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瓜炒肉
白则的声音在梅绪风脑海中传来:【他晕过去了?】
【白则,你能替他驱魔么?我恐怕应付不了。】
【我不能直接碰他,不然魔会一下子散开,扎根许久的魔贸然抽开,他醒来之后会剧痛无比。】
【可是我刚才试探过,他的魔会吸收我的灵力。】
白则沉吟片刻,说:【去你家吧,医院太显眼。】
梅绪风说了声好,结了帐,揽过昏迷的赵清歌,把他背了起来。白则看到这个画面,一瞬间觉得万蚁挠心,心里燃起一团无名火不能发作,别提有多难受了。
驱车到了梅绪风家,让赵清歌平躺在床上。
梅绪风问:“有没有能让他醒来之后不那么痛的方法?”
“你之前想的入梦之法可以。”眼见梅绪风要施法进入赵清歌的梦境,白则拦住了他,“他的魔连你的灵力都能吸走,你的意识到他的梦里去,不是羊入虎口么?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别人疼不疼?”
白则见了梅绪风委屈的模样,柔声继续着没说完的话:“你要是不这样,就不是你了……拿你没办法。”
但他手下没留情,手指点在赵清歌眉间,同时用上了安眠术,免得他在施法时突然疼醒。
梅绪风的安危和赵清歌的疼痛比起来,还是前者重要。
此时即使有白则的安眠术让赵清歌无法睁开眼睛,他也痛得剧烈挣扎起来,指甲嵌进手掌心,额上结着豆大的汗珠。
魔是纯粹的恶念化成,不像妖还保留理智。已经成型的魔从他心脏处一点点被抽离,好像蠕动的爬虫一般恋恋不舍。这对赵清歌来说,恐怕就像生生剖开心脏一样,挣扎在死亡边缘,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痛。
不过几息之间,魔彻底消散。白则准备等他表情放松一些再解除术法让他醒来。
梅绪风不经意间瞥到了赵清歌脚踝那段皮肤,瞪大了眼睛:“白则,你看……”
白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也皱紧了眉头,那上面有几道半圆形的血痕,有大有小,甚是诡异。
白则越想越不对劲:“你觉得这个像不像……”
梅绪风明白他的意思:“鱼鳞。”
白则点头:“飞逸说那是个海妖。”
“可是他不像啊,他一直都对别人很好。”
白则最不爱听梅绪风夸别人,上次他夸叶雨蝶是个性格大方的好女孩,白则现在想想还觉得不爽快。
“神隐能给使用者,也就是它唯一的主人,做出一个完美的假身份。不然我也不会拖到今天还不知道那只妖是谁,就算他再不像,脚上有这种印记,我也不能不怀疑。”
两人陷入沉思,白则其实也觉得赵清歌不像,他自认看人很准。再擅长伪装的人和妖,也瞒不过熟知万物神态的白则。
今天梅绪风和赵清歌聊了很多,言语之间就能听出,赵清歌从未想过害人,甚至对同为歌星、年年得到榜首超过自己的严飞逸毫无嫉妒之心,连对控制他多年的金主李泉先,都没有起任何恶念。他只怨自己,从不因自己的遭遇责备任何人。
这样的人,也难怪能和心思单纯的梅绪风相处得这么好。
他对演唱事业的执着,也说明他是个认真生活的人类,而不是一个四处为祸的妖。
梅绪风去客厅倒水了,回来时脸色不怎么好。白则问他怎么了,他说:“我才发现,我的玻璃茶几有一角变浑浊了,形状像个手掌印。”
白则活了几千年头一次觉得心虚,但他绝对不是逃避责任的人:“我上次来你家的时候,不小心……嗯,把它握化了,等玻璃再凝固的时候就变色了。”
梅绪风无语:“……你的手是炼钢炉么。”
白则笑了笑:“失控的时候会比较热。”
梅绪风撇了撇嘴:“那我离你远点,省得把自己烤化了。”
“别啊,现在不烫,真的,你又不是没牵过我的手。”
梅绪风的脸颊可疑地变红了:“说什么呢。”
“有空我再去给你买一个更好看的。”
等赵清歌的脸色渐渐缓和,白则解开安眠术,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说看他太困了,吃着饭就睡着了,但不知道他家住哪里,就送到梅绪风家里来睡一会儿云云。
谁知道赵清歌起来之后,捂着胸口,但什么都没说,像是完全不在乎自己有多痛,连问都没问一句。
但他看到白则的时候,低垂着眼眸,有些迷茫之意,似乎在思考白则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则将那套说辞叙述了一遍,赵清歌像是信了:“那我也不方便打扰,先回去了。”
梅绪风看他捂着胸口、眉头紧锁的样子,分明还是在忍着疼,问他:“要不你还是留下来住一晚上吧,现在很晚了。”
赵清歌眼角弯弯,凝视着梅绪风,露出毫不掩饰的眷恋,但他最终还是摇摇头:“我必须回去。”
白则说:“我送你出门吧。”
“好,多谢。”
出了门,白则主动问道:“你喜欢他?”
赵清歌并不意外,很坦诚地承认了:“嗯,你也是吧?”
白则思虑许久的问题就这么被别人答了出来,他反而做不到那么坦诚了:“也许吧。”
“你不确定么?我看你的表现还挺明显的。”
既然提到了这些,白则也坦白道:“因为一些原因,我觉得,我不该去喜欢他。”
赵清歌却笑了:“怎么会呢?也许有不能明说的苦衷,但没有不能去爱的人啊。”
白则不知如何回应。
“他经常对我提到你……我看得出来,他很崇拜你,或者说,他喜欢你,但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他是个很单纯的人,如果你不说的话,他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魔气一除,赵清歌似乎回归了本心,看待自己的感情,态度也更加明朗了。
白则却没有那么容易想开。他的一瞬间就是梅绪风的一生。若因为他一时自私,耽误了梅绪风,那在接下来千年、万年永无止境的岁月里,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白则反问:“你呢?你不打算告诉他吗?”
“我大概不会告诉他吧。”
“为什么?”
赵清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不敢,而且,他不会喜欢我的。”
本来因为自己的心事而被魔缠住的赵清歌,此时却关心起了白则的事情。他们没有必要剑拔弩张,毕竟谈论的都是他们在乎的那个人。
白则知道再问下去只会勾起让赵清歌产生心魔的隐痛,索性不再聊下去,与他告别。他和梅绪风还有许多关于妖魔的事情要商量。
梅绪风等着白则,看上去也困了,趴在沙发上无精打采的。
“他身上的魔消失了。”
梅绪风懒懒地回应:“嗯……”
羽扇一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光洁的皮肤在灯光下如无瑕的白玉,弧形优美的薄唇轻轻翕动着。
白则一直都知道梅绪风长得很美,可一直打动他的,却不是无瑕的肌肤,而是这颗不曾蒙尘的灵魂。而唯一能触碰到灵魂的方法,就是去触碰他的身体。
白则不想伤害他,但更不想错过他,因为那是……他最喜欢的人。
刹那间,仿佛有一根羽毛撩拨着他,让他心痒,让他痛苦,更让他觉得甜蜜。
他坐在旁边,似乎忘了梅绪风还醒着,拇指轻轻刮着对方的脸颊,然后吻了下去。
等他回过神来,梅绪风已经被他撩拨得睡意全无。他看到梅绪风的眼睛如平静的湖水被狂风卷起浪痕,映着动摇和迷惑。
第37章 涟漪
他们之间, 总像是隔着一层氤氲着水雾的湖, 望得见对面的灯光,却看不真切。此刻这层朦胧的雾完全消散,他才看清——原来白则心中燃着一簇跳动的火苗, 迫不及待地想烧过他身上每一寸肌肤。
梅绪风心跳如擂鼓, 却也迷惘,不知如何回应。
白则先开了口:“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梅绪风轻声问道。
“我应该先问你愿不愿意的。”
“我……”
梅绪风久久不能言语。
他的情绪极易被人牵动,如果找到了心里的依靠,就不愿意放开。
白则早就走入了他的生命, 成了他最重要的人,如果白则愿意,他可以一生都追随他的背影。
他以为自己对于白则来说, 不过是悠长寿命中的一个插曲。可是白则就这样轻易越过了界限,牵起他的手,吻他的唇……让他不甘于这一点点触碰。
梅绪风迎上他的目光,身子也渐渐靠向他, “我离不开你, 所以,我是愿意的。”
这样充满依赖和期待的眼神, 几乎要把白则溺死在里面。
“别说了……对不起。”白则又说。
在梅绪风为两人之间的差距烦恼的时候,白则也在想同一件事。
白则恨自己没有忍耐,无论梅绪风愿不愿意,这都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他不能因为对方答应了,就忘记横亘在他们之间沉甸甸的时光。
“对不起, 对不起……”白则一遍遍地说着,他今晚失控了,可他不会让这件事再错下去。
白则捻起茶几上封在罐子里的忘忧草,在梅绪风惊讶的眼神中把它们碾成细泥,放到他面前。
那是梅绪风除妖时给过路的普通人用的,能让人忘记过去一小段时间发生的事。
梅绪风嗅到了一些忘忧草的味道,再加上白则施了安眠术,很快就忘记了方才的暧昧,沉沉睡去。
白则将他抱到床上,自己去了浴室,在里面呆了将近两个小时。
而后,他在床边端详着梅绪风的睡颜,喃喃自语。
“等我找到让你与我同寿的方法,我会好好追求你的。如果找不到,我也不会耽误你。”
他心里装满了关于梅绪风的一切,仿佛他活了几千年就是为了遇见这个人,他的喜怒哀乐都有了牵挂。
让凡人与天地同寿不是件容易的事,除非……有上古法器的灵力为梅绪风重塑魂魄。
要说上古法器,这不现成就有一个么?
那只行踪不定的妖,也只有掌控天下灵力和秩序的归墟才能对付。
只是凡人如何用它?
白则觉得自己该好好回去查一下各个上古法器有没有过凡人使用者了。法器行踪诡秘,白则也不可能完全探到他们的行踪——查起来一定会耗费很久。
梅绪风醒来时,还记得自己似乎做了个美梦,梦见了白则,但内容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郑明言最近很郁闷,白则三个月没回他的消息,等放假回来之后,除了几个报平安的短信就没说过别的。虽然白则做事一向省心,空余时间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神出鬼没的,但消失这么久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