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第29章

作者:七世有幸 标签: 天之骄子 都市情缘 近代现代

  气氛有些尴尬,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餐厅这会儿生意清闲,一桌菜很快上齐了。白祁举起酒杯与许辰川碰了碰,这才开口:“许辰川。白晟把你的信息发过来时我才知道,原来许辰川就是许总的儿子啊。之前真是失敬了。”

  许辰川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白祁的语意有几分不加掩饰的阴沉,他却想不出原因。

  “我还记得你说以前没条件上网,还说你的钱是自己打工赚的。”白祁似笑非笑,“原来是在父亲公司赚的吗。”

  慢着。许辰川诧异了,这听起来怎么像自己装穷骗人?“不是的,是在国外打的几份工……”

  “那可真是虎父无犬子。体验基层生活是最近的风潮?”

  ——这人要是不开口说话该多好啊,许辰川情不自禁地想。这没来由的讽刺难道是仇富心理不成?可是看他的穿着与举止也不像是家境拮据的人啊。

  许辰川只得说:“自己挣的毕竟不一样,再说还有别的收获。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什么,可能有点误会……”

  白祁自然能看出来他是真的无辜,但如此一来,曾经动过的那点恻隐与回护之心,如今就显得更荒唐了。

  一直把对方当作需要照顾的老实孩子,自己才是真的滑稽。

  “别这样说,你原本也没有义务说什么。”

  许辰川听他言下之意还是不对劲,只能闷闷地喝干了一杯酒,低头吃菜。白祁仿若未觉,又抬手替他倒了一次酒,低笑道:“这是在委屈?”

  “……没有。”许辰川接过酒杯,“谢谢。”

  “不敢当。”白祁又说了一遍。

  简直是故意刺人。

  许辰川抬头看见对方眼底似真似假的调侃,烦躁渐渐膨胀。这家伙的杀伤力他早在茶馆里就领教过了,但之前他可以无所谓,而现在……这个人是纸鹤啊。

  想到这一点时,心跳突然加快了起来。几乎做不到不去在意对方的想法,即使是最微小的恶意,也无法淡然处之。一股更深的不甘涌了上来,他脱口而出:“纸鹤,你让我叫你纸鹤。作为Chris, 我即使没做到百分之百坦诚,至少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就算真是隐瞒,我们也扯平了。我不知道我给过你什么错误的印象,但这么久以来,你也一直让我蒙在鼓里,战战兢兢地把你当成不知何方高人的大神啊……”

  白祁明显地怔了一下。

  然后他垂下眼,举杯说:“是我不好,给你赔不是了。”

  咦?

  许辰川意外地看着他微微仰头一饮而尽,睫毛的晕影覆盖了目光。这是哪一出?

  “……让你见过这副样子之后,就不配再被当成大神了吧?”

  咦?!

  白祁温柔地笑了一下:“对不起,瞒了这么久,还是让你失望了。”

  许辰川张口结舌。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慌忙摆手,“只是觉得交流可以换种模式,绝对没有什么失望……”莫非自己不小心戳中了这人的伤口?“你当然还是我敬重的大神,就算见面也——不对,不如说见面之后反而更——”

  “更敬重,而已吗?”

  “……”

  白祁又咽下了半杯红酒,苍白的唇色被染上了殷红,透出一股杀神灭佛的气势。许辰川心惊胆战地错开眼,却不知道自己脸上已经红得快要滴血。

  更敬重而已吗?

  对恃才傲物的大神的向往、对书架间偶遇的美人的惊艳、日渐浓重却难以满足的好奇心、被维护之后的温暖与感激。当这些情感全部在同一个人身上汇集、混合、发酵,最后萌发的……是什么?

第47章 错题

  “Chris, 这就是你最大的诚意?”白祁说得又轻又慢,“还是说,见到我之后,果然还是接受不了?”

  四周一片寂静,能听见隔壁包厢的欢闹声。

  胃里的酒精融入血液,冲上脑海,耳边回荡着血管的轰鸣。

  他能感觉到对方在蛊惑自己,一字字、一句句,像精心布置的陷阱在蛊惑猎物。然而他依旧鬼使神差地冲口而出:“不是。”

  “你根本不需要拿缺陷说事,你明知道我不会……”自己的声音在浮动,“要说有什么接受不了,那也是你这样——突然地对人很好,可是一秒钟之后就变了脸,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可不可以干脆地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白祁一偏头。

  “你讨厌我吗?在生我的气吗?”

  白祁仍是似笑非笑,漆黑如墨的眼底仿佛藏着千寻寒潭:“不,我不讨厌你,也没有生气。”

  心脏在胸口欢欣雀跃,许辰川却仍旧踌躇着,徒劳地试图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那你——到底要些什么?”

  白祁加深了笑意:“我要什么,你都会给吗?”

  “……”

  话语在唇边徘徊了三圈,像不得下咽的苦胆。

  “Chris.”白祁唤了一声,伸出了右手。

  许辰川被催眠了似的站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神经被半真半假的醉意麻痹,理智却藏在某处安静地俯视着这场闹剧。本该是这样的。白祁抬头看着满面红晕的年轻人。本该是这样进行的,就像经过预演的台本一般毫无变数。

  他抬起的指尖遥遥地对着那张面容。眉宇之下,发丝之间,桃花一般优美而温存地开着的。指尖在空气中缓缓移动,仿佛在仔细描摹什么形状。

  随着这样的动作,白祁那无懈可击的表情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裂纹。仿佛在渴慕,然而这渴慕的程度却远远脱离了应有的范畴,如同冻殍的魂灵遥望着虚幻的火光,绝望到令人心惊。

  许辰川不解其意,却不由自主地为之吸引,脚下又走近了一步。身躯投下的阴影覆上了白祁的脸颊,头顶的灯光晃荡出迷幻的光晕。

  真红啊,那沾了酒的嘴唇。缭乱的醇香扑面而来将他纠缠。许辰川着了魔般缓缓俯下身去。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刹那间惊破了悚然的明悟。

  许辰川猛地直起身,在推门进来的服务员疑惑的注视下坐回了原位。

  两人都没说话,任由服务员走到跟前倒茶,又换掉那两只几乎没动过的盘子。空气在沉默中迅速降温,刚才那幕仿佛是脑海中最怪诞的幻想,没有半点真实。许辰川低着头,下巴快要抵到胸口,突突的心跳好像能一路传到走廊尽头。呆坐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嘟哝了一句“抱歉失陪了”,便拽起外套匆匆消失在了门口。

  服务员愕然目送顾客落荒而逃。

  她下意识地看向另一名顾客,却见他已经举筷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那张好看的脸上面无表情。

  ******

  “阁下,约瑟夫神父求见。”

  黎塞留从堆满了文书的书桌前抬起头:“让他过来。”

  侍卫躬身退下,露出了身后等待的男人。约瑟夫神父身材高瘦,披着朴素的灰衣,显得风尘仆仆。他彬彬有礼地一躬身:“主教大人。”

  黎塞留嘴角略沉,露出一个谈不上友好的表情,伸手飞快地对他划了个十字,权当尽了礼数:“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小时前。”

  “路上一切顺利?没被一道圣光突然劈中,又跑回罗马去膜拜上帝了?”

  “阿尔芒……我这趟去罗马有很多事要——”

  “当然,当然。神父真是日理万机。”

  “对不起。”

  “这种廉价的悔过留给你的上帝去!”

  “我的上帝?”神父忍不住现出了无奈的微笑,“有人似乎忘记了谁是枢机主教。”

  “闭嘴!”黎塞留烦躁地站起身兜了几步,“每次都是这样,一走就是一年半载,留下一堆乱七八糟的麻烦和一群不可理喻的白痴,让我一个人对付……”

  “公平些吧,我出去办事的效率比留在国内更高。这次如果不直接从说动教皇着手,西班牙很可能不会这么听话,你要对付的麻烦事还会更多……”

  “你去找教皇是为了你的十字军东征!”

  “也是为了帮你。阿尔芒,”约瑟夫赶在对方再次抢白前说,“你心里其实知道我说的是事实,不是吗?你只是还记恨着我,当年你被流放的时候,我一直耽搁在罗马,放你在那个地方不管……”

  “神父是上帝的忠诚仆人,当然不能把精力浪费在那点小事上。”

  “别这样。”仿佛死水泛起波澜,神父始终平静的脸上第一次现出被刺痛的神情。他上前两步,试探着握住主教消瘦的肩膀,“我不知道你那时病得那么重。也没有人告诉我,你已经立了遗嘱。但我应该知道的……”

  主教微现冷笑,稍一侧身脱开了他的双手,重新坐回书桌后:“解释一下吧,什么事情让你去了这么久?”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已经发完火了,现在轮到正事了。约瑟夫叹了口气,走到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地图前,伸出食指在上面一点:“为了这里。”

  黎塞留慢慢抬起阴沉的目光。

  “这个地方,是天主教与法国的共同利益之所在。教皇陛下的眼睛时时刻刻凝望着这里,他知道你也在观察等待。这整座城都被新教徒占领着,他们割据一方,等于是在法国国境内划出了一片新教的基地……而他们地处沿海,与英国暗中勾结,对法国的统一和边境安全都是个大威胁。”

  约瑟夫安静地看了看主教的表情。“教皇想让我说服你打一场仗。”

  黎塞留突然笑了。

  ——拉罗舍尔,拉罗舍尔!

  ******

  许辰川浑浑噩噩地沿着街道走出老远,最后靠着一根路灯席地一坐,在往来行人的侧目中吹了不知多久的冷风。等脸上红潮完全退去,身上也冷得透透的,才拦了辆出租车回了家。

  许国齐和舒颖丽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钥匙转动声,舒颖丽起身去帮他拿拖鞋:“怎么回来这么晚?”

  “吃得有点久了。”许辰川敷衍道。

  “唔,好吃吗?”

  “咕……”许辰川的肚子代为答道。

  舒颖丽默默看着他。

  “……跟朋友聊天聊得开心,就忘了吃……”许辰川硬着头皮想词。

  好在舒颖丽没再问,转身朝厨房走去:“面条还是饺子?”

  片刻之后,许辰川坐到桌边吃起了热腾腾的饺子。许国齐闻到香味,也凑过来伸了两筷子。

  “冰箱里都没什么东西了,过两天元旦小程他们要来,得多去买点菜,还有水果。”舒颖丽托腮看着爷俩吃,戳戳许国齐,“小程有哪些忌口?你记得列张单子给我。”

  “好。”

  许辰川木着一张脸食不知味,耳边飘过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思绪却已经飞到了不知何处。

  他已经不怎么记得具体说了些啥,只知道自己一直在犯蠢。还有最后那点睛之笔的一逃,真是砸了个有始有终。好样的许辰川,好一出校园言情剧。

  明明都是成人了,自己存了好感,对方的表现似乎也十分积极,顺着感觉走就是了。但当时那混乱的状态下,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太急切,太匆忙,像交卷前三十秒里乱写的选择题,注定要出错。

  “……他最近没恶化吧?”

  “听说是还好,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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