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六二
周望舒疑惑地望向岑非鱼,问:“你让人查了?我却没有听说。”
岑非鱼撒谎被当面戳穿,假装抬头望天:“他自己都说了不在意。”
白马知道岑非鱼不是不愿查实,而是不敢面对现实。但他恼火的是另外一件事,不禁念叨起来:“马头玉符,楼兰秘宝,那可都是钱!军备没有用,不是可以卖钱吗?齐王赵王能出万两黄金来悬赏,肯定都很有钱,到时候咱们把东西挖出来,分成三份,自个儿留一份,这两个冤大头一人卖他一份,让他们打个你死我活,打完咱们冲出去把他们灭掉,把东西捡回来,接着卖。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岑非鱼瞬间不知自己到底摊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宝贝,说好的光明常在呢?
夜深,白马与岑非鱼抱在一起睡得香甜。
檀青望了一眼仍在打坐的周望舒,鼓起勇气,问:“先生冷么?”见对方不解地望向自己,他挠挠头道,“我觉得挺冷的,先生冷么?”
周望舒穿得单薄,不可能解衣给檀青,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檀青哆哆嗦嗦地,握住周望舒的双手,道:“先生的手很冷啊。”他说完便假装睡着了,可怜周望舒一整夜都不敢动弹,白日骑马僵着脖子,一副练功练岔气的模样。
三日过去,一行人终于到达燕子矶,临江南望,即是建邺。
秋日落日早,他们到达渡口时,船工已经收工。
正好此日天晴,早秋风景亦是极美,岑非鱼领着众人一路冲到山顶,找到一座巍峨的庙宇歇息。周朝北崇佛,南崇道,越往南去,佛衰道兴,和尚多半都去了北方,故而这庙宇荒废已有多时。
前些日子赶路走得急,四人一直在吃周望舒的干粮。那东西寡淡无味不说,硬得能把牙崩掉。
岑非鱼提出抗议,这日说什么都要吃顿好的。于是,他与白马外出狩猎,留檀青与周望舒在庙后空地上砍柴生火。
周望舒一把玉柄宝剑寒光如流星,三两下就砍了一大堆柴火。然而,连日阴雨,柴火都是半干不湿的,檀青弄得满脸灰尘才勉强完成任务。
白马跟岑非鱼狩猎归来,肩扛手提,好不丰盛!他们一个爱吃,一个爱做吃的,蹲在篝火旁边就已经走不动了,靠在一起交头接耳,如同研究什么武学秘法般,商量着烤肉时火候和香料的搭配,并把檀青和周望舒两个“碍手碍脚”的人敢去庙里搭地铺。
周望舒总是独来独往,生活上与真正清修的道士无二,可以说是行无辙迹,幕天席地——连个地铺都不会搭。
檀青见了却很是开心,忙把周望舒请到一旁坐下,努力地展现自己游牧民族的特长,搭了三个漂亮的干草地铺。
这日正是八月十五,明月当空,长河万里。
庙宇伫立山巅,站在屋顶,壮丽河山尽收眼底。
四人吃过晚饭,跑到庙宇的屋顶赏月。
明月清辉如水一般,流泻在山川大地间。放眼望去,能见林中隐约有清幽篱菊,色作橙黄,与月呼应。仰面朝天,可见群鸟翔集,穿过悬崖峭壁间的缝隙,在云间遨游,留下惊鸿掠影。
月自西升,往东沉,滚滚长江亦带不走水中月影。
白马有感而发,取出岑非鱼的尺八吹了一曲,曲毕万物静默。
“这是个‘心’字。”白马指着尺八对岑非鱼说,他取出一双云上天,指着岑非鱼在上面刻下的两行字,“李青告诉我,这前面的三个字,是‘水中月’,什么意思?是指我并非你心上人,一切不过是水月镜花?”
岑非鱼握着白马的手,与他一同摩挲着弯刀上的字,低声道:“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他从背后抱着白马,低下头,亲了亲对方的耳朵,“是心上人。”
清风徐来,枝头雀鸟惊起。
流云散尽,空中北雁南飞。
水波急流,两岸猿声长啼。
中秋团圆夜,天上明月、山中庙宇、地上篝火、屋顶友人,被天公绘成一副空灵绝美的画卷,深刻于回忆中,久不褪色。
八月十六,一行人登上渡船。
岑非鱼手中把玩着一颗鹅卵石,用力丢进江心。
只听噗通一声,石头落入江水中,带起一道水柱般的旋涡。石头便沿着这道水柱,一直沉入江底,再身不由己地慢慢随水东流。
岑非鱼长啸一声:“建邺,总算是到了!”
尾注:
[注]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在张爱玲的书里看到的,到底出自谁,没有考证。
第68章 归居
孙吴起于富春,拥柴桑天险,扼长江七寸,以长江为屏北拒曹魏。
及至孙权称帝,吴国占据江东六郡八十一州,天子在秣陵建起一座石头城,作为吴国的坚垒与大门。城池建好以后,孙权移都至此,亲上前线与曹操对峙,改秣陵县为建业城,期望于此建立功业。
然而,建业易,守业难。
梁周代曹后,分兵六路南下伐吴,第一支大军冲入建业城中,孙皓便已知无力回天,素车白马,出城自请其罪。
此后,周武帝以秦淮河为界,将建业城划分为两县,河以南为秣陵县,河以北为建邺县。“邺”者,邺城也,是梁氏一族发家的地方,改“业”为“邺”,是期望梁周基业稳固。
朝代更迭,江山易主,建邺不负其名,至惠帝时已成为淮扬二州最为重要的水运枢纽。城中商贾云集,每日往来船只如云,比洛京更为繁华,富得能流出油水来。
“这就是江南!”湿润的江风拂面而来,白马感慨万千。
檀青则时刻不忘把周望舒挂在嘴上,道:“先生的故乡真繁华!”
周望舒不知道檀青是在讨好自己,反而纠正他:“我父是义兴阳羡人,阳羡在建邺东南三百里,太湖边上。”
岑非鱼发出一阵怪笑:“都八月了,这地方还他娘的这般闷热。”
周望舒听了岑非鱼的笑声,忽然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想了半天,补上一句:“我少时与乔姐隐居建邺,说是故乡也不错。”他说罢,见岑非鱼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便准备再多说几句,以期缓解尴尬,“父亲过世后不久,乔姐便把我送到峨眉习武。这些年四处漂泊,对什么地方都不曾有过留恋。”
檀青摸摸后脑勺,话都没法接了。
建邺城门外,官兵正仔细地盘查户籍。
出入城的百姓们自觉排好队,依次前行,比起洛京更为有序。