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恩顾
魏南河一口拒绝:“不行。”
乐正七歪歪脑袋,“我不是和你商量,只是和你打个招呼。”
魏南河一窒:“你!”
乐正七从他怀里钻出来,“我决定了,你不许也没用!”
魏南河心里一阵抽痛,怒道:“你就这么想和我分开住吗?”
“不是呀,你别生气!”乐正七圈住他的腰,摇着尾巴乞求道:“大家都住宿舍,参加什么活动或听讲座也方便,不住多不合群啊!我周五下课就回来,周一上课再去,一周才在宿舍住四天而已。好不好?”
“……”
“好不好嘛?”乐正七惴惴不安地盯着他。
魏南河点起一支烟,抽了半截后,勉强点了头,“你不是都决定了吗?我不好有什么用?”
乐正七蓦地绽开笑脸,在他脸上啃一口,爬起来找出换洗的衣服钻进浴室去洗澡。
魏南河百无聊赖,瞥到小孩的手机,便拿起来随便看看。照片有一两百张,魏南河心不在焉里翻翻页,懒得看别人,他在每一张照片里找自家小孩:练军棍的,拔河的,打篮球的……丰富多彩的青春跃然而出。
乐正七小时候不听话,难以管教,让魏南河伤透了脑筋,但那时小孩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做了坏事哭哭啼啼的,一口一个“南河你会不会不要我了?”“南河你会不会不爱我了?”,让人既好气又好笑。
不得不感慨时间过得飞快,当年第一次见到乐正七的场面恍如还在眼前,而小孩转眼就长大了,如今不再是捣蛋鬼,不会满嘴跑胡话,会害臊,会装酷,还会闹脾气,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很多朋友。而他魏南河,不再是乐正七的唯一了。
照片上,每一个乐正七都笑得酣畅淋漓,魏南河自认自己很少能让对方这么高兴过,他的失落感无法形容,轻叹声遗憾,他和小孩之间那若有若无的代沟真是让人伤感。
乐正七和崔颦最要好,单人照里有一半是那个小丫头,合照也有很多,俩小P孩勾肩搭背亲热非常,魏南河心头酸溜溜的,恨不得趁乐正七没留意全删了!崔颦坐在沙滩上,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儿,沙滩上写了几个字。魏南河放大照片,看清沙滩上的字:小七你要努力发展成年下攻。
魏南河抹把冷汗:现在的女孩子们在想些什么?
又翻几页照片,拍的都是沙滩,小鬼们似乎很喜欢在沙滩上示爱,满目都是我爱某某某,魏南河嗤笑一声,接着往下翻,赫然出现一张照片:乐正七蹲着在写什么,拍照的人站在他后面拍了个后背,明显是崔颦那丫头偷拍的。魏南河手心冒汗,把那张照片放大,放大,再放大,终于看到了沙滩上歪歪扭扭的字——魏叔叔我想你。
魏南河想笑,生生忍下了,快速把这张照片发到自己手机里,还确认了写保护,然后才把乐正七手机里的删掉,心说:崔丫头真是乖小孩。
乐正七洗完澡出来,纳闷地看着魏南河:“你笑什么?”
“我没笑。”魏南河一本正经。
乐正七擦擦湿漉漉的头发:“你明明在笑。”
“我没有。”魏南河从抽屉里找出电吹风,插上电源给他吹头发。
乐正七一脸狐疑,“你就是在笑!笑什么呢?说!”
“我……刚才看你的照片,拍的真帅。”
乐正七夺过自己的手机,刷刷刷翻页,将所有照片看了个遍,没看出什么问题。
魏南河侧过身去避开对方的目光,装睡。
乐正七全身炸毛,抓住他使劲摇晃:“你还闭着眼睛偷笑?!!到底笑什么?”
“你神经过敏吧?我没有笑!睡觉!别闹腾。”魏南河把自己的宝贝疙瘩抱紧在怀里,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第118章 崭露头角
圈内最权威的两会会长姓戴,是个老好人,五年前由魏枕溪提携坐上这位置,实属无奈。会长五年一届,本来这位戴老先生才五十多,再连任一届不是什么难事,然而由于他是博物院的理论学者,写出长篇大论不难,鉴定文物则够不上权威水平,开门货难不倒他,一旦遇上有争议的东西,他自己也糊涂了——说白了,戴先生和段和一样,是个书呆子,有一杆好笔代替不了一对玲珑眼……
戴老先生被迫坐上会长位置,年年叫苦不迭,遇上什么鉴定的场合不请上魏南河或杜佑山,他还真没有底气出席,眼巴巴盼着换届,恨不得立刻把这烫手山芋丢出去。
文物保护协会和古玩收藏协会两会会长,虽说没有什么直接收益,但这个头衔抬出来能压死圈内一大批人,人人都仰望着戴老先生,谁会知道他常常急赤白脸地攥住魏南河唠叨:快快快!给我看看这件上古陶器是不是假的,我马上要接受某某杂志采访了!
这一次换届无论如何得换人,若不换,戴老先生叫嚣着要杀了魏南河和杜佑山再自杀,没法子,他老人家这些年压力太大,快被折磨出精神病了。换届前期工作提早一个多月开始缓慢进行,杜佑山几年前就将一个考古研究院的研究员推荐入会,明里暗里的提携,而魏南河一直按兵不动,杜佑山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正得瑟着呢,哪想魏南河竟在这时丢出一个刚刚入会的杨小空。
魏南河简直是疯了!杜佑山只看一眼候选人的推荐表,便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在办公室里打转,“二十三岁?凭那小绵羊?魏南河分明是耍我!”
“没有什么规定限制年龄吧?”武甲捡起推荐表,抹平整往下看,“上面说,他是魏枕溪的嫡传弟子,这个来头确实很有冲击力,毕竟魏老先生是元老级人物,连任了三届会长。”
“你知道他凭什么连任了三届吗?”杜佑山戳戳自己的额头,“天眼!杨小空有吗?嫡传?小时候魏老伯还教过我呢,我也是嫡传!”
武甲不和他争辩,心平气和地将推荐信从头看到尾,“杜老板,你应该把这看完,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杨小空嫡传的是魏老先生触物即知的本领。”
“哈?”杜佑山夺过推荐表认真一看,“真有脸说,他说是就是?魏老伯收了没有一千个弟子也有大几百个……”
“或许真的有可能。”武甲想起杨小空在墓里鉴定唐青花的事,不由皱起眉头,“你想想,他没有这个本事,一验就会露馅,魏教授自然不敢把他推到风尖浪口上砸了自己的名声。”
杜佑山仔细琢磨琢磨武甲的话,又看一遍推荐表,咧开嘴笑了笑。
武甲不解:“杜老板,你笑什么?”
杜佑山苦笑道:“如果他真有魏老伯的本事,我和魏南河这一战,不用打就输了。”
输的不是气势和钞票,而是输给一个神话!
“开天眼”乃魏老自己念叨的迷信说法,换个科学一些的名词“触物即知”更适合当下社会。换届选举时间定在十二月二十号,魏南河的推荐信提早一个多月交给各个理事和会长,登时掀起一阵猜忌的大浪,杨小空的名字成了古玩城和鬼市的焦点,人们论点很一致:他到底有没有那本事?有,众望所归,谁都别想争过魏枕溪的嫡传弟子;没有,拍死那嘴上毛还没长齐就吹牛吹破天的混账小子,居然敢举着魏老的招牌出来招摇撞骗,活腻了!
古玩收藏协会各个理事定期参加的鉴定交流会议,往日松松散散,不少人缺席,这次却个个眼巴巴等着活动那一天,说是说鉴定几件有争议的古玩,实则是鉴定杨小空。杨小空紧张得要命,一晚未眠,早起后也没胃口吃饭,愁眉苦脸地对着全身镜打领带,嘟囔说:“白教授,你说,我如果出了错,会不会死的很惨?”
白左寒两手插在口袋里,侧靠在全身镜前,歪着脑袋打量他:“出了错也没什么,我还不希望你年纪小小的就捞个狗屁会长来当呢。”
杨小空顶嘴:“我不小。”
“我说小就小,你就算再长个十年,在我面前一样小。”白左寒扯住他的领带,把他往自己这儿带过来一点,“连领带都不会扎,笨!”
杨小空乖乖地垂下手,笑吟吟地望着白左寒。
白左寒在他脑袋瓜子上拍了一掌,“看我干什么?看我的手,好好学学怎么扎。”
“我不学,学会了你就不给我扎了。”
“真是孩子话,”白左寒忍不住发笑,“得,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就别用领带了。”
杨小空点点头,垂下了眼帘,温温吞吞地答应道:“好。”
白左寒扎好领带,扯了扯,然后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柔声说:“魏南河是想拿你去和杜佑山斗,斗不过我们就撤,别紧张。”
杨小空抱着白左寒,下巴枕在他肩上,小狗般嗅了嗅他的头发和脸颊,似乎就此勇气大增,“嗯!我不紧张。”
听说杨小空要在鉴定交流会上大显身手,乐正七也想去看,缠着魏南河求道:“南河,带我去看看吧。”
“你不能去,”魏南河拎开他,“大人办正事呢,无关人士不许入内。”
“我躲门口偷偷看!”
“你别给我招麻烦。”魏南河转身欲叫柏为屿看住乐正七,却看到柏为屿穿了一身公安的制服,惊愕道:“你……”
柏为屿将帽檐往上顶了顶,“哇哈,怎么样,帅吧?我穿这一身去哪都横行无阻啊!小七,走,我带你去看。”
魏南河嘴角抽搐:“你!哪来的制服?”
“段杀的,我早就想试试了,那混蛋死活不肯。”柏为屿狂笑三声,“他不肯我就偷,能奈我何?”
乐正七嫌弃地端详他,“衣服大了!人家段杀穿这身威风凛凛,你穿起来怎么像卖老鼠药的?”
魏南河立即拨通段和的电话:“喂,段老师,赶紧通知你哥,柏为屿穿他的制服到处乱窜。”
柏为屿连连后退,惊恐万状:“魏师兄,你你你怎么能这样……”
半个小时后,段杀惊怒交加地赶到,把柏为屿塞进车里,三下五除二剥光了他的衣服,“还敢不敢?”
柏为屿冻得瑟瑟发抖:“给我件衣服,我冷我冷。”
段杀打开暖气,“还冷吗?”
柏为屿叫嚣道:“制服了不起啊?借我穿一下会死吗?我下次穿了跑到马路上去截超载车罚款,罚多少都是我白赚的!”
段杀做了然状,把他身上最后一条内裤剥了下来,“你试试看!”
柏为屿捂住自己的小兄弟,“呜呜,你好粗鲁,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乐正七趴在车窗上往里看,“为屿!南河走了……”
柏为屿没好气:“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我裸奔!”
段杀把所有衣服全塞进后备箱,一看时间,回来急躁地发动车:“我出来挺久了,得赶回单位去。”
柏为屿可怜巴巴地哀求:“先送我回去换身衣服。”
“没时间。”段杀冷冰冰地说:“我把车停在单位停车场,你就这样等着我下班。”
“姓段的!你想冻死我吗?”
“钥匙留在车上,开着暖气,你死不了的。”
柏为屿不说话了,心里嘀咕着:你一走我就把车开回去。
段杀接着说:“你敢开车回去,我保证弄死你。”
柏为屿嘴一咧,哭丧着脸说:“我不就是试穿了一下你的制服而已?至于这么生气么……”
段杀刷地靠路边停车,扭头杀气腾腾地瞪着柏为屿,拳头蠢蠢欲动,思来想去,打脸打头打屁股都不合适,于是探身搡了他一把,怒斥道:“你以为你是乐正七吗?二十老几了还不知轻重!乱穿警服,无证驾驶,这么想被拘留我满足你!”
柏为屿颓了,撩起座椅罩卷吧卷吧将自己裹了起来,嘴巴依然贱兮兮地刺激人:“咩哈哈,我又把你惹生气了……你的定力真是越来越差了,动不动就生气。谁叫你不爱笑呢?你每天给大爷我笑一个,我就不惹你……”
段杀拳头捏得咯咯响,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觉得自己快被柏为屿这二皮脸弄疯了!
杜佑山总算见识到杨小空触物即知的本领,和魏老先生一样,杨小空对自己的感觉自信到自负的地步,但凡经他过手的瓷器,皆能轻而易举地断出年代,不需要像别的古玩专家一样用放大镜和手电筒,也不必推敲琢磨,鉴定只在一瞬的功夫。
杜佑山冷眼旁观,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言,武甲说的果然没错,这种本事是真是假没有悬念,杨小空的能力不管对于他杜佑山还是魏南河,乃至所有靠古玩糊口的商人,都不是好事。
杨小空捏着一件西周青釉双系罐罐口,在罐子下端比划了一下,“这是残件修补品,从这里到罐口没有任何纰漏,不过腹部有巴掌大面积胎骨问题很大,釉面开片倒不是用强酸咬的,我看它有一定年份,应该是民国时期的仿古工匠埋在地下刻意做旧……”
魏南河坐在旁边,漫不经心地品着茶,隔着长桌望向同样的沉默的杜佑山。两个人对视一眼,魏南河面上浮现出带着些许挑衅意味的浅浅笑意,几件有疑问的古玩鉴定下来,杨小空的本事不需要他吹嘘或赞同,全凭别人用眼睛去看。
魏枕溪这一手绝迹了好几年,如今最科学的方法只能依赖碳十四,忽然冒出的年轻人连碳十四鉴定结果也能推翻,让做了几十年鉴定专家的各位老头子们有些悴不及防。
魏南河呈交的推荐信署名和印章是魏枕溪,加之杨小空锋芒毕露的一手触物即知,一个月后的换届,不会有人能有更强劲的竞争力了,别的不说,舆论压力也会让各个投票的理事呈一边倒趋势。
散了会,杜佑山立起来拍了拍西装下摆,转身出了会议室。武甲紧跟其后:“杜老板,你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这届会长没法争了,我拱手让他。”杜佑山脸色很差。
魏南河在他身后唤道:“杜老板!”
杜佑山停住脚步,僵硬的神情勉强缓了缓,违心地夸道:“南河,你师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过奖了。”魏南河场面上的话一套接一套:“他还年轻得很,需要磨练呢,但肯定是比我们俩有出息,江山备有人才出嘛。”
杜佑山干笑两声:“我有事,先失陪了。”
“等一下,我还有事想问问,”魏南河踱过来,问道:“那副棺材的富豪买家,什么时候打算脱手。”
杜佑山见自己的计划被人看得一清二楚,也不心慌,皮笑肉不笑得扯扯嘴角,回头且走且说:“这个月底吧,魏教授有兴趣可以来凑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