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白眼狼 第40章

作者:摩卡滋味 标签: 年下 爽文 近代现代

  三阿爷听着富贵的话,老脸上风云变幻,拧眉深思许久,定定地看着曹富贵,一拍大腿,低喝一声:“信你的,干了!”

第59章 扩建

  林坎大队要开砖瓦窑了!

  前几年林坎大队是公社里有名的贫困大队,下面的几个生产队, 一个比一个穷酸。反倒是近几年, 老曹家鸿运高照, 又是找到野生栗子林, 又是看天气预报避台风, 居然还大着胆子跑省里,找人家农院的专家要良种, 还真是被他们种出了高产粮。

  一桩桩一件件,不但是地里丰收,队里积存增多,年底队员们的工分也比人家生产队的值钱多了。

  集体有了积存, 在政策的范围内都各有各的用法。

  今年刚提拔成大队长的石河生,却提出用部分集体积存来修小学校。林坎小学本来是丘家的祠堂改的,年久失修,本身的结构也不适宜用来当教室和宿舍。石河生就提出, 在原本的祠堂地基上, 向后头的荒地拓出十来亩,用来新修砖瓦房。

  修房子要用砖瓦,这东西不好买,又贵,不如自己烧!反正大队里就有一户姓陈的,原先在窑里做砖瓦的大工, 溪边荒地也多得是烂泥。只要能烧出砖瓦来, 不但能修小学堂, 还能便宜卖给大队的队员们,有多的甚至可以卖到公社、卖到县城里去,怎么算都不亏。

  这么一盘算,大队的干部们都同意了。

  前溪村的刘二六没什么想法,跟着石队长干就是了,坎坡村的李冬瓜也赶紧应了,他瞅瞅黄林生产队新任队长曹爱党一本正经,高举右手的模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谁还不知道石河生这憨子曹家女婿,背后一串曹家的诸葛亮啊!

  小心思归小心思,李冬瓜如今也学乖了,积极举手,跟着曹家走,坚决不为人后。

  趁着冬闲,队里拿出积攒的钱物,队员们又支持,让陈家父子俩主持建窑,轰轰烈烈地开始了这一年的集体劳动。赶在年节前,砖瓦窑终于试着烧出了第一窑青砖。

  鞭炮声中,曹富贵挤在看热闹的群众中,乐呵呵地看着砖头出窑。

  小乔站在他身边,不解地低声问:“哥,为什么要修小学校?”

  曹富贵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嘿嘿笑道:“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要不是梦里“乔应年”看到的那些,他也想不到这招,如果真能引来金凤凰,到时别说小乔想念书、考大学,抱好那些金大腿,什么前途还能没有?!

  眼前事情顺利地推进,曹富贵摸摸下巴,颇有点幕后黑手,运筹帷幄的快感,可惜布局未来的得意没人能分享,当真是明珠暗投、锦衣夜行啊!

  曹富贵叹息一声,转头往家走,这几日阿奶紧迫盯人,又有整日想着为他作媒的二嫂,家里这日子实在难熬。看看时候也熬得差不多了,哼哼,该祭出他的压箱底大法了!

  “……什么?!”阿奶捏着大孙子递来的黄色签纸,惊惶失色。

  曹富贵蔫头耷脑地点点头,悄声道:“我在京城里遇到的,人家是正宗龙虎山出来的高人,要不是时运不济,一般人还排不上见他老人家呢!我是救他一条命,又给了他几十斤粮砖,道长过意不去才为我算了一卦。”

  他指指那张古朴的签纸,上头的卦文笔迹清癯苍劲,写着简单的一行字:妻宫有克,无早娶。桃花有劫,多修身。

  “人家道长说了就我这命,要是能过少年生死劫,必定是时来运到,大富大贵,一生平顺。只可惜妻宫有损,老婆不能早娶,要多修身积德,才会有福报。”

  富贵叹声连连,这一番话,九成半真,只有半成假,拿来糊弄阿奶和二婶,那是绝对够了。

  这卦还真是京城里遇到的落难道士给算的,只不过老头虽然自称是什么龙虎山老道,却是算不准自家的运势,头发都让人揪着剃成了刺毛,要不是他悄着帮了一把,估计这会儿都去见他家祖师爷了。

  老道还强辨着大势难为,不是他修为不到家。让他连哄带买,给弄了个合心合意的卦文来,临了居然还叹着气念了声,说他富贵哥旺夫,可惜了。

  要不是京城形势太严峻,他都恨不得把这老杂毛揍个七晕八素,让这老头见识见识嘴贱的下场!白瞎他几十斤粮食了。

  好在这张签文还算过得去,没那么明显的“封建迷信”又恰当好处地点到了要害,不怕阿奶这哪家菩萨都要偷偷拜的信徒不信服。

  不过话说回来,老头目光古怪地盯着他说已经过了“少年生死劫”,还真是有点让人瘆得慌。

  曹富贵回头想想,怎么也没想起来自己这几年有过什么“生死劫”?

  对了……除了“梦里”的。

  想起梦里一家子的惨状,自己还被民兵给崩了,曹富贵浑身一寒,莫非这老道还真有点,有点道行?

  再想想老道盯着他和小乔两个人看了半天,喃喃念出一句莫名其妙的“气运交泰,时命更迭”——虽然完全听不懂,品着倒还真有点高人意味了。

  “这,这是真的?富贵,你可莫拿自己的运势说瞎话!”阿奶又愁又急。

  “这种事还能拿来咒自己的?我要是说了瞎话,叫天打……”

  曹富贵急眼了,张口就要发毒誓,被阿奶一巴掌给糊回去了。

  看着阿奶心事重重地唉声叹气,精神都少了一半,曹富贵也有点心里不舒服,可又实在不想娶这十里八村的乡下小娘,根本没共同语言不是?他也只能肚里悄悄发誓,阿奶,就等个两三年,等你大孙子给你讨个大学生城里媳妇回来。

  过了年节,开春之后,石队长一声吼,大队的砖窑正式开工了。

  一窑能出近千块砖,不但修盖小学校有余,队里稍有些积存的人家,也是跃跃欲试,想要草屋木屋换青砖。只是砖头的价格到底还是有点贵,除了几户殷实人家,队里出的砖大多被公社里其他富裕点的生产队买去了。

  到得年底,不但小学堂顺利修补扩建,除了砖瓦人工费,大队集体账上居然还多了五千多块的积存,可把干部们乐得合不拢嘴。也有人主张要把这些钱都分下去,石河生眼一瞪,竖着眉毛骂道:“鼠目寸光!新尿瓶等不到夜,侬这就叫、叫‘小富即安’的消极思想!”

  李冬瓜瞥了一眼石队长,闷声了,大老粗都会讲大道理了,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队里买的农机要修,要买好粮种,还要奖励劳动先进,日后说不定还能攒够钱给队里买拖拉机,这点钱还不够用呢!分什么分!”

  石河生粗着嗓子讲起一二三四,还有一条却是不宜宣讲的重要事,如今中学大学停课,队里娃娃们的课不能停,不但不能停,还要给孩子们吃好,奖励学习。

  他是大老粗,吃了没文化的亏,总不能让下一辈再吃这样的苦头。他倒是不信,这么大一个国家,要进步要发展,要实现社会主义,没有文化人,光靠大老粗们能行?就像富贵说的,学好文化,总有出头的日子。

  山外波澜壮阔,山沟沟里却是平静如潭,人人都想着多种几分田,多收几担谷,最好再多养几只鸡鸭,也让娃娃们碗里多块肉。

  粮食略有了节余,各生产队也开始养任务猪,几户人家分摊后,除了上交公家的,队里集体还能剩下几头,年根节时各家各户分分。

  老曹家有富贵这个能干人在,家里没养猪,可富贵的炼庐里养了几头肥猪,天天吃香喝辣,长得膘满体肥,都快两百斤了。

  可把富贵给愁的,这么大的猪,牵去私下屠宰风险太大,要是让他自己上……娘哎!他连杀只鸡都手抖,还闹出过大公鸡脖子挨了一刀,飙着血跑了快半里地的恐怖事件。让他杀猪,他都怕让猪给杀了!

  二傻更不用说,死只小鸡仔都要掉眼泪,就是吃肉吃得最欢,也别指望他了。

  还是小乔贴心懂事,知道他想猪肉吃,回头就悄悄去杀猪阿德跟前,忙前忙后,免费帮了半个月小工。回来之后,他把那头最肥的猪翻身摁住,五花大绑在长椅上,轻松利落地就来了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颇有富贵“噩梦”中黑帮老大凶神恶煞、神鬼辟易的气势。

  富贵也是暗自赞叹,看他这教育,生生把一个危害社会的黑老大给教育成了学习好,能算账,会做生意,还会杀猪的社会主义全能型接班人啊!

  等了一年,没见着富贵嘴里的“金凤凰”,三阿爷也有点急,天天翻着报纸读时事。

  好在林坎大队里的小学堂也没空着,家远的孩子们也不必再天天翻山越岭,而是有了临时的宿舍,再加上大队里提供中午一餐,小学堂的入学率倒是比之以前还略有增加了。

  其他几个大队可没像林坎大队那样有多的积存,这几年饥荒社员们都亏空不少,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哪来的钱扩建什么小学堂?没见人家城里中学都停课了吗?就算有大队想学林坎的做法,可这没钱没粮,哪里又能支转得开。

  1968年12月,主席发出了“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

  紧盯政策的曹书记琢磨来,琢磨去,激动地捏着报纸,悄悄去咨询他家族中的千里驹:“富贵啊,你看看,主席说的这个‘知识青年’莫非就是咱们的金凤凰?”

  曹富贵摸摸剃得光溜溜的下巴,摇头撇撇嘴:“他们?顶多算是没出过窝的鸟,还是各色杂毛,不知道成色的,也不知会不会飞,能不能捉虫的。三阿爷,你听我的,再等!时机一到,咱们就出动出击,到时必然手到擒来。”

  他眯眼呵呵一笑,颇有七分诸葛之亮。

第60章 知青

  春寒料峭,路边光秃的树梢上刚刚绽出的点点新绿, 在寒风中瑟瑟。

  从丹山公社知青办出来, 宓采苓紧裹着母亲旧衣改的灰蓝袄子, 随着几个同样被分派去林坎大队的知青们, 一同站在路边, 等着那头派人来接。

  “哎!采苓,你说, 我们会不会被分配到那个最偏僻的穷山沟村,叫黄,黄……”苹果脸的于胜男拉了拉伙伴的衣袖,低声问。

  “黄林生产队。”

  “采苓你记性真好, 我这脑子听了就是左耳进右耳出。”于胜男懊恼地叹了口气,踮着脚不住往路尽头张望。

  “服从组织安排吧!”

  她的声音温柔纤细,就像是溪流潺潺,站在一边的男知青们都忍不住回过头来, 偷偷张望。

  宓采苓垂下眼, 看着脚上快露出脚趾的破棉鞋,悄悄缩了缩脚。

  不服从又能怎么样呢?她家虽是在沪市,但家里条件差,哥哥身体弱,弟弟年纪小,一家六口人挤在弄堂里, 日子也过得艰难。

  国家号召知青到农村去,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 家里总是得有人去的,不是她又能是谁?心甘情愿替了哥哥,还有人记着好,爹妈托了关系求着分派近一点,分到这儿虽然是山沟沟,可好歹还是江南地界。要是像隔壁雅菁那样闹死闹活的,最后还不是去了北大荒,都想不出有多少远。

  “宓采苓同志,不用担心,有我、我们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同胞们在,就算是去最艰苦的地方,也不会让你们女同志吃苦的。是吧?”

  满脸痘痘的圆脸小个子郑晓北突然大声道,还杵了一把站在边上的陆咏楠,他竖着耳朵听两个姑娘讲话已经有一会儿了。

  白净的陆咏楠一楞,讪讪地笑了笑,没说话。

  有气无力地站在一边的高个子青年翻了个白眼,连话都懒得说。

  “哎,来了来了!”知青办的办事员望着路尽头,突然欢快地叫了起来,几个人都随着他招呼的方向看去。

  一头黄牛拉着辆板车缓缓走近,车辕上坐着个面目英俊却有些阴沉的少年,他的眉如刀,斜飞入鬓,眼睛有些细长,黑沉沉的,随意一瞥都似乎带着点凛冽的气势。

  他的目光在几个知青身上一转,没有在谁的地方多停留半秒,宓采苓却觉得好像寒风刮过身上,浑身都不自在,不由自主地悄悄退开一步,避开这少年像刀锋般锋利的眼风。

  “这小子,有点凶哦!”

  于胜男悄声嘀咕,却看见知青办的人欢喜欢喜地迎了上去,说:“哎?阿乔,今朝怎么是侬来接人啊?”

  那个叫阿乔的少年随意点了点头,也没答话,下巴一指他们几个知青,问:“就这几个?”

  “是啊,就这五个,侬给拉拉到大队部,石队长会安排的。”

  阿乔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丢了过去,对办事员道:“侬上次托我哥买的,这是省城弄来的。”

  那个办事员敏捷地一伸手,眉开眼笑地接了,连声道谢:“帮我谢谢富贵啊!”

  阿乔挥挥手,转头对几个知青说:“行李放车上,女的上车,男的走。人太多,牛吃不消。”

  几人面面相觑,赶紧把大包小包放在板车上。

  宓采苓有些犹豫,不太好意思上车,于胜男已经一屁股坐了上去,一边揉着肿痛的腿,一边拉她:“快上车吧,好歹不用再走道了。”

  她们几个乘车坐船、跋山涉水,又走了几十里的盘山路,好不容易到地头,总算办好交接手续,腿都已经麻了。牛拉板车,它好歹也是个车啊!

  “没事,你坐,我们男人走着就行……”

  郑晓北一句客气话还没讲完,那位赶车的少年一挥鞭子,竟是赶着牛车缓缓走动起来了。

  “哎哎,人还没上车呢!”郑晓北急得痘子都红了,忙扶着惊惶失措的宓采苓跳上了车。

  阿乔横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哦,我当她是发扬风格,爱惜二黄,不坐车了呢!”

  “你,你这小同志怎么说话的……哎哎!等等我啊!”

  郑晓北还想再说两句,阿乔已经挥鞭赶着牛车走远了,陆咏楠和周衡都快步跟上,就只有自己被甩在后头,他哪里还顾得上再说什么,赶紧跑了上去。

  于胜男坐在晃晃悠悠的牛车上,好容易松泛下来,看看在车边垂头丧气跟着走的三个男知青,哪里还有半分出发时的激昂兴奋,要发扬风格还是等她好好歇上一歇再说吧!

  她捏着肿胀的腿,裹了裹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的旧花袄,瑟缩着凑到宓采苓耳边嘀咕:“这个赶车的小子好像挺不好说话,这山沟怕是真穷,你看明明我们五个人,就赶辆破牛车来接……”

  “嫌牛车不好呢,就下车走走,反正你们精神头也挺足。”

  那个阿乔背对着她们,少年略显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手臂微微一抖,长鞭在半空中打出一个响亮的鞭花。

  于胜男对着宓采苓悄悄伸了伸舌头,连小话都不敢说了,生怕这耳力好又难说话的小子把她给赶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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