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孤生
李东阳在正德帝离开后,在屋内静坐了许久,这些时日,为了皇上的事情,的确有不少人试图从焦适之这边下手,看来是惹怒皇上了。
他心中不住回旋着正德帝的最后一句话。
“你们现在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朕之秉性如何,没有人比你们更清楚了,眼下有人替着你牵制着居然还不乐意。”
“真的想自寻死路不成?”
他浑身鸡皮疙瘩犹在,仿佛屋内凌厉冷冽还未散去。李东阳从未见过皇上刚才的模样,嗜血张狂,那双眼眸真的宛如猛兽。
他闭上眼睛,许久后喝干刘瑾重新端来的茶水,那盏茶早已冷透,喝得他心肺都是冷意。
李东阳从屋内出来的时候,刚好撞见焦适之小跑着过来,见着李东阳连忙行礼,“李阁老,下臣失礼了,敢问皇上是否在此?”
焦适之刚被皇上支开去叫李荣,这样的事情本来不用他亲自去。不过焦适之也知道皇上只是想支开他,并没有怨言。只是似乎一直很是着急,在回来后便匆忙着寻了过来。
李东阳摇了摇头,“皇上在一刻钟前就离开了。”望着焦适之突然蹙眉的模样,他问道,“任之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焦适之无奈道,“皇上怕是去坤宁宫了。李阁老,恕下臣不能送您出去,这就让人护送您出宫。”
李东阳正欲说些什么,乐华赶忙追了过来,他从豹房门口就一直守着焦适之了。岂料焦适之并没有看到他,一溜烟儿从豹房门口到了这里,追得他上气不接下气,“焦,大人,皇上,皇上让小人带李爷爷,啊,不对,李荣去,去坤宁宫,您在,在这里等他就好。”
焦适之抿唇看了眼乐华,低声说道:“我知道了。”
李东阳莫名从中觉察出一点担忧……皇上去坤宁宫,又有什么值得担忧的?
李荣……难道刚才那件事情?
李东阳猛然回神,这事不适合再想下去,那是后宫的事端。而在他提出告辞时,焦适之羞赧地把他亲自送到了宫门口,并派侍卫随行。
李东阳在马车内摇摇晃晃地想到,果然刚才任之,是打算去坤宁宫吧?
罢了罢了。
送走李东阳后,焦适之带人回了豹房,遣散他们后径直回了屋内,让小德子备好热水后,泡在木桶里不出来了。
难得有时间悠闲泡澡,而不用像之前匆匆洗漱一遍,焦适之却完全提不起力气,撩起长发垂落在桶外,他靠在桶壁发呆。
不知道皇上会与太后娘娘谈论些什么,若是再出点什么事情,焦适之无论如何都会觉得不舒服。
整个人慢慢地滑入水面。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适之!”
一双大手猛然把焦适之从水中拉起,仓促下进入眼中的水令焦适之眼睛酸涩得睁不开来,只能眯着眼睛听皇上焦急的声响,“你有没有事情?怎么整个人都埋在水里!”迎头一条巾子落了下来,正德帝帮他擦拭了眼角,焦适之用力眨了好几次眼睛才算是缓过来,“我只是泡个澡而已,您太担心了。”
焦适之不在意的态度令正德帝怒道:“西山那边连温泉都能淹死人,难道木桶就不会?小心无大错。”
焦适之无奈地低头,免得头发落水又滴入眼睛。温泉当然与木桶不一样,那一直高温的温度自然容易泡昏人。木桶可就……
眼中映入自己光裸身体,焦适之浑身一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头上的巾子扯下来掩盖在重点部位,面红耳赤地说道:“皇上快出去!”
正德帝僵住三息,忽然大力地捂住脸,哀叹道:“我居然没有好好把握时机,还什么都没看到呀!”
焦适之在皇上哀嚎的时候早已抓住时机跳出木桶,扯着里衣慌忙地套在身上,手忙脚乱的模样更是难得一见,令朱厚照笑得非常开怀,“适之,你在这么紧张下去,或许我真的会做些什么也说不定啊。”
焦适之尴尬地穿好里衣,动作才稍微自然了点,“皇上,既然您知道我在沐浴,便不要这么大大方方地进来。”
正德帝瘪嘴,“适之,我们之前都曾坦诚相见了,有什么好怕的?还有,之前不是说了不要称呼我为皇上吗?不要这么拘束。”
焦适之无语,假装没听这两句话,看着皇上的模样叹息,“您别这样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之前看皇上那么生气的模样,焦适之还以为他会跟太后娘娘争吵起来,不过现在看来心情还算可以,那应该算是和平解决了。
“跟母后吵了一架,然后就回来了。”正德帝淡然地说道,拿着巾子走近焦适之,“我不会对你做些什么,适之那么害羞,当然是慢慢吃起来才比较有趣呀……你的头发都湿成这样,不要动。”
焦适之先是被前一句震撼到,又被后一句无语到,虽然还是顺从着让正德帝走近他,但还是无奈地说道:“您知道您刚才的用词有点……不当吗?而且您同太后娘娘吵了一架,怎么心情还这么好?”
“我的用词很精准的。”正德帝笑眯眯地说道,把焦适之下边的头发先包住,使得水滴不再继续落下,然后才继续说,“李荣那件事情明显是母后给你下套,我自然是得问清楚,最开始语气的确不是很好,因为与母后之前的态度相差太大,我并不能接受这样的做法。”
若是从一开始便不同意,朱厚照自然也会生气,但不会有现在这种被背叛的感觉。若不是张太后之前温和的态度,正德帝也不会对她那边这么放松警惕。所以最开始过去的时候,正德帝的心里很不痛快。
不过当他说起这事时,张太后却笑得前俯后仰,最后笑眯眯地说道:“你一直护着他,让我也没办法好好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样的性格,我便让李荣多加留意,若是遇到事情可以稍加利用的便要回禀我。所以我就在这件事情上小小地做了手脚。”
“母后,若是您想问什么事情,自然可以来问我,不需要这么试探。”得知张太后的态度,正德帝不能说是松了口气,但口气还是稍微缓和了些。
张太后含笑道:“你的说法就更加不可信了。一个人的性格若是不遇到事情是不能够真正表现出来的,若是焦适之值得你如此看待也就罢了,若是个品行不端的人,我自然是不能接受。”
“现在看来,勉强还够格吧。”张太后自在地说道。
朱厚照被自家母后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手段弄得无奈叹息,令人把李荣带了上来,“母后,虽然您这次是为了我,不过李荣的心性已经不能留在司礼监了,我会把他调到其他地方去。”
“我希望您知道,我并不是在针对您,司礼监太过重要,即使是有您的授命,也不能随意胡闹。李荣,这次便算是小惩大诫,若是以后再如此,你就直接去南京吧。”
正德帝轻声说道,然后甩袖离开,看起来还是有点小生气的。
张太后讶然地看着正德帝离开的背影,又看着叩头不语的李荣,心里有些愧疚。李荣原本是司礼监的头头,若不是她胡闹了一把,倒是不会这么倒霉。令人对他加以赏赐后,这才把人送走,宫内又恢复了安静。
莫姑姑小心地看了眼张太后,生怕张太后又因为皇上的态度而生气,岂料张太后只是略微沉思了片刻,便对莫姑姑说道:“看来这一次焦适之还算不错,就是不知道他到底能抵住多久了。”
“太后娘娘难道不生气吗?”莫姑姑仔细端详着张太后的神色,直到确认她真的没生气后才敢这么问道。
张太后笑道:“寿儿的脾气就是这样,难道我真的能够一直冲他生气吗?他愿意跟焦适之在一起,我也拦不了了。不过我看那焦适之的性格并不是如此肆意妄为的人,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出点什么事情……”
“我就不信,他还会如此坚持下去。他的性格同寿儿,可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啊。”
张太后与莫姑姑的对话,正德帝并不知道。给焦适之解释完事情经过后,焦适之的头发也被擦得半干。焦适之阻住皇上继续擦拭的动作,轻声说道:“皇上,这就可以了。”
“但是李荣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