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年春天
项目谈完,一切顺利,就在要返程的前一天晚上,邹明突然发了急性胃炎。
夜里,骆世华的电话突然响起来,看到是邹明的来电,他忙接起,那边是有气无力,强忍痛楚的声音。
“世华……”
上次听他这样喊自己,还是多年前的那个梦境。
骆世华顾不得多说,忙赶去他的房间,进门的时候,发现邹明已经晕倒在了床上。
连夜送去急诊,看到被抬上救护车的人面无血色,毫无知觉,骆世华才体会到什么叫六神无主的心惊。
他等在急救室外面的时候,手心里全是冷汗,看着那个提示手术中的红色灯牌,眼中全是重影。
不敢想象,万一邹明走不出那里,会怎样。
三十多年,他们之间错过了多少?难道非要等到生死一线,才知道挽回么?
这辈子,他为了事业,为了家庭,为了责任,做了那么多,可他为了他,为了自己,为了这份感情,又做过什么?
骆世华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失败过,一个连真爱都不能保护周全的男人何谈成功?
幸好,送医及时,邹明最后被抢救回来。
骆世华看着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苍白无血色的男人,流了泪。
“邹明,你等等我,我还没跟你一起牵着手走过。”
可当他想去握他的手时却犹豫了。
这么多年,他心里装着这份感情,可却从没有做过任何背叛家庭和妻儿的事情,这不仅是责任,也是对邹明的尊重。
他如果爱他,就该让他走到阳光底下,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和认可。
一个念头在心里萌生,且有了不可遏制的趋势。
转天,邹明悠悠转醒,睁开艰涩的眼睛,看的是床边靠在椅子上瞌睡的人。
他忍不住牵起嘴角,笑了笑。
生死一线的时候,他心里只想到了他,甚至都没有想过儿子。
他不能骗自己,即使这么多年苦苦压抑,可在那样的时候终于再次认清自己的心意。
他一直爱着他,从没有变过,他心里一直依靠着他,从没有放弃过。
夕阳的粉红光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钻进来,撒在那个人身上,镀出一圈光晕,并在病床上投下清晰的影子。
还带着针管和胶带的细瘦手指轻轻抚上那片影子,来回摩挲,仿佛摸上了那人的脸庞,肩膀,还有他已经灰白的发丝。
他是有家室的人,为了他的体面,为了孩子,邹明可以忍,半辈子他都忍耐过来了,这又算什么?
只要他和孩子都好好的,他心里就很满足了。
何况,他危难时候,他还在他身边陪着,他还有什么不知足?
后来几天,骆世华一直昼夜不离的陪护,邹明撵他,也撵不走。
骆世华没照顾过病人,干什么都显得笨手笨脚,邹明看他的样子都忍不住发笑。
可他还是坚持,他给邹明做水果泥,给邹明喂粥,给邹明熬汤,甚至还要扶着他去厕所。
前面几样还好说,邹明推拒不过,可最后一个万万不行。
邹明大病未愈,拄着输液架靠在洗手间门口,眼神哀哀的看着骆世华。
“你让我自己来吧。”
“你自己滑倒了怎么办?”
“那我叫护士。”
“护士都是小伙子,怎么能行呢!”
骆世华瞪起眼睛。
邹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董事长,我希望你能尊重我……”
一句话,让骆世华火热的心掉到了冰河里。
邹明是多么守规矩,有分寸的人,他不是不知道。
可他心里,真的没有自己么?
骆世华不愿相信,可又找不到证据来证明。
直到出院那天。
他拿了邹明的钱包找身份证。
竟然在一个很隐秘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已经发黄,画质也有点模糊,一看就是被岁月打磨过。
可这张照片却让骆世华心生欢喜,激动地抑制不住。
那是他和邹明去园林游玩时候,请路人帮忙拍得,两人没看镜头,望着彼此,眼里都是说不尽的情意。
他把照片翻转过来,发现后面写着两行小字,正是邹明的笔迹。
“和世华在拙政园。
19XX年XX月XX日。”
只是简单地一句话,却透着说不出来的亲昵,骆世华把照片放了回去,等和邹明登机回国的时候,他对他说,“邹明,我不会让你空等。”
邹明的手握紧,攥得骨节发白,他低头不语,许久才说,“董事长,一切都过去了。”
骆世华转头看他,眼神无比的坚定,“并没有,你和我都明白,我们都知道。”
邹明不再说话,含着泪转头看向眩窗外面。
高空云海,竟有一道彩虹挂在不远处。
第六十章
经历过了邹明的命悬一线,骆世华下定决心,回国之后,便与韩子林摊牌。
他把儿子叫回大宅,打算不藏不瞒的把离婚的事说出来,可未料到,骆建七先行一步,将韩子林对高凡图谋不轨的事揭发了。
骆世华惊骇不已,他想不到韩子林竟能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情。
然而一石激起千层浪,韩子林被丈夫和儿子逼到穷途末路,也顾不得颜面和周全,竟将当年的真相毫不掩饰直接倒了出来。
看着骆世华、骆建七像是失了魂魄一样呆在原地,再看邹明眼中的绝望。
韩子林心里涌起无比的畅快。
如果她不能拥有这一切,那么谁也不配拥有!
一个包裹了三十多年的秘密就这样被□□/裸的袒露出来,始终被蒙在鼓里的骆世华先是震惊,随后又生出喜悦。
原来,邹明一直都对他深情如许。
可与父亲不同,乍闻身世,骆建七完全无法接受。
他怨母亲对待高凡不公是真,但却万万想不到,自己喊了那么多年的“妈妈”竟然和他毫无血缘关系,一切的亲情爱切都是假仁假义,都是为了一己私利。
而邹明,他在父亲身边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说出真相?他为什么要把亲生儿子拱手送人?
骆建七胸中积了太多的情绪,心里有太多的疑问,这笔荒唐又糊涂的感情烂账,他甚至不知道该跟谁算起。
是韩子林,还是邹明,或是自己的父亲?!
骆建七转身疾走,夺门而去,这个家还是他的家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跟原来截然不同?
见到儿子看都没看自己一眼,邹明被巨大的罪恶感和负疚感淹没。
三十几年,大人们怎样都能挨过,但孩子是最无辜的,骆建七如今这样的态度,他能理解,可一想到骨肉分离带来的伤害,他更加自责。
骆世华搀起他,本想将当年的事问个明白,可邹明却只是抖着唇对他说,“董事长,我先回去了,有话我们改天再说。”
说完,邹明没容他再挽留,便跌跌撞撞的出了门。
韩子林走了,儿子走了,现在连邹明也走了。
偌大个宅院,只留下骆世华孤零零一个人。
他从未觉得人生如此寒凉而落寞,他看起来精明一世,实际上却糊涂至此,所有的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他年轻时候的优柔不断?
数日后,骆世华收到了韩子林寄来的律师函。
离婚协议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骆家的财产,她一分不要,所有的钱都给了骆建七。
离婚是他之前就想好的,可面对这份协议,他却没有立即下笔。
他去了韩家,直面对上韩子林。
韩子林还是那样富贵优雅,只是鬓边已然灰白,这才短短几日?她就有了这样的变化,可见眼前的强势只是伪装。
骆世华冷眼看她,淡淡说,“协议我收到了,你不后悔?”
韩子林言语简短,“不后悔。”
骆世华点头,“好,那就这么办,我马上签字,我们即刻离婚。”
说完,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笔,又从秘书手里接过协议,当着韩子林的面,一笔一划,签下名字。
韩子林的眼泪再也绷不住,整个身体都随着抽泣发抖。
她颤着手指向骆世华,“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你怎么能这样羞辱我!”
骆世华平静看她,“你害邹明失去儿子,你让建七不知其父,你骗我半生,你折磨了我的良心这许多年,所有这些,如今一笔勾销,难道还不算是情义?韩子林,做人不要太贪婪,否则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我和邹明会很快结婚,建七也将认回父亲,高凡会入我们骆家,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如你所愿。不是我残忍,这些都是你当初自己种下的恶,结出了这样的果,我们吃着甘美,但对于你,是什么滋味,你用下半辈子,好好品尝吧。”
说完,骆世华将那份离婚协议扣在桌上,转身离去。
韩子林揪住胸口,满脸是泪,伏在沙发里久久未能起身。
离婚手续非常迅速的办理完成。
第一时间,骆世华给邹明打了电话,然而对方拒接。
他又去邹明家找人,敲了许久的门,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才有人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