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北逐风
“我这是惋惜!是感慨!”谢霜辰强调。
史湘澄说:“我看你才是闲的。”
叶菱问:“所以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现在的情况就是,票务那边基本卖得差不多了。”史湘澄说,“就只有那些位置不好的边边角角还有零星的票,问题不大。就目前票房来看已经相当好了,剩下就看两位角儿的精彩演出了。”
叶菱沉闷不语。
谢霜辰察觉到了叶菱凝重的神情,问道:“叶老师,您怎么了?”
“没什么。”叶菱说,“就是猛地说要去天津演,心里有点没底。”
“一开始我也没底。”谢霜辰说,“但是票卖了之后,没底也得有底了。一想到要去天津,要带叶老师衣锦还乡,我特别紧张,可是也特别有干劲儿。”
“可不是么。”史湘澄嫌弃地冷冷说道,“新女婿上门儿都这样。”
谢霜辰还挺美呢,叶菱说道:“湘澄,你怎么跟谢霜辰好的不学坏的学?”
“是啊!”史湘澄指着谢霜辰说,“都赖他!”
“略略略!”谢霜辰吐舌头。
专场的时间定的是五月,似乎去年也是五月的时候,谢霜辰跟叶菱去天津看姚笙的演出。那时候谢霜辰就很是羡慕姚笙,心中不免幻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在天津有这样一场演出,一则是因为相声与天津不可分割的关系,二则是因为这里是叶菱的家乡。
他以为这一天会很遥远,可是没想到,不过只是相隔了三百多天而已。
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场演出,对于他而言,意义完全不亚于首演。
可惜洋洋得意了没几天,一个消息就弄得他有点不太爽了。
因为杨霜林也去天津演出了,跟他的演出日期是同一天。
很快,这个华点就被媒体大众发现了,进而被发酵成是师兄弟之间的一场真正的较量。
同一个城市,同一个时间,同样的演出,积怨已久的两个人。
这不是打对台是什么?
说起来杨霜林也是冤,他参加的是天津当地企业联合地方曲艺团举办的一场商业演出。这场演出可谓是名家荟萃,杨霜林的演出顺序在最后,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确实是该演出最有分量的一位。大众媒体向来喜欢夸大其词,说得好像这是杨霜林的专场一样,跟谢霜辰正面对打。
更多人则是把这样两场演出当作是新老对撞。一边是以杨霜林为首的,数十年盘踞在电视荧屏上的知名笑星老艺术家们,或者是那些曲艺团体里出身名门的中流砥柱。一边是谢霜辰这样,平均年龄还不到三十,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闲杂人等搭建的草台班子。
一场激烈的大战仿佛就在群众的热情鼓吹中拉开帷幕。
“我觉得。”谢霜辰蹲在家里的电脑前,改稿子改到一半,忽然说,“这个事儿都赖杨哥。”
“啊?”叶菱纳闷儿,“你说什么鬼话呢?”
“如果不是他年龄太大,我想贵社的平均年龄能到二十五左右吧。”谢霜辰说。
叶菱扶额,闹了半天这位爷的关注重点竟然是平均年龄这种无聊的事情。
“那我呢?”叶菱开玩笑说,“你平均年龄弄成二十五,我不也成了拉高平均年龄的罪魁祸首了?”
“您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啊。”谢霜辰说,“好歹还是二字当头。”
“四舍五入就三十了。”叶菱随口说了这么一句,继续说他的重点,“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谢霜辰明知故问:“什么事儿?”
“少跟我装傻。”叶菱说,“二师哥和你的事儿。”他既然已经正式拜入师门,自然也是要尊称那几位的,顺便占个便宜。
当然这种便宜还是谢霜辰占得最爽,每次兴致来了总要让叶菱叫上几句“师哥”才能尽兴。
“这个事儿吧……”谢霜辰说,“我还真没什么看法。”
叶菱问:“怎么说?”
“您说,咱们又不是唱戏的,哪儿有打对台这么一说啊?都是跟大马路上圈块儿地方,不就是看谁会吆喝谁那围的人多么?”谢霜辰说,“再者说了,现在也没有开场前卖票看能卖出去多少的悬念了,都是提前个把月就卖,不说别人,咱们反正是卖完了,管他们说三道四干嘛?”
“话虽如此。”叶菱说,“可是很多东西都不是你能控制的。”
“那退一万步讲,到最后要是真弄成了打对台,我会怕他么?”谢霜辰挺直了腰板说,“我这辈子除了怕老婆,还怕过什么?”
叶菱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推了谢霜辰一下:“别胡说八道。”
谢霜辰笑了笑,意外的没有延续嬉皮笑脸的模样,反而有点严肃认真:“我自己心里从来没有把这当回事儿,大家出来卖艺,各凭本事,观众自由选择,很公平一件事儿,怎么就弄得全是火药味儿?我觉得特逗,真的。不过反过来再说,确实谁卖不出去票谁尴尬,反正我不尴尬。”
“这事儿确实哏儿。”叶菱叹气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谢霜辰说:“那就迎风而上,斗他个昏天黑地!”
打对台这个尴尬事件不止圈外人捕风捉影,圈内人也各种想要打探一番边角八卦料。只不过杨霜林与谢霜辰彼此之间王不见王,互相也很难知道对方在干什么。
李霜平得知此事之后也有点哭笑不得,他大概清楚他们双方都不是故意的,但是架不住舆论把你推到这个地方上来。话赶话这么一说,到时候谁票房不好场面不漂亮,谁不就是输了么?
还是输得极为难看那种。
杨霜林对外表示自己只是参加一个普通商演,没有什么这个那个波涛汹涌的故事,大家都应该平常心,可是私底下没少跟他说这个事儿。李霜平还能说什么呢?他隐隐之中只觉得是一种天意,仿佛这两个人打半天嘴炮都是假的,只有真刀真枪的干上一次,才算是……
是一个真正的开始?还是结束呢?
没有人知道。
郑霜奇和李霜平虽然一并被外界划拉到了杨霜林的阵营中,可是他们说到底也不是漩涡中心。郑霜奇对这些事最大的兴趣点就是谢霜辰专场的票务售罄,他对钱很敏感,算了半天这一场得赚多少,然后连连感慨小五真的挺厉害的。
世道也已经不是当初的世道了。
“老五行啊。”郑霜奇去李霜平家里喝酒,两个人就弄了个下酒菜,简简单单的,主要是侃大山。“不声不响地弄出来这么大摊买卖,年轻人真是了不得。”郑霜奇笑着说,“不知道二师哥怎么看。”
“他还能怎么看?”李霜平说,“已经不是一个路子的人了。”
“可是他俩还能打到一块儿去。”郑霜奇说,“我觉得二师哥可能真的弄不住老五。”
“弄不住弄得住又能怎么着?”李霜平叹气,“打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让谁看笑话。一成一败,或者两败俱伤,到最后能有什么好处呢?不过都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郑霜奇拍了拍李霜平的肩膀,说道:“大师哥啊,你就是想的太多。他俩怎么折腾是他俩的事儿,折腾到最后谁都不分给你钱,你操心干嘛?老五现在生意那么好,开个专场都不带含糊的,咱们呀,确实老了。”
李霜平说:“老四还在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他跟我们都不一样。只可惜天妒英才,这么一个完人……哎!老五人聪明,但是总不爱干正事儿,没正形,我是真的没想到,最后偏偏竟然是他能再重新把师父这咏评社重新开办起来,还办得风风火火。我啊,年轻时难释怀归难释怀,老了也就看开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他有这个命,你打压他管教他也根本没用。老二就是……”
“嗨,想这干嘛?”郑霜奇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两张票,“师哥,咱们亲自看看去不就得了?”
票面上正是谢霜辰叶菱的天津专场。
第七十六章
至于郑霜奇怎么搞到的票,李霜平没细问。他远离网络,也压根儿不知道谢霜辰的专场票有多么抢手。只是看着那两张票有点为难。
“这……”
“师哥,怎么了?”郑霜奇问。
“你可真是明知故问。”李霜平说,“要是叫老二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你管他怎么想?”郑霜奇说,“他难不成也把咱俩给打到对立面去?”
李霜平叹气:“不好说。”
“我寻思着吧。”郑霜奇喝口酒,“依照着二师哥的性格,多半会不乐意,但是很多事儿吧,它不是小孩儿过家家,你说是不是?老五有钱赚,怎么着,师兄弟不能捧个场?他俩打架是他俩的事儿,拉着别人下水干嘛?”
李霜平还是很犹豫:“闹到媒体上也不好看。”
“现在这个戏本来就够难看的了。”郑霜奇笑道,“还能再难看到哪儿去?师哥,你就是想太多,瞻前顾后,又全都没想到点子上去。不是兄弟我说你,你看看你这么大岁数了,是老二也管不住老五也管不住,他俩骑在你脖子上打架,你何苦来呢?”
“我还能不知道自己什么个德行?”李霜平苦笑,“我没老二那个能耐,也没老五那个本事,更没你赚钱的那个手段。我就是占一个来得早,承蒙师父不嫌弃我,授我技艺,给我饭吃。我看得挺开,你们只是嘴上叫我一声师哥,其实啊,我谁都管不上,年纪大了,也没那个心气儿管。老二一直想管管老五,老五年纪小,跟我们都不一样,你看,管出事儿来了吧?我……”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倒真是好久没见着老五了,之前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不知道他现在……哎!”
“得啦,哥哥。”郑霜奇说,“走趟天津不得了?”
郑霜奇与李霜平的合计,谢霜辰浑然不知,他和叶菱一心一意地准备节目,连着开三场,准备的东西非常多,协调的东西也非常多,谢霜辰精力再怎么旺盛,也难免会觉得疲惫。
最重要的是,叶菱的家乡,叶菱的生日,这种重大时刻还不得好好策划一下?
这在小五爷心中简直就是天字号独一份的大事。
还得暗搓搓地来,不能叫叶菱知道,藏着掖着,所以万事比不过心累。
叶菱倒是没谢霜辰这么多心事儿,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认真推敲节目。因为精力全都放在了这个上面,所以也没怎么关注过谢霜辰私底下的乱七八糟。
可是唯独在演出临近的时候,他有一件事儿犹豫了起来,专门坐家里跟谢霜辰说了一说。
“什么?”谢霜辰有点意外,“您犹豫要不要叫爸妈来?”
“嗯。”叶菱点了点头,“也是这段时间忽然就有了这么一个想法,咱们还有富裕的票么?”
“有。”谢霜辰说,“您看巧不巧,我票送完了之后,还剩下两张第四排的票。四排比头排好,视野范围啊角度啊,都正合适,不用仰头,看着没头排那么累。”
“你发散的可真多。”叶菱说,“我这儿正说叫不叫来的事儿呢。我之前总觉得自己没做成一番事业,不是很想说。但是后来想了想,又有一种想要迫切告诉他们一切的冲动。毕竟……毕竟是在自己家开专场,座儿又不错。我这段时间真的很纠结,仿佛要跟他们显摆一样,我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态了。”
“您这个心态非常正常。”谢霜辰说,“人嘛,活着的意义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么?您当初跟爸妈闹那么一出……我不说这事儿到底是好是坏,但是总归是有心结在的。而且我这么分析,就算把咱爸妈请来了,他俩也未必能够真正地从心底里认可您,您是不是也在担忧这个?”
“多少有点。”叶菱垂头说,“麻烦。”
“我的聪明绝顶的菱仙儿啊!”谢霜辰搂着叶菱的肩膀说,“您万事都能想得通透明白,怎么这事儿就犯了难?我觉得您压根儿不是担心自己在父母面前掉链子,而是把省亲演出看得太重了。”
“我想,这就是近乡情更怯吧。以前觉得自己万事都能担住,但事到临头还是会彷徨。尤其是日子一天比一天近,我才越觉得这件事对我而言……是那么重要,而我又是那么的渺小。”叶菱正感慨呢,忽然反应过味儿来,“省亲?什么省亲?你胡说什么呢?”
谢霜辰笑道:“我就是这么一比喻,反正就是回家,意思差不多了,您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叶菱没说话。
“您给我的地址,这个票啊,我给您快递回家。”谢霜辰说,“您就当没这回事儿,到时候老俩来不来,也不影响您什么,您看这样成么?”
叶菱思考良久,点头说道:“行。”
三场专场安排在了五月中旬,一进入五月,密集的宣传工作就开始了。
要说相声专场又不是电影,宣传得再猛烈,票都早卖晚了,也没什么实际的意义啊。然而史湘澄不这样认为,她觉得票是票,但是场面是场面,尤其是还有一个杨霜林在同一天对打的情况下,声势必须要浩大才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取得胜利。
大众有时候就是看个热闹看个玩笑,这种乐趣多半来自反差。他们习惯了偶像明星有着铺天盖地的曝光宣传并且早就麻木,但是对于传统曲艺行当里的人,却倍感新鲜。
这条路第一个走出来的人是姚笙,史湘澄仔细研究过姚笙的发家史,并且结合了谢霜辰和叶菱的实际情况做了一番调整,展开了她的计划。
想当一个出色的经纪人,手上没点骚操作怎么行?
她不像姚笙那么阔气,动不动就是微博热搜来一套,手里的资金和资源都有限,她不的不发动最广大的人民群众去做这件事。
而粉丝,永远是她的亲密战友。
不知道怎么的,随着五月的到来,夏天来了,网络上相声的火热也突然跟气温一样上升了。随便刷一刷社交平台,那些平时完全没有任何相声爱好的朋友们忽然就听起了相声,那些在一个圈子里混了好久的基友也突然间发现对方竟然还听相声。
次元壁总是说破就破,但是万变不离其宗的是大家对于快乐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