哏儿 第89章

作者:南北逐风 标签: 近代现代

  杨启瑞笑而不语。

  三个半夜吃饭的人不多,上菜也快,等差不多布满了,大伙儿让谢霜辰说两句,谢霜辰不是很爱说场面话,不过一年到头确实也该总结一下,便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说道:“今天是咱们咏评社第二个年头了,一晃眼也挺快的。咏评社的牌子是我师父留给我的,我最初办起来也是走投无路找口饭吃,办着办着,心中的一些目标也越来越明确,日子也越来越有奔头。咱们今年比去年要好,明年要比今年好,总之一年好过一年。不求赚个金山银山,就希望能让大家伙儿能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吧,也对得起祖师爷赏饭,对得起观众们捧,对得起自己的辛苦努力。来,今天不多喝,大家干这一杯意思意思。”

  “好!”

  大家都站了起来,十几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热闹的响声。

  夜已深沉,大家酒足饭饱,乘兴而来,尽兴而返。

  谢霜辰就喝了两杯,屁事儿没有,坐在副驾驶上跟叶菱絮絮叨叨。叶菱嫌弃他烦,闷头开车不说话。

  “叶老师。”谢霜辰叫道,“您怎么不搭理我啊?”

  “搭理你干嘛?”叶菱说,“快到家了,你能歇会儿么?”

  “这不是得空跟您说两句话么?”谢霜辰说。

  叶菱说:“咱俩天天在一块儿说话,白天说了夜里说,台下说完台上说,你这话没完了么?”

  “没完。”谢霜辰说,“您说啊,这人也真是奇怪。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跟您情投意合,说话有说话的投缘,就算不说话,也有不说话的心有灵犀。”

  “肉麻。”叶菱说了一声,把车开进了车库里。

  两个人晃晃荡荡地上楼,一进门,谢霜辰就抱住了叶菱。

  “你干嘛?”叶菱叫他吓了一跳。

  “如此良辰如此夜。”谢霜辰说,“叶老师,不干点什么有点浪费吧?”

  “浪费什么?”叶菱挣扎,“今儿忙活了一天,现在这么晚,你不累么?”

  “累?”谢霜辰说,“抱歉,师哥我不知道‘累’字怎么写。”他似乎为了证明自己,一把抱起了叶菱,朝着屋里走去。

  谢霜辰压着叶菱亲了亲,叶菱说:“别胡闹了,我累了……哎呀,我可跟你这青春年少的比不了行了吧?我这都奔着三十去了……”

  “哪儿啊?”谢霜辰抬头说,“甭说得自己好像马上要入了土似的。”他笑着捏了捏叶菱了下巴:“也是一个成熟的小哥哥啦。”

  “我觉得,你这两年成熟了不少。”叶菱说道。他自己的性格就是那样儿,没什么动静儿,这些年来仅有的失态就是谢霜辰砸着头那回,除此之外,他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在外人看来,也许叶菱就是一个很成熟的人,他有自己的想法和认知,还有非常冷静客观的判断,没人会觉得他能跟“胡闹”这个词挂钩。

  不过他要是真胡闹起来,比谢霜辰还要决绝。

  他能抛家舍业不顾一切的跑出来做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情,前途可以不要,过去的两年里,他跟父母讲话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些伦理道德他不是不懂,只是有些事情顾此失彼,难以两全。

  他在知道自己爱上谢霜辰之后,虽有诸多犹豫辗转,但还是决定破釜沉舟地踏出这一步。后果他设想过,就是因为后果也许太过复杂沉重,所以他不想再思考了。

  越是像叶菱这样看上去成熟稳重的人,越是能做出来惊天动地的事儿来。

  谢霜辰只是浑,成天到晚嘻嘻哈哈的,心里跟个明镜儿一样。他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自己都能想得明白透彻。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难免年轻气盛,敢做敢错,错了大不了从头再来。他虽有这样的魄力,但是也不可能说百分之百不管不顾贸然行动。

  如果可以,谁不想一辈子天真无邪呢?

  “长大”与“成熟”,有时候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成熟一点不好么?”谢霜辰说,“要不然怎么罩着师弟?”

  “我干嘛叫你罩着?”叶菱反问。

  “那您罩着我。”谢霜辰拱了拱叶菱,撒娇一样。

  “你……”叶菱顿了顿,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你今年生日,我们总能一起过了吧?”

  谢霜辰的生日是大年初一,之前要不然谢霜辰忙着演出,要不然就是两个人的关系处在尴尬期,像是普通恋人一样彼此过一个甜蜜的日子,这恐怕还是第一次。

  叶菱的生日在夏天,他能记得社里所有人的生日,并且记得在当天有所说法,可是唯独自己的生日,他却懒得记挂。谢霜辰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偏不巧的是,他们终日里都是忙碌着演出,也没有时间和空间让谢霜辰好好浪漫一下。

  他就算搞个什么,叶菱还会说他闲的无聊。

  所以这一次,叶菱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叫谢霜辰十分意外。

  “嗯……”谢霜辰说,“初一早上还是得上师父家去看看,不知道浪味仙儿在不在,不过吃过午饭之后就都是我们自己的时间了。对了,您不回家么?”

  “不了。”叶菱说,“回家一准儿乱七八糟各种的事儿,我打个电话回去吧。”

  “其实我们现在也算小有成就。”谢霜辰说,“这样儿咱爸妈对您都不满意么?”

  “谁爸妈?”叶菱笑着刮了一下谢霜辰的鼻梁,“你倒是不客气。”

  “哎呀您怎么老在意这些小细节。”谢霜辰说。

  “家里的事情啊……”叶菱想了想,说,“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处在怎样的一个阶段。但是可能我们现在这摊事情在我父母这样的人眼中,还不足以支撑他们在外社交的面子。赚钱是一方面,说出去好不好听就是另外一方面了。总之……不着急,慢慢来。还有你……我怎么把你带回去?”

  这个问题比叶菱的择业问题还要严肃,叶菱甚至怀疑他父母会以允许他在外面追求梦想为条件不准他跟个男人在一起。

  “那就再说吧。”谢霜辰只有一个师父,根本没有过任何所谓的家庭生活,所以对家庭认可也没有太大追求。

  反正叶菱认可他就行了,还轮不着别人说话。

  “还有。”谢霜辰说,“我才想起来,我生日可不光初一白天。过了三十敲了钟,不就可以发生日祝福了么?”

  “你想怎么着?”叶菱问。

  谢霜辰笑着说:“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

第七十三章

  想吃饺子就得自己张罗。

  咏评社已经进入了年前的歇工,大家拿着年终奖开开心心地回家过年。北京城里的人一天比一天少,当你发现一进一号线空旷地全是座位的时候,那说明春节真的要到了。

  虽然只有谢霜辰和叶菱两个人过大年夜,但是谢霜辰也不含糊,还是按照过年应有的习俗准备着。哪天扫房哪天炖肉,安排得非常妥当。

  “我以前怎么没觉得过个年这么费劲?”叶菱开谢霜辰的玩笑,“就咱俩人,倒是叫你弄出来二十个人的场面了。”

  谢霜辰说:“这叫传统文化知不知道?生活需要仪式感,现在的人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您说过年还有什么意思?不就是剩下这点仪式感了么?”

  “那还有另外一个非常有仪式感的事儿呢。”叶菱说,“三十儿得看春晚啊,估计一整宿铺天盖地的都是春晚的消息。”

  谢霜辰说:“一年一度看二师哥?大过年的就别添堵了吧。”

  “看看也不错。”叶菱说,“三位师哥现在鲜少出去商演,基本上只活跃在荧屏舞台了。我们平时又很少关注这些内容,也应该熟悉熟悉他们目前的风格状况。”

  “怎么的,您还想知己知彼?”谢霜辰说,“他们什么风格状况我还能不清楚?在网上抄点流行词都能抄出来那种溢出屏幕的尴尬感,其他的就更别提了。我估摸着吧,也是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力不足?”叶菱反问,“力不足还跟你这儿较劲。”

  谢霜辰叹气,说道:“谁叫我就是众人的焦点呢?走哪儿谁都看我。”

  “你还夜空中最亮的星呢。”叶菱说。

  “甭说这个了。”谢霜辰说,“一会儿咱上超市买点东西去,明儿三十儿就不出去了,跟家里窝着,怎么样?”

  “行。”叶菱说,“走吧。”

  三十儿当天,俩人睡到了自然醒,中午稍微吃了点东西,下午谢霜辰就开始准备年夜饭。叶菱本来想帮忙,谢霜辰回想起被叶菱包饺子所制裁的恐惧,坚决没让叶菱下手干活儿。叶菱觉得谢霜辰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怪无聊的,就站在一边儿跟他聊聊天,顺便给他递递东西。

  下午的时候,谢霜辰的手机忽然响了,叶菱跑过去帮他拿,一看是史湘澄,跟谢霜辰说了一声儿。谢霜辰手头上正忙活着,就叫叶菱先帮他接了。

  “喂?湘澄?”叶菱说,“怎么啦?”

  “你们是在家么?”史湘澄问。

  “嗯。”

  “那我能晚上和你们一块儿过年么?”史湘澄又问。

  “啊?”叶菱很意外,“你不是回家了么?”

  “我今天早上的飞机。”史湘澄说,“哎……说来话长,我现在不回去了。你们……我去的话方便么?会不会打扰你们?”

  “没事儿。”叶菱爽快地说,“你来吧,谢霜辰准备年夜饭呢,弄了挺多。”

  “行。”

  也不知道史湘澄在哪儿给他们打的电话,过来得还挺快。她一进门就闻见了香味儿,说道:“你俩过得挺滋润啊。”

  “是。”谢霜辰刚摘了围裙,跟史湘澄开玩笑,“没你更滋润。”

  “怎么说话呢?”叶菱瞪了谢霜辰一眼,“湘澄,你先坐那歇会儿,看过电视什么的。对了,你想喝点什么?家里还有橙汁。”

  “不用,叶老师你甭忙活了。”史湘澄说,“我喝白开水就行了。”

  叶菱给史湘澄倒了杯热水放下,自己也坐在了她身边,问道:“你今天是出什么事儿了么?飞机怎么了?”

  “哎……”史湘澄一脸纠结的表情。她是个性格开朗的姑娘,会生气会暴躁,但是鲜少露出这样难以言说的表情。

  叶菱觉得史湘澄有心事,也许现在还不大方便说,自己这样贸然询问也有些唐突,就把茶几上的盒子打开,对史湘澄说:“盒儿里有瓜子花生,还有糖,你看看你想吃什么。你中午吃饭了么?饿了么?”叶菱又回头对谢霜辰喊道,“几点吃饭啊?”

  谢霜辰说:“你俩要就着春晚吃么?”

  史湘澄说:“今年春晚是不是还有你二师哥?他几点的节目啊?我倒是想看看。”

  “我靠,你怎么和你叶老师一个德行。”谢霜辰无奈地说,“得,那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他拿出手机来翻看春晚的节目单,“九点左右。”

  史湘澄说:“嗨,老哥混了这么多年,这不也没混上黄金时间么?”

  “现在相声哪儿还能排的上黄金时间?”谢霜辰说,“小品主流了多少年了。”

  史湘澄说:“可是现在的小品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啊。”

  “只能说这是创作的必然经历吧。”谢霜辰说,“好的作品会在某一个时间段里扎堆儿出现,然后进入到沉寂当中去。新的东西替代掉旧的,这个过程是缓慢而反复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深沉?”史湘澄忽然问。

  “我能不深沉么!”谢霜辰强调,“大姐,过了十二点我就过生日了,你突然跑过来我都没点心理准备!”

  “那我走了。”史湘澄说,“我又不知道,你早说啊。”

  “我就是说说。”谢霜辰说,“我还能真叫你走?大过年的你走哪儿去?我看呀,你晚上就跟这儿住吧,外面又不好打车,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啊。”

  史湘澄说:“原来我怎么没见你这么好心?”

  谢霜辰反问:“我的设定不是人美心善么?”

  “都是假象。”史湘澄说。

  谢霜辰的年夜饭准备的差不多,就等晚上的时候下个锅就可以了。距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电视里放着春晚前夕的直播节目,开着纯粹就听个响儿,三个人无所事事,谢霜辰就带着史湘澄和叶菱打游戏。

  叶菱固然聪明,但实在不擅长游戏,要不得说老天爷给一个人点技能点的时候是公平的。史湘澄被社里的直男们带着玩过,竟然意外的不坑。三个人凑在一起,唯有叶菱一个劲儿的送,换成个别人,谢霜辰早就原地爆炸了。

  “哎呀叶老师,您别站那么靠前,对面儿该打着您了,我心疼!”

  “您等着啊,我给您把对面杀穿了!”

  “没事儿您尽管送,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