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孤生
“皇上,您赶紧起来,我们在地上厮混这成何体统。”焦适之伸手推拒着正德帝,若不是因为焦适之刚才心虚,那一瞬间他也不会被正德帝一下子就扑倒在地了,现在皇上凭借着优势,倒是把他整个人都压得死死的。
正德帝正在努力把焦适之整个人圈到身下来,完全没有挪窝的打算,笑眯眯地说道:“不行~这是给你的惩罚。”
惩罚……呵呵,焦适之真想一拳把说话还带小尾音的皇上给打飞。
焦君接到焦适之来信的时候,比焦适之接到他的来信时还要诧异。虽然他同长子的关系不好,但是他自认还是对他做到了所有能做的事情,甚至想到他已经二十多岁还未婚娶,便为了寻了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
然而焦适之的拒绝却令他十分难受,如同上一次他写信给焦适之帮忙时一般。
他把信纸收了起来,随手写了回信交给送信的锦衣卫,看着那一骑渐渐远去,焦君深深叹了口气。窗边传来孩子的笑声,焦适从在眼前跑过,又小跑着回来,“父亲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如今十岁出头的焦适从面红齿白,正是粉嫩的年纪,刚刚在庭院中玩了许久,额间还带着汗珠。
焦君勉强笑道,“无事,刚刚接到了你大哥的来信,有些恍惚罢了。”
“大哥?”焦适从的眼睛顿时一亮,整个人都攀到了窗户上,叽叽喳喳地说道:“大哥是不是要回来了?我都好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大哥说什么了,他有没有提到我呀?父亲,大哥最近……”
耳边是焦适从的声音,焦君眼前却渐渐浮现了焦适之的回信。
“……儿子铭感五内,但皇上对此另有安排,儿子实不能随意妄动,还请父亲……”
焦君把儿子推去玩,转身回了书房,坐在书桌后面开始磨墨,一边磨着一边平定心绪,知府大人那边也需要写信去告知一下。而且两家合的八字需要退回去。若不是皇上来这么一招,眼下这些麻烦事就不需要了。
幸好这桩婚事并不是焦君主动寻上门去的,也不至于成为个笑话。
京内的焦适之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估摸着现在信件应该是送到了老家去,心里想着是不是父亲现在正在腹诽他呢。
只不过这么想着,焦适之也没怎么在意,牵着红枣回宫。
今日张太后不太舒服,朱厚照得知消息的时候一溜烟跑去坤宁宫看望去了,早朝也停了。焦适之刚好北镇抚司有事,也没跟皇上见一面便先出了宫,只是令小德子记得跟皇上说一声便是。
好不容易回了豹房,却听说今日一整天皇上都在坤宁宫,似乎太后的情况不是很好,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另刘瑾跑来同他说了一嘴,说是皇上希望他把奏折先批改了,一些拿不定主意的等他回来再说。
焦适之与刘瑾四目相对许久,“皇上令我批改奏折?!”
刘瑾眼中也带着迷茫的神色,然还是坚定地回答,“没错,大人不必怀疑小人的话,小人保证我的耳朵挺灵敏的。”虽然皇上只是同他一人说,不过刘瑾可不会连这种东西都搞错。
焦适之无奈地看着屋内几乎有半人高的奏折,令人去司礼监把李荣找了过来,“我记得你们在分的时候是按照什么来分的,把不那么重要的线挑出来吧。”
许是李荣早就觉察到了点什么,又或者是刘瑾有先跟他说过什么,李荣没有疑惑便上手指了指左边的奏章,“这些都是批复就行了,右边的才需要给出具体意见。可是字迹的话……”
焦适之掀开第一本,随口说道:“没关系,皇上的字迹我可以模仿。”
叫李荣过来,除了这些奏折本来就是司礼监先处理过的外,还是因为他比焦适之更加清楚一些奏章用语。因为时常跟皇上接触的缘故,实际上焦适之几乎是从来没写过奏折的。至于为什么不问曾经也在司礼监的刘瑾……前几年的变动太大,焦适之都忘记这件事情了。
等到朱厚照回来的时候,焦适之已经把左边的全部都处理完,右边的数量不是很多,所以焦适之并不打算去动它们。
太后的情况稳定,奏折又减少了大半,心情舒畅的朱厚照看着今日总算是见了面的焦适之,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见焦适之看着他脸色骤然一变,惨白如纸,宛若看到了什么惊骇的事情。
正德帝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走到焦适之面前担忧地问道,“适之,你怎么了?”难不成也同母后一样身体不适?
【正德十五年八月,经清江浦,上自驾小舟渔戏,不慎落水。水且入肺,加以兢悸,身体每况愈下。正德十六年正月,帝在南郊大祀典礼,忽然吐血,大礼不得不止。三月,帝崩于豹房,年时年三十一岁。】
焦适之默念着刚刚在心中一闪而过的预见,痛彻心骨,几乎摇摇欲坠,距离那个期限,也不过只有八年!胸口一股郁气徘徊不去,哀痛欲绝之下,竟是一口鲜血喷出,被大惊失色的正德帝抱住,厉声骂道,“刘瑾,还不快滚去找太医!”
第87章
焦适之右手拽着衣襟不住喘息, 另一只手放在床沿被太医们诊脉, 那苍白的脸色让朱厚照整个人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即便守在床边一言不发, 都令人大气不敢喘一下。
“皇上,焦大人是因为一时气急攻心,气血不顺才会吐血。不过这口血能吐出来也就好了大半,只是焦大人现在的情绪还是比较不稳定, 之前那次重伤尚未彻底恢复底子, 若是循环反复, 对身体亏损甚多, 还是得小心养养才是。”
太医的医嘱令正德帝脸色难看, 他挥手令太医们退下去写方子,走走到床边坐下来, 看着以手盖眼的青年,伸手抚着焦适之散落的发丝,“适之, 你是怎么了?”
李荣已经回报过他, 刚才看的奏折完全没有不妥当的地方,都是些寻常的礼节性折子。而另一边比较言辞激烈的焦适之并没有看。可若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适之又为什么会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突然如此呢?
焦适之听到自己胸口剧烈跳动的声音,脑袋更是突突地发疼, 他知道皇上正坐在旁边担心着他,他也知道他应该给皇上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心口实在是太疼了。
疼得焦适之不得不蜷缩起身子才能勉强抑制住那种感觉。朱厚照察觉到焦适之窸窸窣窣的动作,正想蹲下来看清楚他的脸色时, 却发现适之拽住了他的衣袖。
“皇上,别动。”青年的声音透露着难得的虚弱,“我之后,会同皇上说清楚这件事情,不过现在……别动就好,请您……”
正德帝停下动作,许久后整个人翻身上床,从背后搂住了焦适之,“你啊,总是时不时吓我一跳,有事情的话便说出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焦适之干笑了两声,没有说话。眉宇间却带着忧虑,若不是那句预见是如此的……他也不会一时失控,惹来这么大的关注。以往虽然偶尔会看到一些令人着急担忧的评价叙述,可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当初还是太子时的那次落水。
这么严重的,却从来都没有过。想到这里,焦适之内心一晒。人生本来就只有一次,生与死,自然也只有一次。
可如此直接的令他看到了皇上的死期,还真的是无法忍受啊。
焦适之微睁着眼,看着皇上搂在腰腹间的手臂,眼中酸涩,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字迹,都如此地令人难以接受,若是真的出现,那可真的是后悔莫及了。
焦适之吐血的事情并没有传开,正德帝在出事的那瞬间便彻底封锁了所有的消息,等太医们诊断完了后,他也没有离开。这里本来就是正德帝的屋子,他在豹房的时候便经常住在这里。把焦适之安置在了里间后,正德帝令人把所有的奏折都搬到了里面去,就坐在焦适之旁边做事。
焦适之深感皇上的体贴,又对自己即将吐露的事情深感不安。可想起当初皇上同他说起那位老者的时候是那么的惊喜,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等到烛光微颤的时候,焦适之才恍然回过神来,不知不觉中,他竟然盯着皇上看着整整一个晚上,猛地惊醒后他才翻身面对着床榻,两只手下意识蜷缩在胸口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怂怂的。
“适之这个时候才感到害羞?我可是被你看了一整个晚上呢。”正德帝调侃了一句,合上最后一本折子走到焦适之身边,越来越近的声音令焦适之的确有些羞愧,他刚才的举动的确是很不得体。
朱厚照伸手摸了摸焦适之通红的耳垂,不顾焦适之的颤抖又细细揉捏了两下,方才松开手说道:“现在时辰已晚,适之好好休息吧,这几天就不要担心别的事情了,安安心心休养几日。”他说完后便站起身来,打算去焦适之的房间对付一宿,人还没走动,衣袖就被拉住了。
与早先同样的动作。
“皇上,我有事情想跟您说。”身后是焦适之温和的话语,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心绪,再没有傍晚那样令人担心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