转过面来。
“我艹!打得有点狠啊!”被这孩子凄惨的模样吓了一跳,惊呼脱口而出,他赶紧闭嘴。
拖油瓶鼻青脸肿,脸颊通红,倒让他原本瘦得颧骨高突的脸蛋显得“胖”了半圈,他双目紧闭,鼻子下方和半张脸上都是已经凝固的血渍斑斑。孩子身上套了件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袄,都不知道是哪年的“古董”,板硬油黑的面子破洞无数,露出几缕黑黄的陈年旧絮。手脚从短小的破袄破裤里伸出来,像是几根发黑的芦柴棒,瘦得吓人。
曹富贵看得眉头紧锁,伸手在拖油瓶鼻子底下试了试,一股火热的气息重重喘着,这是打得狠了伤口外感,烧糊涂了——他混的那帮兄弟,三天两头有打架受伤的,这种样子见多了。曹家也是贫农,可他自小被阿奶护着宠着,从来没挨过狠揍,最多也不过调皮捣蛋糟蹋了物事,让阿奶鞋底子抽几下屁股,哪里见过被揍成这惨样的。
曹富贵咽了口唾沫,一时也有些麻爪,烧成这样,都不知道会不会烧傻,还怎么问那扳指的来历?
“其嬷嬷个腿!”
曹富贵恨恨骂了声,孙光宗那小子实在不是个东西,这么小的孩子他也下得去手!至于他自己当日为了抢个扳指把人孩子踹一边的事,这种和孩子打打闹闹的事能算是事吗?
村里人管教孩子打上几顿是常事,千百年来都讲究棍棒底下出孝子,人家阿爹打儿子,哪怕只是个后爹,旁人也管不到,只要儿子没被打死,就是严杀头肯来管,也不过劝几句,回头倒是让小孩招他爹揍得更狠。村里也有后娘打前头生的孩子,有些善心的看不过去,多劝几句,后娘喊一句话就把人说瘪了——侬介好良心,领回去养啊!
这年景,再好的良心,自家屋里头几张嘴都糊不了,哪里还有余粮喂别人家的孩子。
曹富贵眉头紧锁,一时也没办法,摇摇头,悄无声息地退出柴屋,离了孙家。人是走了,不知怎地,脑海里总是泛起那个拖油瓶半死不活的样子。
“呸!算阿爷上辈子欠你的。”
他暗骂一声,琢磨着去哪里弄点伤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自己的噩梦估摸着还要靠这倒霉孩子找线索解决呢!
心思落定,曹富贵顿时神清气爽,自觉德行高深,以德报怨,很是有一番救世济人的高人胸怀了。
第7章 炼庐
曹富贵手头没伤药,一起混的那帮兄弟估计会有,可这会儿六旦他们正谋划干“大事”,他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为只拖油瓶赶着凑上去找死?他又不是舍已为人的白求恩大夫。远远望见村口的风水庙,他心里一动,想起了一个人——借居在风水庙的富农老酒伯。
老酒伯姓胡,当年划成富农也实在有点冤。老头年轻时爱赌,喝了三两黄汤水就是连老婆都敢压上桌,赌了大半辈子输光家底,穷得精光,偏偏在划成分的半年前赢了场大的,居然赢来十几亩地和一笔钱。老酒伯兴奋万分,散财请客,还雇了几个短工打理田地,没等火热到手的田收成,划成分了,咣叽!富农的帽子套得牢牢的。
后来老婆跑了,他也沦落到借住风水庙。
老酒伯虽然好酒好赌,有一样本事别人比不上,他有几张不知哪里弄来的方子,专治外伤和蛇伤,自己采了山里的草药制丸,据说很顶用,队里人有啥小伤或被蛇咬,也会拿吃的用的去换,这日子才慢慢熬下来。只是这一年来开大食堂,老头狠吃狠喝,也懒得辛苦制药,不知现在还有没有存货。
曹富贵两手空空就打算上风水庙,大不了赊账么,“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分个五六级给老头也就是了。
闷头琢磨着没看路,不及防在庙脚根一跤跌倒,他手上慌忙一撑,虎口的伤口被野地上石子一蹭,又流血了。曹富贵咧嘴骂了声,急忙左右一看,幸好没人看到他富贵哥这矬样,这倒霉劲,伤药多讨点,自己都要用上了。他另一手往半圈牙印的伤口上一按,止住血,正想起身,眼前一晕,突地变了个天地。
曹富贵惊得差点三魂出窍、六魄离体,牙齿格格格直战,瞪大眼睛惊惶四顾,口念“菩萨保佑,百邪不侵!”这是,是是自己一时犯迷糊了,还是有什么黄大仙、狐狸精作怪?!一颗心扑腾扑腾直跳,差点就要蹦出喉咙口来。片刻之后,似乎也没什么妖魔鬼怪要吃人,身边也没任何动静,他使劲咬着牙根,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又是一步,也没人来阻挡,惊魂总算定了些。
“这特娘的是什么地方?!……有人吗?”
曹富贵又惊又吓,抖着嗓子小心地喊了声,没人回答,这才战战兢兢地打量起突然进入的这个奇怪地方。
他身处一间大屋里,屋内雕梁画栋、古意盎然,显然是有钱人家的地方,可站在这个地方,最为醒目的却是面前的一只古铜色的大炉子。
炉子足有一人半高,三足而立,略显葫芦状,有点像早年风水庙外放着的大香炉,但比烧香的炉子拔长许多,还多了个盖子。这炉子只是静静矗在那里就显得气势惊人,炉子的表面雕着奇异的花纹,像是云彩又仿佛是游龙,曹富贵多看了几眼,就觉得自己的魂魄要被吸进去似的,连忙转眼。
炉子上似乎还有种种机关设计,曹富贵在这陌生的地方也不敢瞎碰,虽则觉得这玩意似乎挺值钱,但现在处境不明,怎么来的不知道,怎么出去更没头绪,哪里还顾得上淘摸东西。
炉子后方是一排乌沉沉的柜子,无数个抽屉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上头,每个抽屉都有一个小小的标签,倒有点像老底子中药房里抓药的药柜。
曹富贵朝那头张望了下,没有出去的门,旁边几间可能是库房,敞着门洞,里头挺亮堂,但也没有出口。他看了几眼,突然发现——咦?这屋子里没灯没蜡烛的,却光亮如白日,也不知是什么讲究,莫非有宝?他瞪大眼,咽了口唾沫,脚下更谨慎了,一步步往侧边一道紧闭的门走去。
不管是在哪里混的,去陌生的场子,第一桩事就是要找好退路,摸小便宜可以,千万不能贪心过头,什么都比不上小命重要。他可不像刀哥那样骁勇狠辣,也不是六旦那样能拼命的,打群架时总要选瞄好能跑的路子,万无一失才跟着敲敲边鼓,见机不对就撒开腿,从来没人能追得上他。要是眼头不活络,万一让民兵或是公安捉了,那就不是一个惨字了得了。
这鬼地方虽然看上去像是富贵人家的屋子,到底还是先找出条出路为妙。入宝山不能空手回是对的,可总也要先能“回”啊!
门紧闭着,但手一碰上去就开了。
曹富贵屏息迈步而出,外头是一片小小的田地,边上有条溪流,一座矮矮的山丘耸立在更远处,山脚与田地之间奇石耸立,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瀑布,连着处水潭。边上几株蔫蔫的老树,枝桠岔翘,枯叶萎萎,认不出是什么树,看样子快枯死了。总有两亩大小的田地里荒芜一片,什么也没种,泥土又干又碎,在靠近溪边的地方,似乎还有一小片枯萎的“草”,不知是野草还是庄稼。
田边有一块青色的方石,半人来高,上头阴刻两个大字,用暗金色染了,十分醒目。
曹富贵左右四望,看不到半个人,更加离奇的是,田亩之外稍远些的地方迷迷蒙蒙一片,似雾非雾,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地方所在。既没有鸟雀,也没牲畜。他抬起头,倒吸一口凉气,娘哎!大白天的连日头都没有,头顶还是那样似雾非雾的一大团遮天蔽日,这雾气不知有多广,更不知道有多高。
曹富贵脑袋里胡思乱想,儿时听阿奶讲过的,什么乱七八糟妖魔鬼怪故事都蹦了出来,莫非自己被什么妖怪拖到山洞里了?还是不慎踏入什么神仙的修炼之所?说不定只是被黄大仙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