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深音 第48章

作者:夜弦辰歌 标签: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近代现代

曲静深有些惊讶地看着方启程,他跟景森认识?想到景森,曲静深还是会被对方强大的气场震慑到。

小白瞪眼,听不太懂,他拉着曲静深要求解释。曲静深童叟无欺,实话实说…写:“方启程跟景森是朋友,景森是景泽的哥哥。”

小白恍然大悟:“哦哦…那景森帅不帅?”

曲静深想了想,挺帅的,至少比方启程要帅很多。于是,点头。

小白顿觉危机感倍升,问方启程:“你老情人?”

方启程的嘴角微妙地抽了一下,说:“不是。”

小白继续问:“那他是你老情人?”方启程摇摇头。

小白依旧不死心,问景泽:“景哥,你哥现在在哪?”

景泽胡编乱造:“抢了别人的男朋友,怕人追杀他,于是和现男友私奔到国外去了。”

景泽眉头皱都不皱的说瞎话,曲静深的心事被这样轻松下来的氛围治愈了不少,至少能把心放到实处了。

晚上的时候,景泽带着曲静深去赴简明越的鸿门宴。在路上的时候,两个人扯着闲话。景泽问他:“要是简明越拿我威胁你,你怎么办?”

曲静深没吱声,景泽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对出租车司机说:“师父,我们在这下车,反正快到了,走过去。”

景泽搂着曲静深下车,外面的空气比车里要好许多。现在正是华灯初上,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热闹的黄金时间段。这里虽不像高处能俯视这个城市的万家灯火,但却能更深切地体会到某些更质朴的东西。

景泽说:“我这眼皮老跳,要不咱甭去了。”

曲静深刚想掏本子呢,景泽蒙住自己的双眼,半边身体挂到曲静深身上:“我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曲静深无奈,只好拉着这个突然抽起疯来的二货往前走。

过了一会景泽抽完疯,倒正经起来,对他说:“兔子,不管我怎么样,你都要好好的。”

曲静深没点头没摇头,却抬手轻轻地在景泽脸上打了一下。

景泽说:“生气了?我这不是说着玩嘛,如果我真有点啥闪失,你找个靠谱的…就找像方启程那样的,虽然不是啥好鸟,但不会对自己老婆不好。”

曲静深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你这嘴怎么就这么贱呢?几年如一日的贱啊。

简明越还真是有备而来,他把整个咖啡店都包下来了。景泽瞄了瞄在屋里站着的人,说:“哟嗬,现在土管局也流行这个了么,你爸的保镖?挺牛逼哄哄的。”

简明越笑着说:“景哥,你说笑了,还是你面子大,不然我怎么会带来?”

景泽不知从哪摸了个硬币,他让硬币立起来,然后猛力一弹。硬币在桌子上转着圈,景泽托着下巴认真地盯着看,对坐在身边的曲静深说:“宝贝儿,猜猜是正还是反?猜对了,就亲你一下。”

曲静深的视线没有离开过简明越,简明越今天穿的是件黑色的收腰休闲衫,衬的皮肤更加白。他眼睛还是那样好看,像夜里最明亮的星星。

景泽轻咳一声:“宝贝儿,不许盯着我以外的男人看。”

简明越说:“景哥,你管的太宽啦。”

景泽目不转睛盯着的硬币正好此时倒下,是反。他问简明越:“我跟我哥长的像不像?”

简明越还真认真仔细地看了一会,答道:“鼻子像,但他嘴唇比你薄一点。”

景泽说:“我小时候挺羡慕他的,成绩比我好,长得比我好,上中学时追他的人也比我多。我当时就想…”景泽停住,思绪仿佛又回到那段争强好胜的少年时光。他接着说:“当时就想我爸有他一个这么好的儿子就成了,我嘛,混混日子,打打游戏,泡泡妞,谈谈恋爱,混个文凭,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曲静深从未在景泽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有点无奈,但又很坦然地在说“我过的很好”。曲静深心里像扎了一根刺,脑海里突然想到以前看过的一句话:往往看起来很快乐很没心没肺的人,心里都有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景泽说:“我上初中时,有个小姑娘为了他喜欢看芭蕾舞,每周都去练,把脚都磨破了。不过后来他又喜欢上钢琴了,我挺喜欢那小姑娘的。”

景泽下巴抵在桌子上,要笑不笑地说着。曲静深从景泽露出的时光缝隙里,断断续续地见了抹少年的影子。他从未听他提起过这些,此时此刻他就像在看一场快进的电影,越是细枝末节,甚至黑白屏上时不时蹦出的雪花点,都让人心生感慨。已经过去的,已经成为记忆的东西原本不能共享。这只能成为从爱上他变成深爱他的理由,似乎一点不在意,又似乎全搁在了心尖上。

景泽叹口气,对简明越说:“你何必为了一个走了的人,折腾自己?”景泽扫了一眼他身边跟着的人,接着说:“欠别人人情,迟早要还的。”

不知为何,一提到关于感情的事,原本还算安静的简明越,立马就会变得暴躁起来,好几回都这样。他把咖啡杯扫到地上,根本不顾咖啡溅在衣服上。“我去他妈的!”

景泽说:“停停,他妈也是我妈。”

提起景森,简明越气的简直要发抖,他指着景泽的鼻子大吼:“他自己的感情是感情,那我的就不是了吗!他说他可以为谁去做什么事,这些事我就没做过吗?!”

景泽忙把曲静深挡住:“吁吁吁…你太激动了,才这么小,脾气太大不好。”

简明越愤怒的手不知该往哪里放,他使劲挠挠自己的头发,似乎不管用。他又把手搁到桌子上,指甲使劲掐进手心,情绪才算好些。

曲静深看到他掌心冒出血珠,实在不忍,“泥…你……”

似乎这样的情绪触到了他身体里某个开关,简明越抬起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眼角的泪抹掉。他说:“你们既然来了,就走不了,等着他来换你们吧。”

听到这话,景泽收起原本笑嘻嘻的玩笑表情,他说:“你们的事自己解决,跟我们没关系。”

简明越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要怪就怪你是他弟弟。”

景泽冷笑,“陪你玩玩你就不知好歹了?果然是小孩子好哄弄。”

简明越怒冲冲地瞪着他,手猛拍着桌子:“你说谁小孩子?!”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小孩子,尤其是在情绪失控的时候。

景泽拉起曲静深:“宝贝儿,我们走。”

曲静深皱着眉头看简明越,他一直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怎么前后之间差别那么大?

就在这时,简明越不知从哪摸出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抵在曲静深脖子上,说:“怕吗?”

第75章 穿梭

曲静深是第一次见这玩意,以前在电视里见过。枪口和脖子接触的地方有点凉,就像突然从皮肤上长出不相干的东西似的。他微低头,看着简明越握枪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因为情绪失控的缘故略有些颤。

简明越被曲静深看的有些不耐烦,“既然来了,咖啡还没喝,就要走吗?”

景泽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出,他以为只是小孩对得不到的东西心有不甘,摆摆阵势,服个软就能解决。

景泽的左手在背后握成拳,然后又松开。他慢慢坐下,手指夹起桌面上的硬币,用手指不断摩挲硬币表面,“这样吧,如果是反你就拿枪跟我玩,我比他好玩,我会说话,指着个小哑巴多没劲,崩了也听不见个动静。”

简明越看了眼景泽手里的硬币,景泽依言抛出,硬币在空气中划出一条弧线,然后“啪嗒”一声落到桌面上。是反。

景泽弹弹指尖,他站起来把抵在曲静深脖子上的枪慢悠悠地引到自己额头上。景泽说:“你打着玩吧,不过先放他走,我可不想自己整天压着的人看到我怂,以后万一硬不起来,找谁?”

景泽粗暴地扯了把曲静深的胳膊:“走啊,我不乐意你看我没种的样子。走吧,你走了我就跪下求他。”

景泽用的力气极大,曲静深的手腕顿时红了一圈。他没站稳,踉跄地碰到桌子棱,嘴里无意识地嘶了一声。

景泽想伸手帮他揉揉,但却生硬地停在半空中:“操……你怎么那么笨?快走快走,省得在这儿招我嫌眼。”

简明越的情绪稍稳了些,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曲静深和景泽的一举一动说道:“谁也别想走,在这里等他来吧。”

简明越收起枪,“景哥,对不住,刚才情绪有些失控。”

景泽看着他那张越来越苍白的脸,没吱声。他忙拉过曲静深说:“碰到哪了?疼不疼?我看看。”景泽不由分说地挽起曲静深的裤腿,他本来就瘦,腿上只见骨头不见肉。

果真,那里青了一大块,景泽轻手轻脚地帮他揉揉,低声说:“不疼不疼,唉,你说你个死心眼,早说不要来了嘛。”

曲静深没有理会景泽,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简明越看。简明越整个人都倚进了沙发里,绷着一张脸,跟平时比起来完全两个人。不知为什么,曲静深却从他年轻的脸上看到了疲惫和无助。

曲静深握住景泽的手,强行停止他手上的动作。他拿过本子,写道:“你多说点你哥的事,好不好?”

景泽哼了一声:“你想知道什么,以后见了面问他不就得了,问我干嘛?”

曲静深写道:“想听你怎么长这么大的,不可以?”

景泽低声说:“等回去我抱着你在床上说,想听多久听多久,保准管够。”

其实,景泽不是太想提自己的成长经历,跟景森一比,那简直就是教坏小孩的反面教材。小学三年级时,他妈跟风给他报了个毛笔班,他第一天就在前面小姑娘的背上画了只乌龟。这还不算完,他还在乌龟壳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字:王八。那小姑娘哭了好几个小时,从那以后再也没敢去。后来比这严重百倍的事情他也做过,景森骂他烂泥扶不上墙。他骂景森阴险狡猾两面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曲静深看了眼依旧面无表情的简明越,哑着声音对景泽说:“说…我……停…听…”

景泽大方地说:“既然走也走不了,坐着也挺无聊的,那小爷就勉为其难地给你们讲讲吧。”

曲静深知道这是了解景泽难得的机会,虽然景泽嘴上说以后给他讲个够。那就像把一个完好无损的袋子撕开条口子,交交叠叠的光阴慢慢流泄出来。有些人对往事近乎病态的执着,解不开的结会在心底生成茧,永远放不下,只是后来木讷了,不疼了。

简明越抱着膝坐在沙发上,枪就放在旁边。厚重的布帘遮住外面的华灯初上,车水马龙,此时的他就像个孤独的少年。

景泽手里把玩着硬币,嘴角微微挑着,像在笑,又似乎不是。他说:“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男的吗…我第一回看到真人版的现场,就是景森跟一个常来我家玩的男的。”那时他父母工作忙,他能不着家就不着家。那天巧了,新买的游戏盘忘记带出去。景泽不情不愿地折回家去拿,推开家门,就看到沙发上两具交缠着的裸、体。

当然,那个常来他家玩的以后再也没来过。当时他说景森,你真不要脸,玩下面带把的。景森不急不慢地穿衣服,脸上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景泽这时想起来,还忍不住咂舌:“那个吃干抹净都不带吐骨头的,他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个比他矮两级的学弟闹着为他自杀。我就问他,你要是不想跟他好,开始就别招他。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既然喜欢我让他这么痛苦,那就算了吧。”

曲静深写道:“后来呢?”

景泽皱皱眉头:“后来没见他再带什么人,他有段时间挺消沉的,晚上回家时就一身酒气。”景泽说着就把衬衣扣子解开几颗,露出锁骨那儿:“这就是那段时间跟他打架留下的。”

曲静深抬眼看去,细细的一条口子,小手指那么长,虽然已经结了痂,但看得出当时一定很疼。曲静深伸手碰了碰,以前他也见过,只是没有机会问。

景泽苦笑:“我不就把他一条破链子给冲马桶里了么,我他妈的是白好心帮他收拾吐的一踏糊涂的衣服!”

似乎有些情绪一旦扯开,就像被冲开的堤口一样,堵不上,只能等它自己慢慢愈合。景泽不敢再想那晚发生的事,景森跟疯了一样按住他往死里打,甚至动了刀子。直到景泽胸口满是血,景森才清醒过来。

景泽从来没有见过优秀的景森如此失控,他躺在地上压抑的哭,拿胳膊盖住自己的眼。景泽记得很清楚,他胳膊上有三个烟疤,已经结了痂,痂有些发黑。

这时,简明越突然端起桌子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又酸又涩,沾在唇舌上挥之不去。

景泽的手握成拳又放开,反复多次,他才重重地叹口气。他问曲静深:“兔子,如果你哪天突然没了,我会不会也发疯?”

曲静深抓住景泽的手,紧紧握住。失去自己用心爱过的人,的确是件撕心裂肺的事。光阴真是好东西,不知不觉中就把往日的行踪渐渐洗净。

景泽对简明越说:“你觉得这样下去有意思?我不相信一个土管局局长这么大面子,能让儿子随身带着把枪。”等待景泽的只有沉默。

景泽狠狠地砸桌面:“真他妈的!……”那是条长长的看不到头的路,回头望去并没有走过时的曲折。那些沟壑似乎都埋在了心里,零丁琐碎到不起眼。

没有人提出要吃晚饭,时间过的很快,曲静深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差一刻不到十二点。景泽无精打采地倚在沙发上,一会又慢慢地蹭到曲静深身边,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曲静深想伸手隔开他,却无意碰到了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景泽趴到他耳边嘟囔:“宝贝儿我睡会,一会他要是再拿枪欺负你,就拿我堵枪眼儿…”

本来是玩笑话,曲静深心里却甜滋滋的。他不缺景泽不着边儿的情话,他就是挺想知道这么个金刚活宝是怎么长起来的。小时候欺负同学,长大了欺负老婆。那以后要是养个孩子,不得被他当人形玩具?原来不知不觉,就想了这么远。

简明越一个坐姿坐久了,腿麻的几乎没有知觉。他看看时间,十二点整。他想把腿放平,却不小心碰掉了身边的手枪。他俯身拣起来,拿在手里仔细的把玩。

景泽说:“小巧便携式手枪,没点门路是弄不来的。”

简明越抬头看他,眼神里满满的悲伤:“能给他打个电话吗?我饿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十分奇怪。但景泽却听懂了:“他要来嘛,早晚会来。不想来的话,等一辈子也没用。”

曲静深觉得这话不太可能从景泽嘴里说出来,他有些惊讶地看看景泽。景泽说:“宝贝儿,我男人吧?”

简明越伸手呼噜把脸,手枪上还有隐约可见的水痕。

景森来到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乐雨陶去找自己同学玩了,他是一个人过来的。一件黑色的春款风衣搭在手上,衬衣的袖口挽到三分之一处。

景泽爱搭不理的看了他一眼说:“我还以为遇到空难了呢。”

景森还是那副冷脸面瘫的样子,他看看景泽,说:“原来还是没什么长进。”

景泽皮笑肉不笑,一句不让他:“你倒有长进。”他朝简明越呶呶嘴:“喏,我走了,快困死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