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弦辰歌
小孩认生,愣在那儿看他,好大会才怯生生地说:“我们…这全村都姓曲…”
景泽满面黑线,继续问:“那有个小哑巴吗?”
小孩说:“不不知道…前两天刚回来个小哑巴…往里直走,路过一条河,再往前有个胡同,第二家就是…”农村地小,有点鸡毛蒜皮的事一会儿就能传遍。
景泽从钱包掏出十块钱叠成四方状丢给小孩:“拿着买糖去吧。”小孩穿着雨靴,拿了钱就腿脚利索的跑开了。
景泽朝里望望,的确有条河,可是还离得很远。景泽刚要往前走,这时突然从身后头冲过来一辆摩托车,溅了他一身泥。
景泽大骂:“我操,不长眼啊你!”
大强骑摩托车去打酱油,这段路挺难走,他只想快点走完。实在是没反应过来,前面还有个活人。
大强找了个稍微平整点的地儿,脚支着地打量景泽:“哪来的啊?眼生哪。”
景泽说:“甭管哪来的,不能这样欺生啊!”
大强说:“我就欺生怎么了,刚才暴粗口的时候还不是牛烘烘的啊!”
景泽心里本来就烦,越看大强越不顺眼,骂道:“我滚你母亲的,骑这么快赶着鬼投胎哪。”
大强想停好摩托车教训一下这外来货,可看了一圈,都没个平整地儿。大强急中生智,想了个好办法,他启动摩托加足马力,呼一下从景泽身前开过去,又溅了景泽一身泥水。
景泽刚要炸毛,大强又呼的一下从景泽身后骑过去,景泽能清晰地感觉到背上落下的泥水点。
景泽气的牙痒痒,手里拎的鞋想也不想就抡过去,正中大强的后脑勺。大强回头朝他露出个胜利的微笑,景泽朝他竖中指,大骂:“我日!”
生气归生气,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景泽只能继续往前走。他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那条小河边上,河边的路既窄又湿滑,景泽走的小心翼翼。
大强今晚要守夜看鱼塘,他正好看到对岸的景泽,老远就朝他招手:“喂,手下败将,你来找谁呢?”
景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滚一边儿去,以后小爷遇见你,准揍你丫的!”
大强一点不让他:“哟嗬,城里来的了不起啊~”
景泽有点累,干脆坐到路边上歇歇,反正衣服已经脏了,也不差再多这一点。
大强见他坐下,就问他:“你来找谁的啊?”
景泽说:“我媳妇。”
大强本来就热情,听他这么说,更好事起来:“你媳妇是谁家的闺女啊?脑门儿被夹了吧,找你这样的。”
景泽:“……”这肯定是个闲的蛋疼的玩意儿,不然怎么说这么傻逼的话。
景泽歇够了,天也已经蒙蒙黑。他穿好鞋和袜子,按那小孩指的路继续找。果真,靠小河没多远,还真有条胡同。景泽顺利找到了第二家,刚敲门,就听到门里一阵汪汪的狗叫声。
这时,里面有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问:“谁啊?”声音刚落下,就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大门打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问:“你找谁?”
景泽猜,这肯定就是曲静深的叔叔了。他说:“我找曲静深,没走错地方吧?”
曲静深他叔说:“你就是昨天打电话来的,阿深的朋友?”
景泽点头,问道:“他呢?”
曲静深他叔把景泽领进家门,朝厨房喊:“阿深,有朋友来找你!他正烧锅呢,你要不往堂屋里坐坐,喝点水。”
曲静深正往农村支的大锅里塞柴火,听到他叔叫他立马就出来了。朋友?什么朋友来找他?他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呆了,景泽叫他:“兔子!”
曲静深扭头就往回走,他叔看到了说:“锅别烧了,我烧,你去陪你朋友吧,人家大老远来的。”
景泽赶忙说:“叔你忙着你忙着,我们前两天闹了点别扭,我去跟他道个歉就没事了。”
曲静深他叔刚要说点什么,景泽就小跑着进了厨房,顺手把门带上了。
曲静深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往锅底塞柴火,看都不看景泽。灯泡的度数太低,厨房里显得格外昏暗。曲静深的脸被柴火的光映的红红的,锅台上放着一碗喝掉一半的水。
景泽走过去蹲到曲静深身边,拉住他正往里塞着柴火的手:“兔子,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去吧。”
曲静深装没听到,理都没理他。
景泽急了,扯住曲静深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宝贝儿,我真快想死你了,真的,都想疯了!”
曲静深猛抽出手,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朝外走。景泽立马跟上,曲静深打天大门出去,景泽亦步亦趋。
出了大门以后,曲静深指指朝村外去的路说:“走…吧。”
景泽站在他面前,两人离的很近,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景泽说:“你不走,我就不走。”
曲静深说:“随便…”他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走了,进门的时候还不忘把门从里面插上。
景泽跟在后面猛敲门,曲静深当没听见,面无表情地回厨房继续烧锅。他叔听到动静,进厨房问他:“怎么把人关外面了?”
曲静深说:“他…走。”
他叔点点头,说:“我去喊你婶来炒菜。”
曲静深说:“我我…来。”
他叔说:“傻孩子,你没你婶炒的好吃,叔吃惯你婶炒的了。”
他叔出去了,厨房里只剩下曲静深。他真没想到,景泽会来找他。本来以为日子就这么安静的过下去,农村的生活节奏慢,种种花草,喂喂鸡鸭,没事的时候看看打牌的。人的一生不就该这样吗?平静的看着时间慢慢流逝,越想费尽心思拥有一件东西,活的越累。
农村晚上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差不多吃过饭看看电视就该睡了。曲静深点上蜡烛,躺到床上枕着胳膊。他盖的被子是粗布的里子,虽然不细腻,但却让人觉得踏实。他不骗自己,他就是在想景泽,不知道他走了没。
曲静深想了很多事,大概说爱他的,除了自己的父母以外,就剩下景泽了。他起身吹灭蜡烛,躺下闭上眼睛。
曲静深半夜被尿憋醒,起来上厕所。他穿着衬衣下床,院子里挺冷的,他忍不住打个寒颤。他拿着手电筒朝大门口照照,他在心里叹口气,朝大门走去。
景泽正蜷缩在他叔家的大门口,被手电筒的光一照,不适地眯起眼睛。等他看清楚曲静深的脸,才叫他:“宝贝儿。”
第83章 春雨
曲静深关掉手电筒,被手电筒的光照着他心里有点不得劲。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不太想看清景泽那张脸。
景泽腿蜷了半晚上,早有点麻了。他扶着墙根站起来,想伸出手抱抱曲静深,却被曲静深挡开。
曲静深低着头说:“你…走。”
晚上太黑,景泽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些曲静深的单薄轮廓。这么瘦,衬衫挂在肩膀上,松垮垮的。
景泽说:“兔子,跟我回去吧,这里条件这么差,有什么好的。”
曲静深不吱声,景泽扯住他的手腕:“乖,听话,跟我回去。”
曲静深面无表情,他掰开景泽的手,一字一字地往外蹦:“走…我们不…不太可能。”
景泽声音有点着急:“前两天不还是挺好的,听话,啊?!…”
曲静深又抬头看他一眼,说:“走。”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关门。
景泽在外面拍了几下门,引得院子里的大黄叫起来。他最后只得做罢,怏怏地蹲坐在地上。他知道曲静深并不像表面那样,圆方任人揉捏。
景泽点了支烟,抽到一半就烦躁地丢到地上。他十分后悔,前两天怎么就跟魔怔似的,一定要出国去找什么程逢呢?果然得不到的,才最不让人甘心,跟事情怎样和对象是谁没有关系。
曲静深躺床上再也没睡着,天刚蒙蒙亮,他就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添水做饭。引火烧锅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手,那儿立马起了一个大水泡。
好不容易点着了火,填上些柴火让它烧着。曲静深把昨晚剩下的隔夜饭倒给大黄,又掰了些碎馒头喂它。大黄摇头尾巴吃的很开心,有几只鸡鸭想过来沾点便宜,都被大黄低吼着哄走了。
曲静深蹲在地上笑,心想你咋那么护食呢,都是一家人,分一点又不能怎么样。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大门哐当哐当地响起来。曲静深他叔也醒了,披着外套出来上厕所。“阿深你去看看,谁这么早?”
曲静深知道是景泽,蹲在地上磨磨蹭蹭地不起来。他叔就要去开门,曲静深这才赶忙起身。
景泽又冷又饿,眼睛下面挂着俩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昨晚没睡好。曲静深露了个门缝,“干嘛,走…”
景泽说:“你不跟我回去,我就不走。”
曲静深哐当一下把门关上,他叔上完厕所回来,问他:“这么早谁啊?”
曲静深说:“走错。”
他叔点点头,说:“我刚才还跟你婶嘟囔呢,以后不用你早起来做饭。反正也没事,吃早点晚点都一样。阿深,你婶刚才说要托人给你说媳妇儿呢,就村长他闺女,虽然没大文化,但人挺好的。有空让你婶带你去见见。”
曲静深愣愣地站在那没吱声,他叔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笑着说:“到时候了,害啥臊。”
吃过早饭,他叔说要去地里看麦子。曲静深没事,自然就跟着去了。
景泽怕人觉得奇怪,天一亮人多了他就没敢再坐在曲静深他叔家的门口。
八九点钟的时候大门才打开,曲静深提着两杯水跟在他叔后面。他叔一眼就看见坐在麦秸堆那儿的景泽,回头看了曲静深一眼,见他低着头没反应,也没说话。
论说前两天刚下过雨,地里积了不少水,十分泥泞。有的地方的麦子被雨水浇的伏在地上,需要人挨个扶起来。他叔把布鞋拖掉,挽挽裤腿下地。
曲静深照着样子学,他好几年没下过地了。他叔说:“你拿着铁锨把田梗挖开个口,往外放放水,不要下来了,听话。”
曲静深很听话,放完水,立马下地,学着他叔扶麦苗。
景泽在代销点上买了两个干硬的面包,一袋花生牛奶。花生牛奶袋上写着:三鲁花生牛奶,营养丰富。景泽喝了几口润润喉咙,果断丢掉。
曲静深他叔家的地在大堤下面,地势比较低。景泽就坐在大堤根上往下看,由于早上露水还没晾干,地上潮乎乎的。
曲静深挽着裤腿,躬着腰仔细地把伏倒的麦子扶起来。他的腿很细,膝盖骨突出。风鼓起他的衬衫,周围是起伏有致的麦浪。
景泽托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仿佛已经入神。似乎才看出他的与众不同来,也许会有很多比他长的帅的,比他有钱有才的,但是这个人如果错过了,这辈子恐怕再也遇不上了。
曲静深去自行车旁边拿水,自己喝了几口,又递给他叔。可能是嫌衬衣在外面碍事,就把它塞到裤子里面。
景泽突然想起来刚认识曲静深时,跟景森说过的一句话:看到一个人时,判定你能不能爱上他的第一标准就是:想不想跟他接吻,然后上、床占有他。景泽想,如果可以,他真想跟曲静深在麦子地里做一回,就这样赤、裸裸的以天为被,地为席。
曲静深似乎看见了他,但又装没看到继续忙手里的事。
半晌的时候,有个讨厌鬼骑着摩托车从大堤上冲下去,景泽扭脸一看,正是昨天跟他吵架的二货。景泽刚要骂他两句,就听对方隔老远就喊:“小哑巴!!”
曲静深抬头看他,笑的一脸灿烂。景泽气的牙痒痒,屁、股下面的草都被他捋了不少草尖。
大强大大咧咧地把摩托车停在路边上,挽挽裤腿下地:“小哑巴,跟你叔来的啊?”
曲静深点点头,大强朝那个躬着腰的背影喊:“曲叔!”
曲静深他叔笑着应了,“大强你家小娃娃都快两岁了吧,我家阿深还没个对象呢。”
大强拍着胸口保证:“曲叔您放心着,有好的我一定介绍给小哑巴,是哈?”大强朝曲静深傻笑,曲静深也笑着回应。
大强家的地跟曲静深家的离的很近,几个人一边干活一边闲扯。景泽眼巴巴地看着,心里刺挠的难受。他点支烟抽上,抽了两口,又暴躁地丢到一边。
太阳越来越高,晒的人挺难受。大强说:“曲叔,要不先干到这呗,回家吃午饭,等下午太阳快落了再来。”
曲静深他叔看地里收拾的差不多了,就点点头:“那成,回家呗。”
大强挠头:“那个曲叔,中午跟大海,四壮他们几个在我家吃饭,让小哑…阿深也跟我去玩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