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年春天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邹明形销骨立。
骆世华心疼不已,想上去握他的手,却被邹明错后一步闪开。
知道他仍有心结,骆世华也恨自己鲁莽,他坐在邹明对面,轻声说,“我离婚了。”
邹明的眼神晃动两下,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骆世华攥紧拳头,却发现自己满心的焦急,一腔的柔情,却无处着力。
“建七联系过你了么?”
果然,这句话切中了邹明的心事,让他身形都有些不稳,端着杯子的手直发抖。
骆世华了解自己的儿子,想来建七也倔强,不肯释怀。
儿子是邹明的骨肉,也是最大的牵挂,若父子不能相认,他和邹明也没有前途可言。
骆世华柔声劝他,“你不要心急,建七是懂事的好孩子,他只是一时想不通,他想不通,你不要跟着郁结,我们是大人,我们该宽心才对,否则你弄出病来,他以后要多么后悔自责?”
邹明不说话,强忍着泪,点头。
骆世华靠他近了一点,细细看他的脸,见他眼角又添了几道浅浅的痕迹,想来是最近伤心落泪,劳心耗神所致。
他不再劝他,转身亲自下厨,给他做了易消化的饭菜,看着邹明吃了,睡下,他才离开。
如此这般,过了三天,邹明看起来情绪好了一点,主动跟他说,“我去找小凡聊一聊吧。”
骆世华点头,支持他,“好的,我这两天也见一见儿子。”
自从去见了高凡之后,邹明情绪比以前好了很多。
然而骆世华再登门,他却不留他了。
“你那么忙,不要总往我这边跑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
邹明也不让他进门,两人就站在玄关里说话。
骆世华十足委屈,哪有这样“薄情”的人?
“我再忙,也有来看你的时间。”
听他这样说,邹明耳朵尖都有些发红,感觉两个人年纪这样大了,还说这种话,脸上真是有些挂不住。
他只好推骆世华出门,说,“现在建七和小凡的事要紧,你有空多关心他们,别总往我这里跑了。”
说完,竟把他关在了门外。
骆世华抬起手要拍门,但犹豫了一下,到底收了回来。
他知道,邹明还是惦记着儿子,看来跟儿子比起来,他这个老子在爱人心里还是逊色的,这么一想,竟然有些醋意。
从邹明家出来之后,他把骆建七叫了回去。
自那日之后,父子两个还没有见过面。
骆建七见了他,却把眼神瞥向一边,不愿和父亲对视。
骆世华看他那副样子,心里有气,气他迟迟不认邹明。
“建七,你最近去看过爸爸了么?”
骆建七梗着脖子答他,“你不就是我爸!”
骆世华气得拍桌,“你怎么这样倔,你知道你爸爸这些年为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如今真相大白,你还要伤他的心么?”
骆七眼眶发红,顶撞道,“我宁可跟着他受委屈,跟着他受苦难,也不想他把我送给别人!”
一句话仿佛尖刀戳在骆世华心里最软的地方。
他被窒得半响没说出话来。
再开口,语气已然显出垂垂沧桑,他切切说道,“建七,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要恨,要怨,你冲我来,对你爸爸,你千万不能说这样的话。他盼了你多少年,心里受着多大的煎熬,盼你长大,和你相认。你小的时候,世道艰辛,很多事情不是他能左右决定,如果只是吃苦,只是受累,他不会害怕,他怕的是你没有好的前途,受不了好的教育,被人歧视,被人排挤。当你在享受家庭生活,享受锦衣玉食,出入名校高门,无忧无虑的时候,你爸爸却在忍受着失去孩子的痛苦,独自一个人在异乡打拼。这么多年,他何曾开怀过?建七,你还年轻,你没有受过什么委屈,什么挫折,和周晔的感情不顺,已经是你最大的烦恼,但现在,有了高凡,也都已经弥补。可是你爸爸呢,如今已经年过半百,他幼时孤苦,青年时候遇到我,我稀里糊涂没有把握住那份感情,让你爸爸受了委屈,后来他好容易有了你,却又不得不和你分开,如今,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有机会重聚,可你又……,建七,你是男人,你的心怀要宽广,治愈过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向前看,我们三个人,还有小凡,我们一家人从此以后团团圆圆不好么?”
七尺男儿,也有落泪的时候。
骆建七再说不出话来,双手撑住额头,不让眼泪被父亲看见。
骆世华上前,将儿子抱住。
“儿子,你已经长大了,你也马上要成家,也有了要守护的人,我相信你会理解我们的心。”
转天,骆建七单独见了邹明。
没人知道他们父子说了什么,但当高凡父母来会亲家的时候,骆七当着众人的面,喊出了那声“爸。”
盘桓在邹明心里几十年的心结终于解开。
人的心境一旦开阔了,精神自然好了,身体也是。
骆世华眼见着邹明一天天变得开朗,健康起来,他也跟着高兴。
但邹明却无暇理他,为了孩子们的婚事,他拿出了全副的精力操持。
看他在记事本上密密麻麻写得各种细节,骆世华简直有些头疼,也更心疼。
他劝邹明,“这些事自然有专门的人打理,你不要费这么大的心力了,好不容易长起来的一点肉,又要掉没了。”
说着,上前握他的手。
四下无人,邹明也没推开他,由着骆世华在他手上轻抚。
但他脸上还是有些热,不好对视,只是半垂着眼睛说,“孩子们的终生大事,交给外人哪能放心。”
夜里起了风,骆世华正陪着他在户外看布景,怕他被风吹病了,赶紧展开大衣,把人揽进怀里,紧紧裹住。
这么多年,两人还未如此亲近过,邹明面红耳赤,用手推他,却被骆世华裹的更紧。
贴得近了,才知道他有多瘦,骆世华心里又酸又胀,低头去吻他的头发,疼惜的说,“让你受了好多苦,是我不对。”
邹明不说话,也不再挣扎,缓缓抬起眼睛来,看着骆世华。
这次那里面没有泪,是风浪过后的宁静与安然,他说,“世华,我从来没后悔过,你不用说对不起。”
骆世华感觉到一双手环住了自己的腰,一颗心,贴上了他的心。
这时候,他才体会到,心里缺的那一块,被填补之后是何等的满足和踏实。
薄纱般的月光下,他和他轻触彼此的唇,光阴荏苒,再不负深情。
第六十一章
周末是难得的懒散时光。
骆七一直在床上赖到九点,直到厨房传来搅拌机的嗡嗡声, 他才闭着眼睛伸手摸向另一边的床铺。
果然是空的。
凡哥为什么从不贪睡?
找个勤快的“媳妇儿”, 最大的坏处就是要常常被愧疚煎熬。
随便套了一身衣服, 惺忪着眼睛,循着声,他来到厨房。
高凡正在忙着做果泥和蔬菜泥,冷不防被从身后抱住, 吓了一跳。
看着缠在腰上的结实手臂, 还有不断在脖间蹭来蹭去的毛茸茸脑袋,他失笑了一下,然后用刚沾了凉水的手去贴骆七的后脖梗。
本来还在身上嗅香, 陶醉,哼哼唧唧的人,一个激灵就睁大了眼。
“好冰!”
高凡这才擦了手,对他笑, “这回醒了吧?”
骆七委屈得不行,扑上去把他抱住, 又亲又搂, 腻歪了好一阵才说,“大周末的,你起那么早,鼓捣什么呢?”
高凡搓搓他的脸,“给你弟做点果泥和蔬菜泥,一会儿去大宅拿上。”
一听说又是为那小子, 骆七心里不太舒服,撇撇嘴,拿起操作台上几个颜色各异的小瓶小罐看了一眼。
“有我爸他俩呢,咱们不用操那么多心,他那么小个人儿,能吃多少,亏你每次去都大包小包的。”
高凡知道他又犯了小心眼,也不理他,只从微波炉里取出做好的早餐摆上桌。
一见是自己喜欢的三明治,骆七立即眉开眼笑,挑眉看他,“凡哥,辛苦你了,这么日夜操劳。”
本来听着挺受用的话,添了最后这句,立马变了味道。
高凡拿起三明治塞他嘴里,“您也没少操劳,我这不算什么!”
骆七嘿嘿笑,“您满意就好。”
高凡脸上有点烧,知道说这种话题,自己不是对手,转而说起别的。
“一会儿我给家里打个电话,你快点吃,吃好了我们就出发,别让大宅那边等着急了。”
骆七唔了一声,大口喝牛奶,大口咬三明治,头也顾不上抬。
他吃完,正刮胡子的时候,高凡进了洗手间,呼噜了他的头发一下,问,“你昨天给我爸和赵阿姨打过电话了?”
骆七抬着下巴刮青茬,有点看不清人,但还是应,“昂,打过了。”
高凡从他手里拿过剃刀,又轻又稳的从他硬朗的下颌线上刮过,痒痒的,感觉很好。
“还给寄了几箱特产回去?”
“哦,那都上个星期的事儿了。”
“怎么没跟我说呀?”
“这么点小事也跟您请示?我这老公还当不当家了?”
见骆七往下看的眼神带着点小得意,高凡手上的剃刀角度一变,登时吓得他眼神乖巧了不少。
“凡哥,您这是打算谋杀亲夫?”
高凡憋着笑,仔细的给他刮,末了,用毛巾抹了白色的泡沫,捏着他的下巴左右审视一通,仿佛是看杰作,最后在他唇上“啵”的亲了一口,说,“小伙子不错,长的端正,办事也靠谱。”
骆七“嘿”了一嗓子,上去就把要走的人给捞回来,挤到墙上吻了个够。
俩人婚后一直住在高凡的小公寓里,没挪地方。
一则离公司近,上下班方便,二来,骆七说得好,就喜欢抬眼便能瞅见高凡的小家,屋子大了,想他了,还得到处找。
高凡笑话他,“好像跟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